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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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溶月与今早回来的长姐正往火盆里投着纸钱。
其出嫁多年的长姐金溶丹垂泪不止,金溶月脸上却无太多表情。
还有一名庶出年仅十岁的女孩子想是得了姨娘的授意,也在不停地抽泣哭喊着。
而哭得最无法自抑的却还要数汪黎珠。
她自昨日金亦风断气之后,便一直哭到现在,眼睛早肿的如桃核一般。
金亦禹无声立在一侧,紧紧地望着棺棂,眼眶亦是微红。
金亦风生前没有好友,前来凭吊之人多是金简的同僚。
如今临近年关,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金简得到了复用,虽只是内阁理事,落了个四品的官儿,但众人也看得出来,皇上的气已经消了。
只要安心做事,别再触怒圣上,必然用不了多久便可官复原职。
是以此时金简正在偏厅中招待一应同僚。
“姑娘,福三爷也来了。”
哭声极杂的灵堂中,阿碧轻声与金溶月提醒道。
金溶月抬起头来。
恰见穿着靛蓝锦缎箭袖袍,外披了一件素黑色披风的福康安刚来至灵堂外,还未来得及跨过门槛,只在看着她。
福康安眼中含着无法言表的心疼。
二人无声对视良久,福康安方才踏进灵堂中凭吊,上了香。
此时,金溶月借口身体不适,带着阿碧离开了灵堂。
福康安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鲜少有人的金府后花园。
雪还在下,阿碧为金溶月撑着伞,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行着。
福康安步子大,很快便追了上来。
“金二小姐……”
他有些紧张地出声。
金溶月这才顿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福三公子。”她脸色素白,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我……”思及二人现如今微妙的关系,福康安的心跳一时加快,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金二小姐节哀。”
金溶月“嗯”了一声,便淡淡地垂下了眼睛。
福康安见状急着想要说些什么。
母亲虽是表面答应接纳了金二小姐,也不拘着他,但终究男女有别,若非是金家大公子病逝,他今日根本找不到藉口来见她。
可极不容易见上一面,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可真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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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得恨不能抓耳挠腮之时,金溶月却主动开了口。
“这些时日来,福三公子为了我,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她看着福康安,眼神相较于以往的清冷,竟多了一份情意。
这种眼神让福康安的心跳更是失控。
他几乎要结巴起来:“算不上……算不上吃苦。”
又唯恐金溶月自责一般,忙又道:“真正吃苦的人是金二小姐,我为金二小姐所做之事,皆是心甘情愿。”
原本想哪怕是得不到回报也无憾,可此刻见她隐有些感动的模样,却才知道送出去的心意能够得到对方回应,原来是如此令人亢奋的事情。
值了!
福康安忽然生出了莫大的勇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只等着阿玛回来,我便会上门提亲,我……必不会辜负你。”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有机会可以对心上人说出这样的誓言来。
金溶月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福康安越发感到振奋。
至此,得了她的正面回应与肯定,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立即烟消云散了。
福康安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兴奋过。
出了金家的大门,他一路纵马疾驰,眼底的笑意溢满了整张英气的脸庞。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忘形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忘形了……
他险些撞上了迎面疾驰而来的一辆马车。
“吁!吁——”
对方车夫赶忙勒紧手中缰绳。
也亏得福康安神智虽有些问题,应变力却还在线,及时控制住了飞速前行的马匹。
可双方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在京城大街之上纵马,还胆敢如此横冲直撞,真是鲁莽之极!”对方车夫黑着一张脸训斥道。
福康安直被他训的愣了一瞬。
他在京城纵马非一日两日,也曾因鲁莽而撞伤过他人,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得跟他赔不是,生怕惊扰惹怒了他。
他虽非不讲道理之人,亦不喜这种刻意逢迎的做派,可敢这么凶神恶煞地同他叫板的,他无疑还是头一回遇到。
“雪天本就看不清楚,你赶车不也是横冲直撞吗?”福康安吃软不吃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
对方车夫却冷笑了一声。
还待再开口,却听得一道极威严的男人声音自马车中传了出来。
“勿要耽搁,赶路。”
车夫恭谨地应了声“是”,当即不再与福康安多作计较,赶了车离去。
后面跟过来的福英便吃了一脸的雪沫子。
福康安皱眉望着飞快驶去的马车,眼中有着疑惑的神情。
方才自马车里传出来的那道气场威严的声音,他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
翌日,忠勇公擅自回京的消息震惊了朝野。
放着云南的仗不打,怎么忽然跑回京城来了?
早朝之上,乾隆严饬了程渊。
将命在外,未受皇上准许私自回京,本就是重罪。
如此情形之下,程渊却称自己是回京请罪来了——
请罪?
难道云南那边出乱子了不成?
文武百官心下想法各异。
程渊却道是十余日前打了胜仗,攻下了缅人一座城池。
“这本该是捷报,何来请罪一说?”临近年关,边境传来捷报,是难得的好事,乾隆脸色稍有松缓,语气却仍旧威厉。
他太了解程渊了。
此人过于正直。
为人臣子正直是好事,可若过了头,反倒让人头疼。
乾隆觉得他甚至有可能当着众朝臣的面,言明八阿哥被缅人俘虏,他难辞其咎,故特来请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被臣子活活给气死在早朝上的皇帝。
“此次开战之初,因臣部署失误,一直无法开战,虚耗钱粮。又因不曾及时勘察附近一带的瘴气毒虫之害,未曾上表朝廷备下药材,以致于大军中近四成士兵受瘴气毒虫所害,损失惨重……故请皇上治微臣失察之罪!”
