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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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容说道:“都是长辈们在做主,我们也插不上话。”
“倒也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璪知道她性子缜密,从来不肯多嘴嚼舌,他却也不追问,只说道:“对了妹妹,咱们这里有一件为难的事,我到底要跟你开这个口……”
李云容便问何事。
“不是为了别的,”李璪苦笑道:“如今眼见到了年底了,父亲偏又这样,将来还指不定如何,如今里里外外的都要用钱,家里最近着实有些有些困顿,所以……不免还得劳烦妹妹你多想想法子。”
李云容皱皱眉,垂首不语。
李二爷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陪笑道:“妹妹,我知道你能耐,咱们家如今也数你最是出息,你在张府里管家,在他们家里岂非是说一不二的?你自然也不愁什么,可是咱们家里,现在父亲又退了职,我在那清水衙门里又着实没几个钱,还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真真的捉襟见肘,不然我也没脸再跟你提。”
李云容听到这里,才低低地说道:“这几年来,我先前的陪嫁体己几乎都偷偷地送了回来,体己之外,又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贴补,且先前才听说父亲身子有恙的时候,我不是还叫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不管是我的嫁妆体己还是别的,变卖了的话,足够个小户之家过一年的,怎么你们这么快又不够用了?”
李二爷听她一一说来,脸色微窘,却仍道:“你也知道我们不是那些没根底的小门小户人家,毕竟要互相来往交际的,我在外头的应酬不说,还有你外甥们也都大了,处处都要花销……”
李云容不去看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说道:“好,别的不说,我只问你,我上次叫人送回来了一支野山参给父亲补身体的,他老人家可吃了?”
李璪一震,眼珠转了转忙道:“当、当然……”
“你这是说谎,”李云容摇摇头,蹙眉道:“你不要打量我在张府里不知道,我的那位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参是进了人的肚子,可惜不是咱们家里。”
说到这里,李云容才抬眼看着李璪道:“我拿东西来贴补你们,你们却把我给的东西拿了去,贴补嫂子的娘家……哥哥,你现在却还叫我给东西?真真难为你开这个口。”
李二爷涨红了脸,半晌才讷讷道:“想必是你哪里听错了,我们这里用的都不够,还要去贴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你嫂子的家里老人也有些不受用,所以才摘了些须根给他们享用享用罢了。”
李云容一笑,不去戳破这显而易见的谎话。
厅内沉默下来,李璪垂头丧气,思忖半晌,不由叹道:“可知我日日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拦着你跟张侍郎的事儿,谁能想到当时那什么都没有、脾气却挺大的穷小子,现在竟出息的这样,竟是乌鸡变凤凰似的,当时他给他新夫人做寿那一场轰动,我们都啧啧念佛,那银子花的岂不是跟淌海水一样?你嫂子还巴巴地叫下人去领了寿包呢。唉!假如是你跟了他,我们现在又哪里需要这样紧紧巴巴的?”
李云容听他突然说什么后悔,还不知怎么,听完他所说,脸色泛白,早就站起身来了:“你、你够了,谁许你又说这些?”
“是是是,”李璪一叠声的忙答应,“只是我因为一时头疼,又懊悔当时竟选错了人,才又想起这些来了。不过其实也是我自个儿胡思乱想,毕竟现在那张制锦又给革了职,只怕就没有先前那样风光了,倒是不觉着可惜。”
“你、简直荒唐,”李云容瞪着李璪道:“你还敢说?”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报道:“吏部的张侍郎……大人到了。”
李云容一瞬怔住。李璪也大惊,简直不敢相信:“可是那个刚给革职的张大人?张家的九爷?”
