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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向简而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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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是拐角,简行铆足了力气加速冲过去,却突然间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甚至就着湿滑的冰面冲出几米远。
  结冰的地面磕碎结冰的身体,简行当即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摔碎,冷硬的冰碴扎进手心,刺进皮肉,痛感却还比不上心中绝望和恐惧的万分之一。
  ——他不长的人生有大半是在被藏匿,被母亲藏匿、被向巡藏匿、被宋亦旻藏匿。他的自由是有多宝贵,让这些人全都不计代价地要强占、要剥夺?
  他只是想随心所欲地在自己想出去的时候就出去,想和朋友玩乐的时候就能玩乐,他只是想自己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中,他只是想要回自身的决定权而已!
  可是,就连这个最简单最基本、谁都可以随便实现的东西,成了他的毕生所求。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天地间所有声音都被洁白包容的雪吸收殆尽,洗却世间的肮脏、污浊、罪恶、不堪。
  在这一刻,简行躺在冰雪路面上挣扎着动了几下,可疼痛几乎要麻痹了他。
  在这一刻,简行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如果就此归于虚无,也不是不行……
  洁白的、冰冷的雪落在简行的身体上、头发上、眼睫上,快要将他淹没、覆盖、封藏,可他不想动,也动不了。
  拉着别人一起去死是很龌龊很自私的行为,可是他真的、真的、真的——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怎么去救别人?
  意识渐渐涣散,简行缓缓地、死心地闭上双眼,让黑色吞噬刺眼的白,让虚幻的安逸取代现实的绝望——
  “简行!”遥远模糊的一声呼唤却突然间传来,一只宽厚温热手掌颤抖着握起简行的手,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你怎么了?简行?小行?!”
  简行艰难地勉强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在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中,再次见到了曾经、很久之前,以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向野,又是向野。
  向野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两天他好不容易消化了一些事情,也终于派人将A港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楚,刚整理好情绪要来找简行,却没想到在等红绿灯转弯的时候看见一幕足以令自己心跳骤停的画面,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荒山,回到了纠缠数年的梦魇之中。可这一次,没有别人要夺走简行的生命,是简行自己不想要了。
  四目相对,向野一时间害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猛地一下子跪坐在雪污里,将简行拥入怀中,五指紧扣住简行的肩膀,像是要将简行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简行在向野怀中茫然地睁大了双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算强烈,但总算有点温度的太阳光,刺眼的光扎进眼睛,眼泪无意识地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不要钱似的颗颗滚落进向野的衣领间,再难寻踪迹。
  眼泪是热的,抱着自己的人也是热的,热得简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再度鲜活起来,但也仅仅只是觉得。
  “放开我。”简行平静地开口,声音还浸着料峭的寒意,冷丝丝地刺进向野心间。
  向野慢慢松开搂着简行的臂膀,两具交织的身体在雪地里再度错开,向野目光沉痛地紧盯着简行冻得发红的脸,缓缓抬手,用温热的指腹拭去所有水痕。
  “别哭了,”向野专注地给简行擦着脸,“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
  看着简行毫无生气的眼睛,刚才眼见他一团死气地瘫倒在地上的恐惧感再度袭来,向野一直以来惶恐慌乱的情绪在此刻决堤,喷涌着如火山爆发席卷了他的神经、烧干他的血液,连骨髓都烤得滋滋作响。
  向野摩挲在简行白净面庞上的手顿住,他不受控制地望进简行的双眼,心脏莫名狂跳不止,终于在各种情绪的怂恿下将他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见人的感情和盘托出。
  “我喜欢你,”向野专注而认真地直视着简行的脸,世界星移斗转,世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跪一坐,静默在茫茫天地间,“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不喜欢你哭。”
  “我做过很多错事,但还没有受到惩罚,你不能就这样放过我。”
  “别宽恕我,就像我戏耍你一样尽情地拿捏我、玩弄我、伤害我,把我给你的痛苦都还回来。”
  “我把真心给你,你可以随意处置。”
  “扔了喂狗也行,任意践踏也行,怎样都可以。”
  “只要别看都不看一眼。”
  “我还在等着你的审判。”


第41章 无题
  “我还在等着你的审判。”
  时隔数年,两人再度相见,地位却已发生倒转。
  简行看着眼前这可笑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闹剧一般混乱荒诞。他曾经小心虔诚守着的那份喜欢,时过境迁,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回应。但讽刺的是,他不想要,也没有资格要。
  简行在向野诚挚的目光下,渐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你喜欢我?可是,那又怎样?”
  向野被这古怪的笑刺痛了双眼,不自觉地回避了简行的视线,他没有立即回答,也渐渐被简行这幅模样气恼。
  曾经的向野就最不喜欢简行丧气阴郁、自厌自弃的模样,明明他可以笑得生动而鲜活,明明他有那么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却总是不自信自爱,把自己摆在最低下卑贱的地位里小心翼翼地讨好,或是本分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不愿给人制造一丁点麻烦,绝不向任何人乞求一点点情感上的施舍,好像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值得人喜欢的废弃布偶,于是也自暴自弃地作出任人摆布的模样,却无端令在意他的人更加生气。
  一别十年,简行这种自厌自弃的个性不仅没有消磨,反而在淡漠沉静的外表遮掩下愈演愈烈,尤其是在向野面前,兀自说着最伤人伤己的话试图把他推开,对着向野支棱起他所有锋利的尖刺,生怕有人会触及他哪怕一丁点柔软的内里,从此便有了随意伤害他的能力。
  向野恼怒于永远只会自我伤害自我厌弃的简行,却也心疼得无法自已。
  “起来,”向野对简行的讽问避而不答,站起来对简行伸出自己的手,“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简行自嘲一笑,拂开向野的手自己撑着地面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臂弯,一把扯了起来。
  “我告诉你简行,”向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简行,声音饱含怒火,“如果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没有人会爱你。”
  向野狠了狠心说出这句话,却在一瞬间红了眼角,接着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但我愿意爱你。如果你不够爱自己,我可以帮你弥补这部分缺失;如果你不珍惜你自己,我可以连你这份一起加倍珍惜。”
  “可就算我,或者别的什么人,有百倍千倍的爱帮你填补空缺,也终究取代不了你自己。”
  “好好珍惜自己,算我求你,行不行?”
