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为凰-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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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钰的再度震惊之中,他继续说道,“之后你生母便赶了回来,他没有见到你舅舅沈劲,但有一名沈氏庄园里活下来的奴仆告诉了她,此事是顾家所为,而且就是你父亲顾悦所为!”
所以,阿娘才会失去理智的想要杀了父亲?
“可那奴仆所说的话,能信吗?”顾钰又问,“而且吴兴沈氏也有一支相当强大的部曲武装,怎会让一帮劫匪洗劫一空?”顿了一声,她又道,“不,你刚刚说是天师道?”
“是,吴兴沈氏也信奉天师道,能让天师道的信徒在沈氏庄园中举行祀礼,乃是沈家的荣幸!”说到这里,谢玄也顿了一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小饮了一口,才续道,“至于你说的那位奴仆的话是否可信?你自已觉得呢?此事会是你父亲做出来的吗?”
顾钰想了想,以顾悦那种懦弱的性子,如何会与天师道勾结,或是与劫匪勾结,而做出这种掠财夺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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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道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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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顾悦的软弱性子,又十分的贪恋情义,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我虽不喜他,但对他为人之道义准则还是有一定的把握和了解。他这个人喜好清谈,又讲究君子之美德,断然不会行此劫财索命之举!”沉默了一会儿后,顾钰斩钉截铁的回答。
“所以,你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怀疑的人?”谢玄又问。
顾钰的眸光便是一沉,这是自然,而且这不是怀疑,而是十分肯定。
“说一件事不怕谢君笑话,阿钰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预感和直觉,无论对人对事,判断从未错过!”顾钰说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他的开始,我就看到他身后有大片的血红色,这对我来说便是不祥的预警,我不过是一名庶女,在顾府之中除了我身边的一名老妪外从未有人真正的关心过我,他一回来便送了我一只极为贵重的锦盒,这就是我对他怀疑的开始,后来我从陈妪口中得知,他在平定王敦之乱这一事上立了功后,我便已有九分肯定,当年外祖父的事定然与他有关!
直到宴会之上,他竟然将前溪妓遣了出来,那么这所有的推测都将不用再怀疑!”
待顾钰说完,谢玄又笑了起来,他眼睛生得极为深邃明亮,如夜幕之中闪耀的星子一般,这么一笑,使得整张脸都柔和起来,仿若蓝田美玉一般温润清泽明亮。
“这就是韩非子所言的,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他道。
顾钰便是一愣,因为这句话接下来还有一句: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这时,谢玄又道:“当年沈士居逃回吴中的途中,被吴内史张茂之妻陆氏截道相拦,后不得已折路逃到了吴儒的家中,而那吴儒正是你二伯父顾敏所收买,以金银财帛及三千户候诱使他杀了你外祖父,之后,你二伯父又将此事告知了你舅舅沈劲,使沈劲杀了吴儒全家以复仇,事后,你二伯父得到了明帝的重用,以一介士人白衣直接升为散骑侍郎,也可谓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顾钰听完,又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谢玄。
“此事你外祖父亦不知,他当年写给你生母沈氏的信,也只是想让你生母将匣子中的东西选在合适的时候还给你舅舅!”在顾钰的错愕之后,他又道。
“你连信也知道?”顾钰又问。
她刚问完,谢玄竟是从袖口之中取出了一物来,递到顾钰的面前,这是一张油娟酒金纸,也许是因时日太久,纸张微微有些泛黄,可是上面的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顾钰立即就将这纸信拾了起来看,就见上面用隶书写着的龙飞凤舞的几行字,待看完之后,她脸色大变,讶然道了一声:“十万部曲之督印?你的意思是,我外祖父留给我阿娘的匣子里装的就是这一枚代表着吴兴沈氏十万部曲武装的督印,外祖父既然已经造反了与王敦一起叛乱,如何还留有这十万部曲兵给我的母亲,不,是给我的舅舅!”
“你外祖父是个聪明人,无论成败,他都不会让吴兴沈氏从此一无所有,所以他将一大半的嫁妆给了你母亲,又将这块象征着十万部曲兵的督印留给了你的舅舅,而且他当初跟着王敦造反时也许是身不由已,起兵之后,还未等到王敦之弟王含出兵接援便已溃败!”
“身不由己?能有什么事情是身不由己呢?”顾钰不禁有些怆然,这么说,外祖父还是叛了啊!不管真相如何,在世人的眼里,他已起兵参与那便与叛党无异!
