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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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妻子是真心疼惜,这些小细节仿佛让他再度认识了妻子,对于李秘,他也更加的认同。
其实他认同李秘的另一个原因是,李秘让他参与其中,而且类似这样的文字工作,会体现他这个秀才的价值所在,就好像他也有能力为妻子报仇一般!
“李先生,眼看天色也晏了,咱们且把签子收了,回去吃过饭再推敲不迟。”
李秘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便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去吃饭,此时却有一名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朝吕崇宁道:“少爷,外头有个官差,说是有案子上的事情要通报。。。”
吕崇宁本以为官府会拖延,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了,当即朝那人道:“把他带进来吧。”
那家丁又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带进来一名青衣皂鞋的衙役。
“小人见过吕茂才。”那衙役倒是有礼,伸手不打笑脸人,吕崇宁虽然对官府失去了信心,但还是回了礼,朝那衙役问道:“公差哥哥今次又有甚么事情?”
那衙役从怀中取出一纸公文,递给吕崇宁道:“本县太爷让小人过来给茂才送牌票了,尊夫人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太爷通告茂才,明日到县衙去结案。。。”
“甚么?结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凶手是谁!”这次非但吕崇宁,便是李秘也是大吃了一惊!
“是这样的,咱们回衙之后,便派人张贴文书,海捕那目击之人,可早些时候有人告发,那庄稼汉子陈实出于畏罪,已然悬梁自尽了,在其留下的遗书之中,对谋害尊夫人的罪行供认不讳,所以案子自是了结了。”
“陈实!这不可能,他一个庄稼汉子,又哪里懂写甚么遗书!”眼看着就要揭开迷雾,此时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李秘也有些坐不住。
那衙役带着嘲讽道:“怎么?难道咱们整个县衙也比不得你一个李秘不成?这天底下就许你最聪明,别个都是蠢蛋子?眼下有证有据,案子便该了结,岂容你半点质疑!”
吕崇宁听得此言,不由涌出泪水来,喃喃自语道:“查了半天,没曾想到,竟然是这个天杀的狗才,如此说来,那所谓的目击者,都是这挨刀杀的狗才编造出来的了!”
吕崇宁还在痛哭大骂,李秘却心思飞转,口中喃喃自语道:“陈实。。。陈实。。。陈。。。陈!”
李秘似乎抓住了什么,当即跑回亭子,抓起了适才那个新签子,签子上解密出来的,可不就是个陈字么!
再往那纸上一看,他终于找到了这些字的共同点!
里头大部分的字,诸如周、宋、郑、陈,全都是姓氏!
莫不成这个新签子上的陈,暗指的便是陈实?可这个庄稼汉子,与张氏又有些甚么秘密?
李秘脑子里涌出大量的信息来,如同蛛网一般杂乱,却仿佛只要轻轻一拨,就能够全部理清一般,可却又不知道该拨哪一处!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暂时放下,又抓起了一支签子来,这通房丫头也是个精细的,早将这些签子按着时间顺序排列好了。
李秘拿着签子,朝通房丫头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签子?”
通房丫头看了一眼,稍微回忆,便答道:“是二月十五。。。”
李秘看了一眼,签子上写着:“无缘对面不相逢,有缘月公牵红线。”
“十二号签,是个红字。。。红。。。洪!”
李秘仿佛抓到了关键,朝那衙役问道:“二月中旬可有命案发生?苦主可是姓洪!”
那衙役被李秘的气场给震住了,回忆了一番,结结巴巴道:“命案是没有的。。。咱们这里也没姓洪的人。。。”
李秘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但仍旧不气馁,又抓起一支签子,问了通房丫头,又转向衙役道:“年前可有苏姓之人受害?”
“年前的事情。。。我又不是刑房书吏,哪里记得这许多。。。”
李秘不由狠狠地瞪了那衙役一眼,衙役本就是个低贱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李秘连刑房司吏都不放在眼里,强硬起来之后,那衙役也就老实了。
李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着要去刑房书吏那里查对,此时那衙役却拍了拍脑门子道。
“啊,我想起来了,姓洪的苦主确实没有,但长洲县的范举人家,有个女儿名唤红姨,才十四五岁,二月中的时候失了踪影,如今都还没找着。。。”
李秘心头陡然一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仿佛挖出了一座宝山,今次可不止要到吴县的刑房,只怕连长洲县也要走一趟了!
