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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天作凉缘-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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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鹤芬木雕泥塑似的站在原地,她欠他两个孩子?!不,不是两个……可,有什么差别。

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赶紧用手撑住后面的墙壁,身子软软地靠过去。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如果当年她不任性,安安该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的。

往事,似乎是遥远的,可却时时装在她心底,她不愿想起来,只当是忘记了。

那时太年轻了,总觉得,今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补偿他,补偿她的安安,可是她太忙了,她太热爱自己的工作了,没错,她就是一个工作狂,一个女强人,她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忽视冷落了家庭,她却在事业上一帆风顺。

她一次一次地安慰自己,有的是时间,再加上陈德明在一旁纵容着她,由着她,她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问题……一次又一次的,终是酿成了祸患。

声控灯再次熄灭了,她隐在暗影里,心里也是暗暗的,在黑漆漆的阴暗里,她闭着眼睛,由着那已经沸腾的记忆,将自己带回从前……

第四百一十章

1979年冬天,部队特批了陈德明三个月的婚假,他从西北回了北京,和董鹤芬领了证,举行了婚礼。言唛鎷灞癹那三个月里,是他们一生中最甜蜜、最温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开始的日子,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后来,她的婚假先到期了,她回部里销了假,开始正常上下班,陈德明每天早上,都会骑自行车送她过去……冬天寒流凛冽,北风呼啸,他们顶风逆行,他强健壮硕的两条长腿,载着二百多斤的份量,依然把车轮子蹬得飞快,娇小的她躲在他身后,戴着厚厚的帽子和手套,又笑又叫,他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个人快乐得象孩子一样。

那时,她只是部里一名小小的翻译,她出色的业务能力常常受到领导的嘉奖。并且随着中国外交政策打破美苏的外交封锁和孤立后,东西方关系趋向缓和,部里迫切需要“能说会道”、懂得各个语种的同声翻译,而她只擅长英语和法语,她下了决心,要掌握非洲几个国家常用的一门语言——阿拉伯语。

陈德明很支持她,周日的时候,陪她去逛书店,买磁带,买书,拜访老师,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三个月很快到期了,她依依不舍的,送他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陈德明走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令她完全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可是,她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她要工作,要学习,要出差。她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准备好,要成为一个妈妈湄。

思来想去,这个孩子,她不能要。可是,丈夫不会同意的,婆婆也不能同意。

丈夫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喜欢孩子的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院里的人多,孩子也多,都是军人干部的后代,隔壁的小海、小川,还有高家、苏家的小孙子,每每见了丈夫,一口一个陈叔叔地叫着,那时候,她发现,丈夫的眼神格外亮晶晶的,他喜欢那些孩子们,也爱跟孩子们说话聊天的,有时候,他甚至有颗童心。

于是,她瞒着丈夫,瞒着婆婆,也瞒着自己的父母断。

那时流产,是件很丢脸的事;去医院流产,需要单位开具介绍信的,即便是拿了介绍信,她也不敢去,因为医院里到处都有婆婆的耳目,所以,她不敢。

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一到晚上,她就把屋门插好,一会儿下腰,一会儿劈叉,一会儿连环跳跃……任她十八般武艺,折腾得筋疲力尽,汗流浃背,那个小东西象牢牢长在她肚子里了,顽强的不肯屈服。她想大概是运动不够剧烈。

部里有间宽敞的多功能厅,专门请了专业老师传授职工们国标舞,什么华尔兹、探戈、狐步、伦巴、恰恰……她报名选学了很少人学的恰恰舞,因为胯部的急剧扭转动作,她自以为聪明的可以把腹内的孩子甩掉,不需要受到家人指责。

没想到才练了几天,一天早上吃饭时,婆婆突然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吓得她脸一白,支支吾吾不肯说。婆婆只当她是害羞,就笑话她说,昨晚上一小碗面条,她就搁了三回醋……她无语了,平时她是讨厌吃醋的。婆婆一双火眼金睛,观察细致,又是从烽火中磨炼出来的医务工作者,她不好再瞒,只好招供了,并且说,她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婆婆吃了一惊,说头胎,最好要。

