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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勒胡马-第4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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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随趁机一刀直进,正中郭权腰侧——因为对方骑在马上,他却步行,所以不可能刺得更高了——郭权大叫一声,急抖缰绳,伏鞍便逃。

    甄随撒开两腿,从后猛追。

    石虎初见郭权无令先出,不禁勃然大怒,旋见其被甄随所败,终究是姻亲,不能眼睁睁瞧着小舅子为人所杀,只得举起长刀,一声令下,羯军大队便即朝前压来,当先一队骑兵,急救郭权。

    他中军既动,左翼郭荣、右翼张斯,自然也不得不前,但其实阵列未完,仓促前进,反倒引发了多处混乱。晋阵中郭默见状,心知机不可失,于是也不顾自家阵列仍须调整,号令三军,一起并发。

    双方步阵既然徐徐接近,当中的“跳荡兵”便无用了,于是各归其阵,甄随心中懊恼——再差一步,我就砍下那羯将的首级啦!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小年轻嘴上还没几根毛呢,想必不是大将,犯不上老爷去砍他脑袋——罢了,罢了,我亦归阵指挥去吧。

    很快的,晋、羯两军便即撞至一处,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裴该在高橹上观阵,战场形势,几乎一览无余。但见羯众几乎是自军的两倍,因此前沿布列甚宽,晋军为防被敌人左右兜抄,自然也bèipo拉长战线,遂导致阵伍相对单薄,纵深不足——倘若羯军有一支强力兵马,一点直入,是大有机会彻底打穿晋阵的。

    是以郭默留下几百生力军于阵后,随时准备补阙、堵漏。

    双方前阵犬牙交错,刀矛并举,血沃疆场。堪堪战至三刻钟时光,羯军右翼张斯首先吃不住劲儿了,被青年将军郭诵逼得节节败退。

    裴该颇感诧异,没想到东垣兵也如此能战啊……

    其实并非东垣兵——其主体乃是祖逖本部的兖州兵——素质比裴军更高,实在是郭诵曾在河内相助李矩,跟羯军见过仗。虽说他遇见的是石勒、蘷安,而非石虎,但石虎将兵之法,其实就是石勒一手带出来的,也深受虁安的影响,且石虎太原军的主力,亦与石勒、蘷安所部,来源相同。

    相比之下,裴军则是初次与羯军交锋,并不熟悉对方的路数,再加上郭默过于持重了一些,只求不败,而不望胜,要等刘光率骑兵来做雷霆一击,故而中央和右翼的裴军,反倒只有招架之力,不似郭诵,将当面羯军连破数口,张斯为了维持战线,乃bèipo不断地朝后收缩。

    甄随闻报,不禁大怒:“小郭的本事我也知道,如何能抢先于老爷?必是当面羯将,太过无能所致!”再度身先士卒,直迫敌阵,还连声高呼,要石虎出来与他一对一地较量。

    石虎不禁手痒,但他终非甄随,反复地提醒自己:你如今是一军主将,不可妄逞匹夫之勇。于是不理甄随,只是娴熟地调动兵马,层层堵截,甄随杀得浑身是血——基本上不是他自己的血——却终不能透羯阵,不禁气得是哇哇暴叫。

    但是紧跟着,右翼姚弋仲也将郭荣迫退,导致石虎的中军突出在前,有被晋军左右包抄之虞。晁赞急忙提醒石虎:“我军也当暂退数十步,重整旗鼓,以期再战。”石虎苦笑道:“那甄随力气似乎无穷无尽,始终搏杀在前,他若不退,我又哪有机会后撤啊?”

 第五十九章、小利和大局

    羯军虽众,就总体素质而言,是要略略逊色于裴军的。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单论兵质,这年月就很少有能够超迈裴军的,主要原因是裴该只分所部为正、辅二军,此外不别三六九等,凡兵卒日常供奉相同,而且伙食也好。不似羯军,于本族是一等待遇,于别族精锐是一等待遇,于匈奴是一等待遇,于杂胡是一等待遇,于归附的晋人,则待遇最差……

    基本而言,羯军中的晋人,日常唯糙饭、咸菜而已,罕能见肉,而且若非战时,就连糙饭都未必管饱。

    这也是当时封建军队的常态,不象裴该,基本上是用后世养兵、练兵之法,来要求自家部属。裴嶷等人多次劝说,明公待士卒未免太厚,平常真没必要让他们吃饱饭,则可省下多少粮食……实话说若按照惯例提供军需,裴该十万大军之梦早就完成了,而且即便关中大战方罢,他也能有足够的军粮供应三五万人来攻平阳。