吕崇宁见得李秘双眼灼灼,胸脯起伏不定,入了神一般,不由问道:“先生,先生?”
李秘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忍当场说破,只是朝他说道:“没事,明日我陪你到县衙走一遭便是了。”
那衙役看着李秘,低声嘀咕了一句甚么,便告退出去了,吕崇宁带着李秘离开花园子,而此时,花园子的外墙上,一道黑影快速闪现,仿佛错觉一般。
夜色笼罩下来,乌云如浸透墨汁的大棉被,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将整座吕宅都给毁灭了,让所有秘密都无法宣扬出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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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雨夜追寻蛛马迹
大雨前夕,风暴在乌云之中酝酿着,却又迟迟没有降临人间,那潮湿的水汽将地面的热气压下来,使得整个人间都异常闷热。
李秘思考着案情,心如乱麻,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草草填饱肚子之后,便由吕崇宁带到了客房来。
客房并不大,但很干净,吕崇宁是个秀才,房里也摆了不少书,李秘不由翻了翻,里头竟然有几部不错的话本。
这些话本贴近生活,乃是了解大明社会风气的最佳读物,李秘是个擅长搜集信息的人,对杂说话本又非常感兴趣,坐在油灯下看起书来。
然而才坐下不久,他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直冒虚汗,视野模糊,仿佛中暑了一般!
李秘对身体状况很清楚,自己又没有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此时突然出现这样的症状,只有一个解释,只怕自己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个不干净可不是指食物不干净,而是有人在他的饭菜里头下了药!
果不其然,这药物的效力发作起来,李秘连坐都坐不稳,刚要呼救,便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就好像灵魂被禁锢在身体里头,但整个人却又半梦半醒,只是身体失去了控制,连眼皮都睁不开,却又恍惚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动静声响。
浑浑噩噩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秘听到各种声音,就如同在水底听着别人敲锣打鼓一般,虽然模糊,却又真实存在。
他察觉到有人在拖动他,后背与地板摩擦,很是痛苦,却又叫不出声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他的灵魂很清醒,眼皮却如何都睁不开,手脚也不能动。
这般持续了一阵子,李秘感觉有两根臭烘烘的手指粗鲁地搅到嘴巴里来,抠着他的喉咙,李秘终于是忍不住呕吐起来。
也因为这一阵呕吐,李秘终于转醒,却发现自己靠着廊柱坐着,外头已经开始下雨,而九桶小胖子正一脸嫌弃,在李秘身上擦着手指上的口水。
“小胖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秘不由疑惑,环视一圈,竟然发现青雀儿也在这里,身边还带了七八个流浪儿,这些孩子一脸凝重地沉默着,都没有说话,而是在大口喘着气。
“你不是让咱们寻找那个疑犯么,那人就住在附近,牙行的高老四告诉咱们的,因为那人曾经在阜仙楼住过两日,曾托牙行找船出海。。。”
“你们追到了这里?”李秘不由惊了一把,虽然头还有些晕乎乎地,但还是站了起来,此时才发现,青雀儿的手臂正在淌血!
这些个流浪儿虽然顽强且阴狠,但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那疑犯能够杀死懂武功的张氏,可见身手不凡,这些孩子适才是多么的凶险也就可想而知了!
念及此处,李秘也不由心头温热,青雀儿虽然对自己不冷不热,但关键时刻,终究还是来救了他一回!
“你没事吧?我帮你看看。”李秘走过来,抓起青雀儿的手,想要帮他查看伤势,青雀儿却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有些阴冷地盯着李秘道。
“好好查你的案子,把那狗贼抓住才是正经,还有,你给那几两银子只是找人的钱,救你小命的钱另算!”
虽然他的语气很冷,但李秘心头却很暖,朝他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他跑了的!”