仆人回答:“正是九爷。”
李璪惊疑不定:“这会子他来做什么?”突然又反应过来:“当时他年少之时,也曾跟着父亲念过两天书,只怕也是探病来了。”
李云容本来也正吃惊张制锦怎么偏来了,竟如神拘一般,听李璪自言自语,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她仍叮嘱李璪:“哥哥,待会儿见了张侍郎,小心应对。”
李璪道:“这是当然了。你且先进去吧。”
李云容才退往内堂,那边儿李府的下人毕恭毕敬地迎着张制锦入内。
虽然才听说这位大人因为“忤逆罪”给革了职,但是“虎死威风在”,哪里敢小觑半分,更何况本朝对忤逆罪是最厉害的,那边又是世族张家,但张大人除了暂时给革职之外,竟不曾伤到皮毛,这已经显出皇帝偏袒之意了。
李二爷早在厅门口迎着,远远地便拱手弯腰地行礼下去。
张制锦进了门,分宾主落座。
李二爷便满面堆笑问起张制锦为何竟有空闲来至府内,张制锦道:“听说李司业大人身子微恙,不知如何?”
李璪闻言,正中下怀,忙道:“家父因年高体虚,加上时气不好这才病倒,多谢问询,先前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要……调养些日子或可好转。”
张制锦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这样便好。今日我一来为探病,二还有一件小事存在心里,本来在贵府如此的时候,不该打扰,只是听说张府四奶奶恰好回来了,倒可以正好问一问她。”
二爷忙问:“不知是何事要见妹妹?”
张制锦淡淡道:“实不相瞒,先前我们从张府内搬了出去,内人的一应嫁妆等物都是四奶奶经手,今日发现数目却有些不对,所以特来当面核对一下,若是误会也好及早消除。”
李二爷心头一紧,也顾不得仔细去想,忙道:“原来如此,想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既然这样,您先请稍坐片刻,我去请妹妹过来。”
李璪亲自起身往外,可巧李云容因放心不下,又不晓得张制锦为何突然来到自己家里,所以正在角门上等消息。
他把张制锦的来意告诉了李云容,又悄悄地问:“妹妹,这嫁妆上你可动过了?”
李云容眉头一皱,凛然道:“二哥,你在胡说什么,这也是能疑心的?”把李璪啐的讪讪的退后。
当下李云容不再理会李璪,只带了小丫头露葵往前,到厅内来见张制锦。
两人相见,气氛有些微妙。李云容虽从李璪那里听说了张制锦的来意,但她如何会相信这种说辞。
李云容勉强含笑:“听二哥说,九爷是为了七宝的嫁妆来的,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厅内原本还有两个下人,早在李云容到之前给张制锦屏退出去,这会儿只有李云容的贴身小丫头露葵站在门口。
张制锦道:“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清,还要四奶奶告诉我。”
李云容一怔。
张制锦道:“那年在桃花清溪,你跟我别后,又见了谁?”
李云容脸色微白,她盯着张制锦看了片刻:“是……是七宝跟你说了什么?”
“这可奇了,”张制锦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是七宝告诉我的。”
以前在张府的时候,七宝曾问过谢知妍桃花溪的事情,当时李云容就听在了心底,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时隔这么多年,没道理张制锦突然自己明白过来。
李云容说道:“我曾听她问过知妍。那会儿我就看出她有旁敲侧击之意。我想……必然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她如何跟你说的?”
张制锦的眼神冰冷:“你真的想要我说出来?”
李云容默然跟他对视片刻,后退一步,缓缓在圈椅上落座。
“是,你不用说了,”过了半晌,李云容才说道,“当年我是骗了你。”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滴水掉入平静的湖面,没有什么声响,却已经足够搅乱整个平湖。
张制锦不语。
厅内极为寂静,甚至能听见外头廊下有人经过,脚步嚓嚓的响动。
过了会儿,李云容才说道:“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照顾我跟我家人的夫婿,而不是一个愤世嫉俗、整天想要仗剑天涯的不羁少年。所以……”
张制锦道:“所以所谓父兄逼迫,不过是借口,只是你自己早就另有谋算。”
李云容的嘴唇微动,却未出声。
片刻,张制锦淡声道:“别的不用说了。我只想知道那天我走之后你所见的那个人,是谁。”
李云容低头道:“是我二哥。”
张制锦皱眉。
李云容道:“你难道不信?那时二哥就知道我们的事,也是他劝我不要自毁名节自甘堕落……”
“自毁名声,自甘堕落?”张制锦一笑。
李云容脸色更白了几分。
张制锦吁了口气:“这么说,你当初对我,怕是一点情意都没有?”