第二天,她火速给丈夫拍去了一封电报,陈德明很快回了电话,千里之外,电话转了又转,从西北军区转到北京军区,又从军区转到外交部,明知电话是被监听的,她在上班时接的,陈德明很坚定的口吻,他要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说坚决不要,怀胎十月,十个月啊,要耽误多少事儿?再说他们还是新婚,她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一个坚决要,一个坚决不要,僵持不下,最后谁也没能说动对方。

身边婆婆苦口婆心劝,父母也苦口婆心劝,奈何也动摇不了她的意念,她不要这个孩子。要孩子的话,待她日后工作提升了一步,有的是机会。她觉得,日后再要孩子,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她自私的在单位开了介绍信,流掉了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当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阿拉伯词典念念有词时,陈德明风尘仆仆从天而降。那一刻,她惊呆了,丈夫红着眼圈,看着她,她无法用语言描述丈夫对逝去胎儿的伤痛和对她的无奈,但是,他没有责怪她,已经形成事实了,还说什么呢,他是个明白人。他更知道,她有她的理想,他不能太勉强她。

养好身体之后,她的工作开始一点一点忙了,越发有了用武之地,又赶上了一个国际时机,她开始接触出国的机会。一次,两次,三次……她出色的语言天赋,和灵活的处事能力,渐渐被领导重视和赏识……一年之后,她经常随着外交团搭专机飞往全球的各国执行任务,外交会议排满了行程。那时,她和丈夫两地分居,加上聚少离多,再加上休假时间总是错开,她常常和丈夫不得见面,更不能象别的妻子那样陪着他,节假日就更忙了,甚至,忙到和家人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这些,丈夫都没说什么,他一向宽宏大量,一向能理解她,可婆婆却颇有微词,她也没有在意。

82年的腊月里,她意外摔伤了脚,不得不在家休息,正逢上陈德明也休假,这是三年来,他们继婚假后第二次难得在一起的长假,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如同上天的恩赐……她同丈夫商量,说部里很可能安排她出任某国的驻外大使,长期驻外,一两年内回不来的。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讲,帮她敷完了脚,他搂着她,说,鹤芬,两年之后你会不会忘了我?如果忘了,就别去,如果忘不了,尽管去。那一刻,她是感动的,她爱着丈夫,丈夫也爱着她,她怎么可能忘了他呢?而家里的小窝,如此温暖,如此让人留恋,还有他在身边,她才觉得自己象个女人了。

可春节刚过完,就接到部里任务,正月初三那天,她象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又飞走了。她忙,忙得昏天黑地,忙得不分昼夜,忙得身体不支,她发觉自己又怀孕了,在从黑人医生手里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她有份意外的惊喜,三年来,她对丈夫有着深深的歉意,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丈夫嘴上不说什么,可她看得出,丈夫是很希望要个小孩的。可这时候怀孕,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每当工作投入时,她只是董鹤芬,她常常忘了自己是陈德明的妻子。

她犹豫着,要这个孩子,工作怎么办;若不要,她舍不得,她已经对不起丈夫一次了,若再来第二次……她不敢想象,这么难,她连生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回到国内,她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陈德明,她怀孕了。在电话里,她听到他欣喜若狂地问:真的吗?鹤芬,你没有骗我吧?她撇嘴,她最不敢拿来开玩笑的事,就是怀孕的事了。他一迭连声,说要要要要,这次一定要。他甚至帮她谋划好了,笑着说:前几个月,你辛苦点儿,带着孩子四处跑跑,天上地下的走走,顺便让孩子长长见识;中间俩月,让你们领导安排些轻省的活儿;最后俩月,咱在北京待产,我亲自伺候月子。她听了,咯咯笑,他的安排她可以不听,但是要孩子的急迫心情,她听出来了……那么,就要这个孩子吧。

果然,她肚子里揣着孩子,照常工作,见遍了各种肤色的人种和土著,六大洲去过,四大洋上空飘过……五个月份的时候,她渐感吃力,坐飞机会晕机,吃东西会吐,好在上级领导照顾她,中间几个月,她过得尤为艰难,一边顾虑工作一边顾虑腹中孩子的健康……最后一个月,她停在北京待产。

