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宫闱-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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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月摸了摸安妃的人头,摆正了:“我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我死,我也宁愿去死,何况是为了皇上的病体呢,这区区的四十九块肉又算得了什么,你不要哭了,我心甘情愿为皇上做这个,若皇上喝了药以后,身体能大好,即便死了,我也死得其所。”
“可是主子——”
“我家境不好,入宫以后,皇上并没有瞧不起我。”上官月喃喃自语。
婢女哭成了泪人,眼瞧着上官月毫无惧色,婢女再也忍不住了,冒着杀头的危险道:“可是主子,皇上对你并不好。”
上官月低头想想,有些哽咽:“虽然现在皇上对我不好,也是因为我犯了错的缘故,以前。皇上对我,是很好的。”
上官月又想到了以前的时光。
以前跟皇上在养心殿,皇上甚至喂她吃饭。
那时候,皇上不愿见别的妃嫔,只愿让上官月伺候着。
就跟后来安妃伺候皇上一样。
安妃的人头,如今就在桌上。可上官月还活着。
每当她心里难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看一眼安妃的人头。
这个时候,她就会安慰自己:“还好,皇上对自己比对安妃都好。”
“上官贵人这又是何必。”回雪由烟紫扶着来了延禧宫。
王方在延禧宫门口守着,以防被别人瞧见。
如今天黑了。回雪才缓缓而来,且在离延禧宫很远的地方。王方就吹熄了灯笼。
皇上幽禁了上官贵人,回雪这样来访,倒会让多嘴的人说出闲话。
皇上又是敏感之人,回雪这次来,实在冒了很大的风险。
上官贵人许久不见妃嫔,见到回雪。甚至忘记行礼,只是坐在那喃喃道:“郁妃娘娘?是你么?”
上官贵人穿一件素色绸缎长褂,一条土色长裙。头发轻轻的拢在脑后,甚至,没有戴一点头饰,甚至,一支素簪子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割了肉的缘故,她一边衣袖上还有血迹。
“太医可给包扎过了?”回雪问婢女。
婢女点头,起了身,擦擦眼泪去沏茶了。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一支蜡烛站在烛台上摇摇欲坠,蜡油斜着滴下来,一直滴到桌子上,凝结成一片,像是大团的眼泪。
上官月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确定是回雪来了,她起身福了一福:“郁妃娘娘你来了?郁妃娘娘吉祥。”
她行礼的时候,胳膊轻轻的动了一下,便分外的疼。
回雪扶了她起来。
延禧宫内室里有很重的腐朽味道。
那是人肉腐败的味道。
虽天已转冷,可屋子里还有几只飞虫在嘤嘤嗡嗡。绕在上官贵人身边,上下翻飞,一刻不停。
烟紫有意偷偷去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上官月笑笑:“没有关系的,有时候我太乏味了,就看看这些飞虫,它们天天飞来飞去的,很有意思。”
回雪见上官月衣着单薄,便叹了口气道:“如今天冷了,也应该穿的厚一点,若是延禧宫少了什么,只管让奴婢去相印殿里索要。”
上官月又福了一福:“延禧宫里一切都好,不劳郁妃娘娘挂心。”
婢女端了茶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茶叶不好,散碎的很,泡在茶碗里,瞧着黑黢黢的,茶水也被染成了棕色。不但茶色不好,这满满的一碗茶,竟然没有一点香味儿。
回雪刚掀开茶盖,便有一只飞虫围了上来,差一点落进茶碗里,烟紫拿着手帕使劲抖了几下,飞虫才飞走了。
茶味很苦。
回雪只是闻了闻,便知是最下等的茶叶。
内务府那帮奴才,也会见人下菜碟。
宫里不得宠的妃嫔,或是被皇上惩治的妃嫔,她们的日子,简直连内务府的奴才也不如,至少,回雪去内务府时,曾闻到他们喝的茶叶,也要好过延禧宫里的。
如此茶叶,回雪实在喝不下去。碍于上官月的盛情,只是浅浅的闻了闻,以茶盖挡着脸,然后就将茶盖扣在茶碗上,轻轻的放下了。
上官月却一饮而尽。
回雪想跟她说说割肉的事。
又怕她难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上官月却瞧出了回雪的心思:“郁妃娘娘,割肉做药引的事,是我自愿的,郁妃娘娘不必为我难过了。为皇上做这一切,没有人逼我。”
那只倾斜的蜡烛很快便“噗”的一声,灭了。
黑暗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安妃白色的头骨。
烟紫觉得毛骨悚然,赶紧缩到回雪身后。
延禧宫的婢女点了蜡烛,重新插在烛台上。
星星点点的光,这才又亮起来。
延禧宫内室却还是昏黄一片。
“你的肉,是我端到养心殿的,你肯为皇上这样做……。实在是你的忠心,可是皇上如今病着……。”回雪欲言又止。
上官月眼里有期待的神情:“郁妃娘娘亲自去看皇上了?那皇上可好些了?”