李云容咬着唇:“锦哥儿,覆水难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也娶了亲,七宝是值得疼惜的女孩子……”
“我自然知道,不必你说,”张制锦冷笑了声,“你倒是肯为我们操心,不如多想想自己如何。”
李云容慢慢站起身来:“锦哥儿,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怪我,我也无话。”
“怪你?”张制锦笑了笑,“我何必怪你,我还要多谢你,让我知道了我曾在意的不过是一场空梦。”
李云容的脸极白,眼睛却泛了红:“我……”
“都不用说了,”张制锦轻轻一笑,“这件事从此之后我也不会再提,因为从这一刻起,这些旧事对我而言连尘封都算不上,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张制锦说完,向着李云容一点头:“四嫂,告辞了。”
张制锦转身往外,李云容在后盯着他的背影,泪一涌而出:“锦哥儿……”
仿佛是那日在桃花溪畔热烈真挚的翩翩少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
紫藤别院中,七宝连催了几次让人去打探张制锦去了哪里,洛尘探听到竟是往李府去了,也知道李老爷子病重,不免回来告诉,说大概是去探病了。
不料七宝听是去了李家,便忙问洛尘:“既然李大人病重,那张府里的四少奶奶可家去探望了?”
洛尘道:“可巧呢,我听说今儿四奶奶也回了娘家去探病。”
七宝听了这个,就明白张制锦为何去李府了。
同春打发了洛尘再去探听,回来七宝身边,楞眼看她神色不对,同春毕竟打小伺候的,最了解七宝心意。
同春灵机一动,试探问:“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个人,该不会……跟四奶奶有关吧?”
七宝吓得快跳起来,忙左顾右盼,见无人在屋内才捂着胸口道:“你要吓我吗?”
同春睁大双眼,原本只猜到两三分,可见七宝的反应,却已经到七八分了。
但是同春却也不敢说出口。出了半晌神,只喃喃道:“怪不得……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头。”
七宝问道:“什么不大对头?”
同春低低道:“先前在府内的时候,总隐隐觉着,四奶奶对、对咱们似乎太亲近了些。难不成……”
七宝跟她面面相觑,知道她猜到了,心中突然无端地悲苦,索性也不隐瞒了:“我只问一问,就不理我了,忙不迭地跑去看她,这还罢了,之前更厉害,因为这个,恨不得生吃了我一样。”
后面说的这句,自然是在梦中的情形。同春似懂非懂,见她哭着趴到床上,十分悲戚。
同春忙先打发了秀儿跟巧儿在门口上看着,不许叫人靠近,这才回到床边儿,定了定神才劝说:“姑娘,你确定吗?这种事可不好乱猜的。”
七宝道:“他承认了的,谁乱猜了。”
同春无话可说,心中也隐隐升起一丝恼怒:“这、这算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他亲嫂子,这叫乱伦来的!”
七宝听到这里,忙起身说:“你别瞎说,那是在四奶奶没成亲之前,自打成亲后就没有了,所以不能叫乱……乱什么……”
同春见她忙着给张制锦辩解,说道:“方才还气九爷呢,这会儿怎么反替他说话?哼,如果自打成亲后就没了,怎么方才也不理姑娘,自己就走了呢?还去了李府,自然是去见老相好了!”
七宝听见“老相好”,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捂着脸又哭。
同春气愤道:“姑娘,这次我也不站在九爷一边儿了。虽然说他才给罢官,本来不该闹这些,但是男人一旦变心,那可是九头牛拉不回来了。姑娘别再哭了,哭坏了自己谁心疼?”
七宝听到“变心”,便慢慢停了哭:“你是说,他现在还惦记着……吗?”
同春说:“不然怎么一听见姑娘戳破,就忙不迭地去了?丢下姑娘不理会像是什么话?”同春越说越气恼,便握住七宝的手道:“之前在张府还把姑娘蒙在谷内,罢了,趁着九爷如今不在,不如咱们也回国公府去,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去自如的,哼,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的啊。”
七宝痴痴地看着同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