预产期将近,陈德明特地请了假,守在妻子身边,孩子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寓意简单。他对她说,他希望孩子一生都安安然然的,就叫安安吧。她笑说,我觉得然然比较好听。他说不急,我们第一个孩子叫安安,第二个孩子,再取名然然,安安然然,多好,双生儿似的……丈夫笑得畅快,笑得得意,她听了心里一哆嗦,还生啊?一个就够了,这个小安安,耽误了她多少事儿。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的,只要这一个孩子,她得响应国家号召。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可是临了,临了的,小安安竟和他们夫妻开起了玩笑,预产期过了一礼拜,还安安稳稳的待在她的肚子里不肯出来……她着急,后面的工作已经安排出去半年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又过了一个礼拜,她丝毫没有阵痛的迹象,于是,丈夫扶着她在院里遛达。言唛鎷灞癹隔壁家的小立维,象只小撵撵转儿,在地上撵来撵去不肯停歇半下,一对乌黑的眼珠看着她大大鼓鼓的肚子,扬着小脸一本正经问,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陈德明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儿,温和地问,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小立维想了想,我喜欢小妹妹。为什么呢?他问。小小的孩子回答道:我想要个媳妇儿。她当时就笑了,这都谁教的呀。

丈夫也笑,继续问他,要媳妇儿干嘛?

小立维还是一本正经的,给我洗奶瓶。

丈夫哈哈大笑,说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她捧着肚子,想大笑也不敢笑出来,只好忍着,肚子开始抽筋,一抽一抽地疼,她抓紧了丈夫的手,疼,疼啊……她的小宝贝安安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呱呱降生,第一声啼哭,喀崩一声,象一颗崩豆,又脆又响……那一刻,她终于卸下了包袱,完成了任务。

陈德明提前请了阿姨,小安安的出生,竟让她忘了工作上的事儿,月子里她躺一边,女儿躺一边,丈夫守在另一边,开心地逗弄着女儿,小小的安安,穿着粉粉绒绒的衣服,不停的抖着小胖腿和小胖胳膊,张开没牙的小嘴儿,冲着丈夫笑个不停,嘴里啊啊的,那一刻,她觉得幸福,觉得一切都值了湄。

一出满月,她就开始了工作,丈夫也回了部队,家中只有一老一少外加一个保姆。原先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觉得没有什么,一切很简单,可随着安安的出生,牵绊多了,她和丈夫之间的矛盾开始出现,深化,激烈……

安安太小了,隔三岔五就接到母亲或是保姆电话,说安安病了,每到此时,她心急如焚,可往往赶不回去,倒是丈夫,一有时间就回北京,或顺便搭乘部队的军用飞机回去,她愧疚着,欠女儿,欠丈夫,欠这个家,太多太多了。有一回,安安得了急性肠炎,她赶到医院时,丈夫和婆婆正守着,小小的孩子全身滚烫,浑身抽搐,小脸烧得象烙铁……婆婆第一句就说,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德明回来三天了,你在哪里?而丈夫红着眼圈,只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在医院待了半天,助手就跑来三趟,说部里有紧急任务,催她快回……一边是孩子,一边是工作,她两头为难,可转念一想,有丈夫和婆婆守着呢,她放心,多她一个也如此,她得走。她站起来,整理着衣服,丈夫冷眼瞧过来,就是那一眼,让她心里猛地一激灵,丈夫对她不满意了,是吧?

你要走?丈夫问,嘴上起了燎泡。她讪讪的,说部里有急事。婆婆插了话,说德明这半年,已经被通报批评三次了,记大过一次,擅离职守,就为了远远回来看孩子一眼……她呆了,她不知道,丈夫也从来没提起过。可助手就在门外候着,她两条腿,不知该迈向哪里,她心里不好受,回头再看看女儿迅速凹陷下去的小脸蛋儿,她狠狠心,走了步。

她总是这样,她太忙了,只恨自己分身无术,一个脑袋都不够用了似的。可三灾八难还是降临了这个家庭,又有一次,安安又病倒了,婆婆也做了一次大手术,一左一右的两间病房,住了老少两个。她看到陈德明时,他没穿军服,普通的衣饰看上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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