    但那样的三五万人,正面两万羯军,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不过三刻钟时间便即占据主动权,那就谁都说不准啦……

    而且羯军兵将就心理上,原本颇为小觑晋军,这才导致了郭权无命而出,以及郭荣、张斯指挥失当,遂致阵前小挫。

    主要原因,是这支军队自从组建以来,所面晋军,基本上都能以少打多,罕逢敌手——唯一让他们曾经一度头疼的,大概就只有段氏鲜卑了。故而在羯军兵将看来,虽云关中晋军能战,曾大败刘粲二十万雄师,那估计是刘粲指挥不利,再加军中粮秣不足的缘故吧。晋军就算再强,又能强到哪儿去?况且就布阵情况来看,其数还远少于我。

    只有石虎不敢小觑裴该,但他为怕影响军心士气,却也不便于诸将面前反复宣扬裴先生的多智,要求褚将谨慎——那不代表着未战而主将先存怯意了吗?这仗还怎么打啊?

    因此羯军此前普遍的看法,“凉州大马”是厉害的,难以对攻,只能以长矛步阵谨防;甄随及其部曲是厉害的,好在估摸着也就几百人而已。则我两翼前出,只要能够趁着对方骑兵未动的机会,先破其阵,再包夹回来,协助石将军击败甄随,则敌大势已去,即便再撒骑兵出来,也就只能起到掩护撤退的效果啦。

    谁想甫一接触,便感压力甚大,晋军不但人人骁勇,而且体力充沛,配合默契,羯阵两翼反为所逼,bèipo节节后退。

    郭默见状,知道时机到来,便即摇动旗帜,召唤刘光。

    刘光急率千余骑兵从侧翼杀来,本欲直破羯阵,却见对方早就朝着侧面排布好了长矛步阵,矛齐若林,几乎无隙可趁。于是刘光便将所部分割成十数个小队,轮流自羯阵前五十步外疾驰而过,同时拉弓放箭,尝试射杀长矛兵。

    实话说,虽然都是精锐骑兵,终究骑弓较软,驰射也难以取准,尤其面对密布长矛之阵,实际杀伤效果并不甚佳。但矛阵对骑,纯取守势,只要对方不蒙着头故意往自家矛尖上撞,则天然的气势便弱人一头——因为相隔五十步远,敌人射得着你,你够不到敌人啊,哪怕把长矛当标枪投,也没几个力士能够投出三十步以外去的。

    故此矛阵对骑,是需要其它兵种配合的,或者同样有骑兵将敌骑逼退,或者有步弓手趁机极大杀伤敌骑,或者别有步阵从左右兜抄,以压缩敌骑的活动空间,否则势不能久。问题是这一翼的羯军正在勉力对抗当面晋军,气沮力弱之时,哪有精力及时调兵去增援矛阵啊?

    是以刘光率领晋骑在矛阵前往来穿梭了仅仅两回,矛阵便乱。十数人中箭倒下,其余的怯者朝后缩,勇者欲前进,原本整齐的阵列当即涣散,一眼望去,矛尖若荆棘,朝向哪个方向的都有……

    一队晋骑即趁机前突,尝试摧破矛阵。好在这个时候,张斯终于反应过来了,及时遣一队弓手来援,一阵密雨般的羽箭,堪堪将晋骑迫退。但是眼瞧着混乱的矛阵短时间内不可能重整,此信报至阵中,张斯不禁慌张——倘被晋骑彻底击垮了侧翼的矛阵,便可直入我部,到时候没人能挡得住那些“凉州大马”啊!

    将心既乱,前线指挥更显滞拙,郭诵趁机组织了一次猛冲,将羯军又再迫退十数步,斩杀不下百人。就此羯之左翼彻底混乱,部分兵卒扭头就逃,张斯手刃数人,却也难阻败退之势。

    正面的石虎倒是在此之前,就召集精锐,直面甄随发起了一次反突击,竟然使得甄随本人身负两处矛伤,踉跄而退——终究从正式交锋开始,他就已经在阵前搏杀啦,歇不多久,便又前出,体力多少也有些衰退。

    石虎利用这个机会,勒束兵马,缓缓后撤,甚至还有余暇分数百生力西去,暂止了张斯的败势。郭默见状,号令三军勿追,就在原地重整,将疲惫之卒替换下来,生力军顶上第一线去。

    双方暂时脱离接触,却也不过半顿饭的时间,随即鼓声又起,重新战至一处。裴该在望橹上指点战场,问裴熊:“卿以为如何?”裴熊道:“羯军确乎能战,石虎也有大将之才,我军若非有精骑策应,恐怕难胜。”