  ……
  世界一时静默,一切都不再发出声响。
  向野和简行四目相对,一个面露哀求,另一个却始终保持沉默。
  “曾经……”简行在静默中缓缓开口,他被冻得青紫的嘴唇微微翕动,“我信过你。”
  向野心头大恸,只觉神魂俱碎,可这痛苦居然还比不上下一句话造成的伤害的百分之一。
  “后来,我信过另外一个人。”
  “但都没有好下场。”
  “或许你说的对,不自爱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但你告诉我,从来没体验过被爱的人,他要怎么学会爱自己呢?”简行努力想要憋回去的那股热流还是在此刻崩溃着决堤,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也想用力地爱自己,爱这个世界,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
  从出生起,简行就是一个错误。他从一桩对他母亲的罪行中诞生,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母亲的爱。有时候她或许会是母亲,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冷暴力的执行人,简行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所有屈辱折磨的附赠品,她怎么做到爱子如命?她怎能不恨?或许母亲的天性让她终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简行,但从小施加的冷暴力已经足以让他认识到世界的冷漠和荒诞。
  向野是简行人生中第一道光,是简行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拼了命地想通过这根脆弱的稻草踏上正常人的彼岸,却在登岸的瞬间遭到背叛,再度沉入幽冷黑暗的深水之中。
  简行早就和正常社会完全脱轨,只是谁都把他的自闭当沉默,把抑郁当乖巧,把畸形的寄托当依赖,把病态的索取当喜欢。
  这样的简行,要怎样学会自爱?
  简行在向野面前无声地流泪,他努力地控制情绪控制声音,努力地想把无尽的泪水收回眼睛,却最终将自己憋得喘不过气,痛苦和绝望的心情交织,痛意和寒意一齐袭击,终于使他再也支撑不住脆弱的身体,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42章 正面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不十分浓烈,只是若有若无地弥散在鼻息之间,但是向野依然觉得难以忍受。
  医院的味道他从来就不陌生,可他到底永远无法对这味道熟悉亲近起来,尤其是当那张摆在他面前的洁白病床上,接二连三躺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向野看着病床上简行因为暖气和重重医疗治护再度变得红润健康的脸色,脸色却并不因此好看多少。
  “联系一下吴宗元,让他找下简行的经纪人,我有事要问她。”
  看简行从公寓里跑出来时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绝对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不可能好好地突然间变成这样。
  贺名义微微弯腰示意,出门前却又被叫住。
  “等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向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顿了顿道:“还是直接调他们员工公寓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进出。”
  事情不会刚好那么巧,向野前两天终于在严防死守的A港弄到了简行的资料,一切得来容易的像是一个圈套,而恰好就在今天,简行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如果不是简行的公寓安保设施比较完备,如果向野再晚去一点,如果简行不是在路上摔了一跤,他会被谁找到?他会去往何处?见什么样的人?
  这一切都让向野感到心惊肉跳,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后怕感。
  向野神情严肃,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视线钉在简行白净漂亮的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光滑的面庞,最终慢慢俯身,在简行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长长的吻。
  这是向野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向野的过失导致简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没能照顾好简行,所以一切痛苦和折磨他都可以忍受,一切困难险阻他也能克服。
  如果有人让简行变得不幸,他绝对不会饶恕,哪怕是付出他的所有,乃至生命,只要简行能不那么痛苦,一切就值得。
  贺名义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平日里淡漠疏离、不怒自威的老板弯着腰轻柔地吻着床上那个小明星的额头,连弓着的背脊线条都无端显出柔和来,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虽然只是单方面的用力。
  贺名义冷静地敞着门敲了敲,弄出一些声响。平时在公司也是这样的办公习惯,先开门再敲门,可能日后需要换个顺序了。
  向野镇静自若地重新坐直身体,好像没有被人发现自己在偷亲喜欢的人,只是神态平常地侧过身子去听贺名义的答复。
  “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物,但电梯和简先生的经纪人和助理房间所在楼道的监控一天前就损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向野的眉头越发紧锁,当接二连三的巧合相遇,就不再是巧合了。
  “你打个电话给我舅舅,让他弄点人去那栋楼底下守着,我先过去,你看着简行,等孟新来告诉我一声。”
  ……
  向野驱车按照吴宗元的发来的地址抵达那栋员工宿舍,雪堆积在大楼门口没有人扫,两辆黑车突兀地停在门前,车顶上堆满了雪,显然最起码在下雪时就来了,看那厚度,怎么也停留了好几个小时。
  向野默默在车内打量这这栋宿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信步走进雪地里。他一步一步走近大楼,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莫名让向野有些紧张。
  他不害怕对方的手段和势力,更不怕一个人落入陷阱和圈套,只怕看见那个曾经让简行交付一切的人,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只怕简行的朋友们会有危险,简行会因此自责伤心。
  向野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也根本没想躲藏,大大方方地进了电梯,按下那两人的楼层。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目的楼层,楼道里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多少光亮,显得森冷骇人。向野的脚步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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