李秘言毕,便朝九桶问道:“他往哪边跑了?可曾报官了?”
九桶撇了撇嘴道:“那贼子滑溜得很,翻墙出去了,报官什么的可别问我,咱们都是戴罪之身,有甚么事自己解决,谁报官谁是孙子!”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不过想了想,这些在牙行里讨生活的孩子们,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排斥官府也是理所当然。
“也对,剩下的交给我吧,帮青雀儿包扎一下。”李秘撕下半截袖子,递给了九桶。
古时老百姓穿什么?最早是穿麻衣,到了明朝之后,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太祖朱元璋鼓励生产,有田地的人,能够种桑麻和棉花,就必须要种桑麻和棉花,所以百姓的衣服也大多是棉麻粗布。
这种布料用来包扎止血是做好不过的了。
九桶接过布料,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朝李秘道:“对了冤大头,虽然咱们没报官,可那穷酸秀才被吓得不轻,估摸着他该是报官了的。。。”
这话音才刚落,秀才吕崇宁便与家中小厮挑着灯笼寻了过来,一脸紧张地朝李秘道:“李先生没事吧?”
他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里头又没钱雇佣护院拳师,身边小厮拎着一柄菜刀,抖得筛糠也似,胆气还不如这群孩子。
李秘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大碍,眼看着外头的细雨越发大起来,李秘也不及多想,生怕雨水会把痕迹给冲刷了,便走出去勘查去了。
这才刚刚走到墙边来,外头一阵杂乱脚步和叫喊声便传了进来,那些个官差倒也及时,竟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凶徒在哪儿!”
为首一人嗓门粗亮,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嗡嗡如打雷也似,李秘扭头一看,但见得一个五短身材的肥胖中年人,给人感觉有些像蛤蟆,身子虽小,叫声却很大。
“邢捕头,劳烦了。”吕崇宁上前来,朝这邢捕头,以及他身边三个捕快感谢道。
李秘嗅闻了一下,这些人身上都有浓重的酒味,想来该是在喝酒,是以没有睡下,难怪来得这么快了。
那邢捕头很是不耐烦,见着青雀儿等人,又满脸厌烦,吕崇宁在场,他才没有爆发,只是与吕崇宁交谈着,了解现场情况。
李秘也不去理他,抓紧时间来到院墙边上,很快便找到了一串脚印,虽然细雨在脚印上打了很多麻点,但痕迹还是非常清楚的。
李秘顺着脚印走了一段,而后突然趴倒在地上,用手一撑,又站了起来,而后弓着腰,如同豹子一般冲出去,踏踏踏便踩在墙上,攀上了墙头!
邢捕头正跟吕崇宁说着话,见得这等动静,不由大喊道:“你是甚么人,竟敢在此胡来!破坏了足迹,我等如何追查贼子,再不停下可就抓你回衙了!”
邢捕头倒是没心没肺地叫嚣着,可青雀儿和九桶等一帮小孩,此时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因为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李秘适才那一连串动作,与嫌犯逃走之时几乎一模一样,就好像李秘亲眼见到那嫌犯逃走一般!
李秘在墙头上停留了片刻,想了想,便跳了下来,此时邢捕头和三个捕快已经围住李秘,满脸的不善。
吕崇宁赶忙过来打圆场道:“邢捕头,这位是李秘李先生,是我家的客人。。。今夜贼人入宅来,李先生可是苦主。。。”
吕崇宁也不敢道明李秘的身份,只要不是傻子,谁会当着查案捕头的面,说自己请了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来给妻子查案,这不是打了邢捕头的脸吗?
李秘微微拱手:“邢捕头来得正好,烦请捕头带着诸位公爷往西边追击,这女贼约莫六尺身长,形体纤瘦,会武功,左腿受了伤,应该走不远的。”
九桶听得此话,不由上前一步,想要张嘴,却被青雀儿拦了下来,朝他摇了摇头,九桶只好作罢。
邢捕头盯了李秘片刻,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就是连刑房司吏吴庸都敢顶撞的那位?”
李秘微微皱眉,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以免错过了追捕的最佳时机,以此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