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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凤还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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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不能让柳氏进门!
    面对着祖母那一脸的慈祥,贺瑶芳也回以一脸的天真与惊喜:“我娘回来了么?我天天对着娘有屋子说,说我想娘了,我娘果然就回来了。”
    罗老安人纵是铁石心肠,听了这样的话,看着这样一张脸,便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了。她原本是想借着这么个含糊的问题,引出孙女儿一个含糊的“想要娘”的回答,她就能拿着这话来说事儿了。
    现在倒好,被反将了一军。罗老安人手下一顿,将贺瑶芳搂紧了,不再说话。场面一时温馨得让人想落泪,贺瑶芳却知道,这事儿没完。她也不伤感,经历得太多了,早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十全十美的,她尽自己的一分力就好了。只要拖过了柳氏这么一档子事儿,总要缓些时日再接着相看的。三拖二拖,至少能拖个两三年,自己和兄姐都能长大些,遇事应对也能从容一些。这两三年,祖母还不算很老,还能支撑这个家。
    两三年后,祖母精力不济,继母进门,也是免了婆媳之间的摩擦。一山不容二虎,一件事只能有一个人做主,不然就极易坏事儿。总要分出个强弱来。只要继母为人尚可,那就没有任何问题。贺瑶芳的私心里,对于即将进门的继母,还是报着十二万分的同情的,只要别做得太过份,她宁愿让一步,大家好好相处。
    跟罗老安人演了一回温馨祖孙,贺瑶芳便识趣地趴在她怀里不动了。罗老安人缓缓地松开了环着孙女儿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把二姐儿抱下去吧,轻着些儿,别惊醒了她。盖好了被子,叫她好生睡一觉吧。”
    何妈妈喉咙里应了一声,换了罗老安人一个皱眉,何妈妈战战兢兢接了贺瑶芳,一路将她抱走。贺瑶芳躺在她的臂弯里,只当自己已经睡了过去了。直到何妈妈将她放到床上安置妥当,又命绿萼不要吵着她,才在帐子里睁开眼来。
    凡做戏,必要做足,不可急时抱佛脚,否则就要露马脚。——《贺太妃的宫廷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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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贺瑶芳的作戏论,罗老安人已经直接进化到了“不管对你多和气,你反对的事情只要我觉得该做,我就会做”的阶段了。老人家已经不需要作戏了,肯哄你,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指的路你不走,那就请你进小黑屋里关几天。见哄贺瑶芳不动,索性哪个孩子都不哄了,快刀斩乱麻,有什么麻烦都扔给儿媳妇去管好了。
    所以贺丽芳出来的时候,虽然她爹黑着一张脸,语带一点恐吓地问:“你知道错了么?”罗老安人倒是一脸的平静。
    贺丽芳也乖觉,直觉地示弱,一直低着头,闻言,小脑袋一上一下轻轻地动了动。贺瑶芳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再看她的穿着,因在孝中,还是一身素衣,两胳膊缩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贺敬文却不打算放过她,不要继母倒没什么——人还没进门儿呢,算不得他们家的人,气坏了祖母却是大错。贺丽芳的声音里带一点哽咽,带一点委屈,小声道:“我不该气坏阿婆。”
    罗老安人这才大度地道:“你不要吓坏了她。”
    她倒做起好人来了。贺敬文未免有些无趣,只得收了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罗老安人却对贺丽芳招手:“过来过来,我看看。”
    贺丽芳倚了过去,声音依旧软软的:“阿婆,阿婆不生我的气了罢?”
    罗老安人笑道:“不生气不生气,关你不是罚你,是叫你长进些,姑娘家家的,哪能那副脾气呢?说话慢慢儿地说,做事儿稳稳地做,跟急脚猫似的,能有什么出息呢?”
    贺丽芳似乎真的被关怕了,只管点头。罗老安人再看贺成章兄妹两个,都安安静静地听话,要着急定下柳氏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心道:你们现在不懂,等长大了就知道啦,家里得有个女人,看起来才像个样儿。谁家说亲,不想要亲家完完整整的呢?