“这……”
众臣子听罢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什么鬼?
这算是什么罪责?
打了胜仗,本该邀功才是,尽挑这些本可闭口不提的过失做什么?
更何况非是别人检举,而是亲自回京请罪……这自揭其短的做法未免也太让人凌乱了。
该不是这忠勇公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吧?
乾隆心底一松,自知程渊这些请罪之言不过只是藉口,他真正觉得自己有罪的地方,恐不在此。
“此事个中真假详细,朕自会命人详查,待查明之后,自会与你此次私自回京之过一并处置——”乾隆暂将此事按下,继而看着程渊问道:“朕方才听你说大军攻下了腊城,此战是谁的部署?”
“回皇上,是和!�
程渊一字一顿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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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可谓震惊朝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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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得程渊言明和骨鬃源吮宸嫦菡螅灾劣谌缃裆硎苤厣嘶杳圆恍眩谌烁醪豢芍眯拧�
可程渊的话,没有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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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后,乾隆立即宣了程渊去御书房问话。
御书房内,一君一臣,再无其他人在。
“云南情形如何?”乾隆注视着程渊,问道:“你此番贸然回京,又所为何事?”
早朝上的说辞,不过是半真半假。
程渊将实情一一道出。
乾隆听罢震惊莫名。
腊城确实被攻下了。
八阿哥也被平安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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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所言皆为实情,此乃八阿哥呈上的奏折,还请皇上过目。”程渊将贴身收放的折子递上。
乾隆看罢,脸色一阵变幻。
永璇于奏折中请罪,谈及自己被俘之事,以及被和此谰然氐木�
“此番和肥橇⒘舜蠊α恕D压址讲旁诔希憬挥途∈纪频搅怂耐飞稀!鼻〗圩雍掀穑锲丛拥厮档溃骸八朔ν炜窭剑涔涂氨裙ハ铝耸俺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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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这是一件极难办的差事。
皇子被俘,敌军便占据了上风,若要言和,必然要做出让步。
可放弃皇子,亦是不可能之事。
如此两难间,已形成了看似不可破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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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为防止走漏风声,就连程渊傅恒及阿桂等人都瞒的死死的,全靠着一人之力让缅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本以为读书出身之人,谨慎周全乃是天性,如此一来,难免少了一份不可或缺的果敢,可未曾想到,他到底还是再一次低估和淙肆恕�
竟是将这桩棘手之极的差事办得出乎意料的好。
“此次他伤好回京,朕必会厚赏于他。”至于不能明赏的那一份,那折成暗赏。
“皇上圣明。”
“说罢了和偬柑改惆伞!痹颇洗唇荼ǎ税⒏缬制桨餐严眨迦嗽傥蘖艘勒蹋⌒那橐咽谴蠛茫醋懦淘ǎ锲增骸鞍税⒏绫环阌敫岛惆⒐鸺溉斯倘挥泄抟卜巧头2环种耍闳斯嗟郑薨迪卤悴挥枳肪苛恕!�
他最擅长的便是捉摸人心,赏罚分明。
如今他还想趁着打胜仗的热乎劲儿一举拿下缅甸,更是不可能于此时处置将领。
程渊知他心思想法,然思及自己此番回京的主要目的,他还是没有犹疑地撩袍跪了下来。
“微臣此次回京,一是为请罪。”他语气坚韧地道:“二则是恳请皇上下令撤兵!”
乾隆闻言蓄着一字胡的唇边笑意当即凝住。
“你是武将,大胜之初,竟主张撤兵?”
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微微一眯,已有威压之气朝着程渊压迫而来。
……
“太太,太太!老太爷回来了!”
小茶从外面小跑着回的棠院,进得堂中便匆匆禀道。
冯霁雯正被冯舒志缠着下棋,二人都是半吊子水平,冯舒志却兴致勃勃。
忽然进来的小茶聒聒噪噪,惹得他抬起头来皱了皱眉。
秦嫫见状也低声斥道:“成日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这丫头真是罚也罚不出记性来。
“回来便回来了。”冯霁雯笑着说道:“可是喊我过去了?”
“是啊太太!”小茶急急地道:“……可奴婢方才回来的路上听说,忠勇公回京来了!还带来了云南那边的捷报——”
她刚说到“捷报”二字,便被冯霁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
“云南有捷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是!打了胜仗,据说还是大爷的功劳……”原本急得不行的小茶,说到此处反而卡住了。
冯霁雯脸上有来不及掩饰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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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他肩上的差事卸下,想必不日便可归京了。
却不料小茶迟迟地又补了一句:“可是据说大爷在战场上负了伤,至今还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啪嗒!”
冯霁雯听罢,手中的棋子砸到了棋盘之上。
她终于得知了自己连日来的不安究竟源自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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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豁然起身,急急地离了棠院,要去见冯英廉。
小仙与小茶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追得上她的脚步。
望着冯霁雯的背影,手中拿着裘衣的小仙心中五味杂陈。
大爷出事,太太若有担忧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