回雪知道,上官月一直在担心皇上。便扯了句谎话:“皇上……。他好些了。”
上官月笑笑:“听婢女说,皇上要割我七七四十九块肉,若是这样,皇上的病怕就能好了吧?”
烟紫偷偷盯着上官月,在上官月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害怕。
回雪问她:“上官贵人难道一点都不怕疼吗?七七四十九块肉。可是会要人命的。”
上官月却摇摇头:“自我入宫起,我这身子,便是皇上的了,皇上哪怕拿去我的命,我也没有怨言,如今皇上病着。我虽不能出延禧宫,可也日日为皇上忧心。如今能用我的肉做药引让皇上服用,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回雪惊诧,见上官月好像许久不曾梳洗了一样,脸上也脏脏的,便低下头道:“上官贵人……我也知道,幽禁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你也不必为了出延禧宫去,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上官月道:“郁妃娘娘,你误会我了。我为皇上割肉,真的是心甘情愿,不是为了感动皇上,让皇上放我出去才这么做的。”
原来宫里真的有这么傻的人。
巫师轻易的一句话,皇上就会相信。
巫师说,上官月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克星。
皇上便信了。
哪怕上官月刚割了身上的肉喂他。
他也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可如今,上官月还在留恋着皇上,甚至,肯为皇上做任何事。
回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以往觉得,那些住在冷宫里,被皇上遗弃的,没有任何宠幸的白发宫妃可怜。
如今看来,一心想着皇上,要为皇上赴汤蹈火的妃嫔,倒是更为可怜。
上官月又要了一杯茶喝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惧怕割肉之事。
回雪望了望窗外,窗外黑漆漆一片。
或许是因为皇上不会来,也没有别的妃嫔肯来探望,延禧宫廊下,只点了一盏灯笼。
冷风一吹,灯笼如飞虫一般,绕着圈的晃悠,然后“噗”的一声,灯笼熄灭了。
院子里一点光也没有。
静谧的可怕。
偶尔能听到王方在延禧宫门口的脚步声。
回雪只能实话实说:“上官贵人,我……实在不愿看你为此付了性命,明日,小太监们会来割肉,每日一块,一直割七七四十九天,你身子单薄,割一块肉,尚且疼的钻心,何况是七七四十九快,哪怕是一个汉子,也会因疼而死。我想着,到明日,你就装病,只说身子不爽,头痛欲裂,躺在床上不要起来,这样,小太监便不好割你的肉,我也会借着这个,去跟皇上说一说,或许,皇上……。皇上仁慈,就免了割肉了,你可明白我意思?”
上官贵自然听的明白:“郁妃娘娘这是想袒护我?”