    贺敬文做了一回恶人,头疼不已,索性抛开来不管了,自去温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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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柳家却不太平了起来。
    这柳家人口不少,结构也比贺家复杂得多。柳推官娶的是同乡之女,结发夫妻,原本也是举案齐眉。及柳推官名在殿试,妻子已为他生下一儿一女,这妻子也不甚好妒,还给他纳了两房妾,妻妾又各生育。柳家娘子略有些好强,将家中里里外外管束得极好,只有一条不好——长子到了十岁上,她一病不起,死了。
    柳推官仕途正在要紧的时候,家里不能没人,便续娶了继妻赵氏。赵氏生得乖巧可人,又不愚笨,柳推官与他母亲便取中她老实又能做事。赵氏进门之后,也是将事事理得井井有条,有使绊子或冷眼旁观的,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过不几年,还要尽力为柳推官头前的儿女操办婚事,看起来又是一个贤良人儿。
    这样的贤良人儿却有两桩心事:一、儿子太小,二、女儿的婚事太难。
    柳推官原配的长女嫁得很不错,彼时全在京中,正好被柳推官拐到一个少年进士,凑成一对。轮到这次女,年纪上比姐姐差了数岁,赵氏骨子里也是好强,不*儿嫁得比头前的闺女低了,枕头风吹得柳推官头昏眼花,也要给他说一个进士。
    可适合的进士是真的找不着!五十少进士,不是虚言,有限那几个年轻的,不是已有了娘子,就是被人下手抢了,柳推官这一回下手没别人快。只得与一个同年结为亲家,这同年考中的是进士,年纪比他又略长一些,做官之后才生的这么个幺儿。
    两家也算互相知道根底,眼看是一桩美事,不幸才定了亲,准新郎就死了。这同年也算厚道,也是聪明,不肯结仇,两下平和退了亲。再寻女婿,可就难了。等柳推官外放做知府,东拼西凑,找了个少年举人,不幸对方又是个短命鬼。柳氏活活耗死了两任未婚夫,便有了个命硬的名头。
    柳家将此事瞒得死死的,连媒人也不知道内情,只道是男方太不厚道,耽误了柳家姑娘。
    柳推官心里也有些发毛的,不敢再给这女儿拖下去,也不敢再提更高的要求——再克死了,怎么办?
    可这女儿又漂亮又可爱,疼了二十年,怎么好让她吃苦头?还是想要个读书人的女婿,还要自我安慰:他们死了,是没福气,配不得我这好女儿。
    柳推官一片慈父之心,柳氏却恨得将一根白绫抛到了房梁上,蹬着凳子要上吊。她也不是想真心,是以才吊上去就被母亲发现,急忙解救了下来。揉心抚背,灌了两口水,柳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就要去做填房了?爹纵不做知府做了推官,我也不当做填房的。做个举人填房!能有甚么用?”
    这柳家的家宅,其实也不太平,七个孩子,四等身份,元配生的、续弦生的、妾生的、婢生的,闹闹哄哄。柳氏也是个好强的,小时候不大懂事儿,还道兄姐与自己是同母所出,只是母亲更疼自己,她便略有些小孩子的嘚瑟。兄姐却受过这继母的一些小手段,再看她这个样子,少不得要收拾她,诱她去跪元配。
    等柳氏弄明白了这些事儿,再听人只言片语,越听越觉得不舒坦。柳氏生平最恨,便是“填房”二字。今听得要她做填房,怎能不恼?
    赵氏听了,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你懂个甚?填房也有填房的做法!你道这家,还像往常一样么?”
    柳氏脸上挂泪:“家里怎么了?”
    赵氏低声道:“你爹的座师,休致了。我怕再有旁的事儿,你早早与我嫁了,我也省一份子心,旦有事,你还好看顾你兄弟。”这个兄弟,自然是赵氏的儿子了。

  ☆、第19章 母女与姐妹

挨了亲娘一巴掌还能跟没挨一样地询问家计,与扇完了亲闺女还能若无其事地分析后路,这一对儿要说不是亲母女都没人信。
    赵氏抽完了闺女,伸手抚了抚鬓角,嗯,没乱。柳氏挨完了巴掌,摸摸脸颊,有点潮。赵氏横了女儿一眼,柳氏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只听母亲说:“还不唤人来打水洗脸?头发也乱了!”