    换言之,按照裴熊的见解,六千裴军加两千祖军,于平原之上,可以跟两倍的羯军打个平手。但若再加上以“凉州大马”为主力的精勇骑兵,这仗赢面颇大。

    至于石虎,他重新调整了部署,分派更多兵马去侧翼堵截晋骑,正面军阵也布置得更为严密,但求谨守,以待胜机出现。甄随、郭诵、姚弋仲等反复突击,都难破羯阵。反倒是郭诵一时轻慢,一部突出过前,几乎被羯军包围,郭声节亲自提矛上阵,好不容易才把部下救了出来。

    战至正酣,忽报又有一支羯军从东侧接近战场,即绕城而过,直向晋营扑来——那是前去杨县打劫的郭太所部。

    郭默闻报大惊,只怕是石虎预先设下的伏兵,急命诸军暂止前突之势,他亲自率一部兵马来迎郭太。郭太所部本就不多,又是长途跋涉,初至战场,竟然一触即溃,重又绕城而遁。郭默追杀郭太,抵近城壕,城上当即乱箭齐发,将两军隔开。

    闹了半天,不过虚惊一场,郭思道深感郁闷,归阵之后,便再命诸军齐攻。

    但这个时候,两军已然激战了将近两个时辰,士卒多感疲惫,羯方仍采守势,晋军也攻他不动。只有刘光所部骑兵,与数百来护的羯骑对攻,杀伤甚众,随即连续破开两道矛阵,仍然威胁着羯军侧翼。

    石虎亲率部曲来到右翼,相助张斯,用强弓硬弩将刘光迫退,随即便下令鸣金收兵——这仗毫无胜算,再打下去也无意义,不如且罢。

    晋军一直追击到羯垒之前,被羯军突出守垒的生力军来,小挫晋势,也只得勒兵后退。此战从辰初开始,到午时就结束了,各自清点伤亡,晋人死伤近千,羯军则肯定过千了,而且战死和重伤的比例,也比晋兵为高。

    ——————————

    石虎归入帐中,越思越想便越是恼火,忍不住咆哮道:“郭权死了不曾?若未死,便押来我处置,必要斩其首级,以儆效尤!”

    诸将纷纷解劝,郭荣、郭太也急忙为郭权求情,说他负创甚重,性命尚且难保,实不堪当将军的雷霆之怒啊——其实小年轻皮糙肉厚,甄随那一刀也刺得并不深,理论上歇个十天半月的,便又能活蹦乱跳了,哪儿有什么性命之虞啊?

    晁赞也说:“臣观今日之战,晋军确实勇壮,即无小郭将军无令前出,亦终难胜……”言下之意,郭权虽然违抗军令,确实应当责罚,但今日全军遇挫跟他的轻举妄动之间,未必就有什么关系了……

    石虎不禁叹息道:“我素知裴先……裴文约多智也,即右侯亦忌惮于他,但却不知,他竟有如斯强兵为佐——果然是我家之大患!”

    晁赞解劝道:“将军慎勿颓唐。以某想来,甄随为晋人中第一猛将,则其所部必然骁勇,裴该又自长安千里来援,所率也当为精锐。我军则不同,强点两万兵马南下,未免勇懦不齐,则难以正面击破裴军,也属情理之常……”

    石虎摇头道:“卿言是也,然而……若以当面晋军素质来我军中甄选,可能得三千人否?”你说裴军全都是精锐,所以咱们打不赢,这话合理,但问题是同样的精锐,他能拿出近万之众,我又能拿出多少?三千人顶天了吧。

    郭荣乃道:“裴该得雍、秦二州之地,且有凉州张氏为其后援,前又摧破刘粲,士气正盛,则兵mǎqiáng壮,自不待言。我止发并州半州之卒,又如何与之相提并论哪?”

    咱们归了包堆,也不过太原、新兴、乐平、西河四郡之地——西河郡还没拿全——而已,则欲点选精锐,自然不能比拟两州在手的裴该。倘若加上上党的虁将军所部,则出精锐可达裴军半数,再加上河北的赵王、幽州的孔将军,上万这般精锐也是选得出来的——明公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

    石虎听了诸将的解劝,心才略定一些,随即却又叹息道:“可恨刘曜不肯开城呼应……即便胡军不能战,亦可牵制部分晋师,使我正面压力轻减。卿等所言,虽然有理,但如今我止半州之地,赵王与蘷将军旬月内不克来援,则此仗要如何才有转机哪?”

    诸将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们自觉打不赢裴军,关键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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