“若真能袒护你,也是大家的造化了。”回雪叹了口气:“如今之计,你只有装病了。”
上官月却道:“我怎么能欺骗皇上呢?郁妃娘娘,若是皇上察觉我在装病,那岂不是……。”
回雪安慰她道:“皇上一直在养心殿养病,不会有什么察觉,太医来延禧宫看诊,你只管睡着别起来,就说身子不爽,太医们也不敢说你没病,到时候,有了这个借口,我也好在皇上面前,为你开脱。”
上官月咬着嘴唇,许久没有一句话,像在沉思,又像是在做决定。
“你听明白了吗?上官贵人,性命可贵,留着性命,以后你才能跟皇上……。才能跟皇上有将来,若这样枉付了性命,怎么……”回雪的话没说完,便听到延禧宫大门口有“汪汪”的声音传来。
这“汪汪”的声音,是王方的暗号,自然是有人来了。
回雪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握了握上官月的手:“那我走了,记住,明儿你就装病,不要起来。”
上官月送回雪到门口,扶着门框留下泪来:“谢郁妃娘娘提醒。”
王方在门口冻的直跺脚。
见回雪出来。松了口气,指着东西六宫的方向道:“主子,刚才有位太医提着药箱从这里经过,也不知是哪一位娘娘身上又不好了。奴才远远瞧着,还以为是什么人往延禧宫来呢,所以才……。叫主子出来。没成想竟然是一位太医路过,是奴才……没瞧清楚。”
回雪裹紧身上的衣裳,回望延禧宫,已是黑成一片,只有内室昏黄的光,扑闪扑闪。像是一团鬼火:“咱们回相印殿去吧,延禧宫的事。我已交待过了。”
王方打着千儿,点着灯笼,随着回雪往相印殿而去。
整个晚上,回雪都是翻来覆去,白天端在手上那沉甸甸的肉,此时想来。还让回雪痛心。
烟紫端了茶进来,是上好的花茶。
花茶颜色鲜艳,打开茶盖。便有一股清香。
回雪靠在床上浅浅的喝了一口,烟紫将茶碗收起来,略带同情的道:“延禧宫上官贵人喝的那些茶,甚至不如我们相印殿奴才所喝的,真是……。”见回雪幽幽的靠在那,也不接话,也不吭声,烟紫便福了一福道:“主子还是睡吧,去延禧宫走了一趟,也累了,天也冷,早早的睡,明日不是还要去延禧宫的吗?”
回雪躺下。直到烟紫吹熄了床头的蜡烛出去,她才渐渐的眯上了眼睛。
刚睡着,便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直压的回雪喘不过气来。
她好像一瞬间就醒了,又好像一直不能醒过来。
只是觉得这身子不再是自己的,虽脑中清醒,可全身上下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没有。
锦被盖在回雪胸口,回雪想用手去拉一下,甚至手都无法抬起。
她努力挣扎,却还是徒劳。
身体无法动弹,脑袋里却异常活跃。
她似乎看到上官月了,上官月抱着安妃的骷髅头,坐在延禧宫的门槛上。
上官月一身的血,她沾了血,涂到白森森的骷髅头上,然后坐在那迎着风直笑。
上官月衣衫褴褛,脚下的鞋子也少了一只,一只脚又脏又黑,像是乞丐。
而上官月的脸,也脏的不成样子,嘴角的血一直流到胸口。
回雪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来,想拉住她:“上官贵人,我带你去梳洗。”
上官月却摇头:“郁妃娘娘,你是救不了我的,谢谢你的好心了。”
上官月发髻凌乱,甚至发间连一支簪子,一朵珠花也没有。
她摇头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像被风吹着的灯笼,扑通一声,就滚落到了地上。
回雪看着上官月的人头,想叫,却叫不出来。
只是站在延禧宫的院子里,看着上官月没了人头,胸腔里的血冒着泡的往上涌。
满院子的血腥气。
安妃的人头最终跟上官贵人的人头滚落到一处,两颗人头竟然都笑了出来。
而上官月失了头以后,才缓缓的站起身,伸出手来,想拉住回雪,回雪却害怕了,步步后退,一直退无可退,被上官贵人的身子挤在墙角:“郁妃娘娘,怎么,你害怕我这个样子么?”
回雪一身冷汗。
正无助的时候,听到了烟紫的叫声:“主子,主子——”
回雪乏力的睁开眼。
床头的蜡烛已点上了,自己还睡在相印殿的床上。
明明是睡在相印殿的床上,可刚才,又好像真的去了延禧宫一样。
最近几天,回雪常常这样。
太医说,这叫梦魇,又叫鬼压身。
脑子清醒,可身子却不听使唤。
烟紫在热水里拧了条热毛巾递给回雪,回雪将脸埋在毛巾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毛巾是白色的,很是温软。
许久,回雪抬起头来,将毛巾递给烟紫,意味深长的道:“白色,真好。”
烟紫自然听不明白:“主子是做噩梦了吗?是不是因为上官贵人割肉的事,吓到了主子?”
回雪不置可否。
次日清晨,便有不少妃嫔赶着去延禧宫门口看热闹。
上官贵人要被割肉的事,她们觉得又新奇又刺激,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她们倒要看看。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么能割下七七四十九块肉。
看热闹的时候,她们竟然也细细的装扮了一番。
或是穿着月黄色小衫,或是穿着撒花长裙,或是新做的绸缎斜襟小褂。
发间插着簪子,或是宝石簪子。或是镂空金簪子。
浓妆艳抹,站在失了颜色的延禧宫门口,像是畅音阁戏台上的伶人。
她们只是围在延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