    柳氏抬头一看,她娘已经施施然坐到了一只绣墩上。赵氏头上只戴了一只银冠头发纹丝不乱,脸上薄施脂粉怒容已经消了,依旧是口角略带一丝丝微笑的样儿,凭谁看了都得说一句“慈眉善目好脾气”。
    母女俩房里说话,丫环们低头敛眉,一声儿也不敢吭,此时方才忙碌了起来,打水的、拧帕子的、找手巾的、开妆匣的……不一时预备妥当,请柳氏去洗了脸、梳了头。赵氏看女儿对着菱花镜儿上妆,原本就是漂亮的一张脸蛋儿,渐渐妆点出十分颜色,不由叹了一口气:“你随了我,命苦。”
    柳氏听了,眼圈儿一红,又忍住了,双唇下了死劲儿抿着胭脂。柳氏道:“委屈了?委屈也给我忍着!天下哪有不委屈的事儿呢?”
    柳氏抽了抽鼻子,道:“儿也不是委屈,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就要挣出一条路来,就要狠着心拼上去。你那是什么样儿?瞪的什么眼?一眼看着就凶巴巴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打着主意么?”
    柳氏拉得笔直的身段微微放松,已微凸的眼珠子又缩了回来,挑高的眉毛也归了原位,微抿着唇,略低着头,又是一个羞涩的闺阁少女模样了。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丫环捧上来的茶,抿了一口,丫环接了茶盏行云流水地退下,赵氏手里的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才对女儿道:“你这样毛毛躁躁的,能成什么事儿?”
    柳氏低声应了,又辩解道:“我,万万没想到……”
    赵氏口上说:“那短命鬼们没那么好的命,受不得我儿这般大的福气,”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嫩脸,道,“要不是先帝驾崩,你也早该嫁得如意了。”
    柳氏惊道:“这又干先帝何事?怎么又——”
    赵氏的声音压得越发的低了,热气已经扑到了柳氏的脖子上:“你爹的座师休致还不算是大事,顶多是少了一面大旗罢了,我怎么会因这个叫你匆匆嫁了?你道你爹原本好好的知府做着,怎地忽地降做了推官来?”
    柳氏也是个精明人儿,听便惊问:“怎么?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氏苦笑道:“你道你爹是什么大人物不成?能叫天子记住了?是赏识你爹的陆阁老先退后了,临走之前,为了保全你爹,故意将你爹贬了,也算留条后路了。”
    话说到这么个份儿上,柳氏也明白了,于私,她“克”了两个未婚夫,于公,现家里难翻身。赵氏的意思也明白了,万一柳家倾覆了,她好歹有个归宿,立足稳了便能帮着了娘家,想指望那位嫁得更好的长姐,只怕人家捞自己的亲爹亲兄弟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顾得上他们母子三人?再者,她年纪也不小了,再等,只会嫁得更差,除非她爹撞大运忽然之间翻了身。
    想到这里,柳氏一咬牙:“娘,横竖要做填房,何不嫁个官儿,哪怕年纪大些也无妨,总是已经挣出来了。这么个举人,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还陪他熬着不成?”
    赵氏道:“我嫁你爹,他倒是已经做了官儿了,你看怎么样了?他儿女已大,不好驯服了。”
    柳氏闷不作声,赵氏越发向她传授起心得来了:“这贺举人也是有好处的,家里人口简单,好收拾。他尚未功成名就,也算是在艰难的时候,你帮扶他一下,你又聪明,显出能耐来,何愁收服不了他?有儿女又怎样?还小,好调弄。不像这家里几个讨债鬼,我进门时,都已经老大不小的,成了精的猴儿都没他们会弄鬼!有头前孩子也不是坏事儿,人丁兴旺,他们也须得管你叫娘——只要你生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就是好帮手,将他们养得憨些儿,只认你这个娘,倒怕他们的爹,只与你亲,不就成了?”
    柳氏狠了狠心,伏在母亲的怀里:“娘教我!”
    赵氏道:“这有何难?寻常嫁作人家媳妇,也是要应付公婆丈夫的,如今不过多两个毛孩子。再说了,也有些人家的子弟,未婚而有庶子,你就权当代他多管了几个婢妾生的孩子罢了。有孩子才好呢,才能显得你贤良,他才会有愧疚!初嫁时,疑心继母对头前孩子不好也是有的,他们有什么怀疑,你都接着,只管对孩子好,给他们请先生,问他们衣食。贺举人止此一子,你对他好了,就能收拢了婆婆和丈夫的心。婆婆丈夫要是疑心,你就放手,让你婆婆和丈夫去管,你还省心了呢,不过多问一嘴罢了。那样的人家,又不用你亲自去给他们洗衣做饭!”
    柳氏一一地听了。
    赵氏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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