说到这里,顾钰的眼中又是一亮,又道,“对了,你也知道我外祖父留给我母亲的匣子,还知道那枚督印,那么,那枚督印呢?”
提到那枚督印,谢玄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他摇头道:“我亦不知那枚督印的下落,它应该是被你母亲藏了起来!”
顾钰便不解了:“此话又怎讲?你不是见过那只匣子么?”
谢玄才道:“我见到的时候,你母亲正被人追杀,当时我也派了数名部曲为她突围,之后她终于成功的逃了出去,我便没有再找到她,不过她手中的那只匣子却落到了一个神秘人的手中,而那位神秘人打开匣子之后,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他最后将那只空的匣子击了个粉碎!”
“神秘人?你没有看到他的容颜?”顾钰又问。
谢玄摇了摇头:“他戴着帏帽,甚至帏帽之下还有面具遮掩,我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天师道的人,而且他曾经还出现在关押你母亲的木澜院中。”
当谢玄的话音一落,顾钰的脑海里便是腾地一亮,那些积压在心中的好似乱麻一般的疑问登时被一根根的解了开。
一个戴着面具从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这个人难道就是前世那个将她买去并关押起来进行血腥训练的崇绮楼主人?
他与桓澈又有何关系?
而那日她去木澜院看望沈氏,离去的时候,正好朝那木澜院望了一眼,便是这一眼便让她看到了一个长发披拂的黑衣男人,这个男人也曾经出现在她的梦里,可她却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的脸,他是谁?
“他就是你所说的神秘人,那个带着天师道信徒洗劫了沈氏庄园的人,那个追杀我母亲沈氏的人,还有……他或许一直潜伏在我们顾府之中!”
顾钰好似恍然大悟道,又抬首看向了谢玄。
“所以,这也是你为什么会以琴师的身份潜伏于顾府之中的原因?”顾钰又问。
谢玄看着她,愕然一笑道:“潜伏?你为什么喜欢用这个词?”
顾钰讪然一笑:“难道不可以用这个词吗?”
谢玄便很认真的告诉她道:“我不算潜伏,在进你顾府之前,我有下过拜帖的,只是我不太喜欢声张,所以没有让你祖父道明我的身份。”
顾钰哦了一声,便没有与他争辩,不潜伏就不潜伏吧,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时,谢玄又问了一句:“你相信我说的话?”
顾钰便笑了:“若是你的话不能信,这世上还真没有谁说的话能信了!”说罢,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刚才说了,我这个人凭直觉来看人看事,判断从来不会出错的!”
看到她疏朗清霁如娇花吐蕊般的笑靥,谢玄微微一愣,也不知不觉的跟着笑了,同时,他又将一盘蜜汁的瓜果送到了她面前。
正要说让她先吃点瓜果时,顾钰又敛了笑容,眉头微锁,几乎是突然的问了一句:“可为什么那个奴仆要说谎呢?如果那个奴仆是被我二伯父收买的,他冤枉谁不成,为何要冤枉他的亲兄弟顾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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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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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那个奴仆要说谎呢?如果那个奴仆是被我二伯父收买的,他冤枉谁不成,为何要冤枉他的亲兄弟顾悦?”
顾钰问完,谢玄也是一脸不解的微愕,只是随意猜测的回了一句:“这我也不知,也许是有人想离间你生母和你父亲的关系吧?”
便是这随意的一答,却令得顾钰脸色陡沉,不得不说谢玄的这个猜测正中要害,将脏水泼到父亲身上的结果是什么?是沈氏发疯刺伤父亲,而沈氏的发疯便给了顾老夫人足够将其关押起来的理由,之后便是沈氏所有的嫁妆都到了顾老夫人手中。
所以,那个奴仆到底是被谁收买的?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又是谁,他与二伯父或者说与顾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在顾钰的颦眉思索中,谢玄忽地将一枇杷果递到了她的面前,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枇杷能生津止渴,先尝个枇杷试试。”
猛一抬眼看到谢玄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向她伸来,指间捏着一颗金黄饱满的枇杷果,顾钰怔了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莞尔含笑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剥掉外壳,放入口中。
一连串的动作竟是极为爽利。
谢玄看着她,眼中不禁微露诧异,忽道了一句:“你对我没有戒心?”
一个曾经在桓澈身边成长起来的人,一个宠冠六宫最后登上太后之位垂帘听政的人,一个在各大世家大族的威压利用之下,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平衡世族方镇力量使得大晋朝获得十五年太平的女人……
这个人竟然对他没有一丁点的戒心?
顾钰笑了笑,私毫不在意的答道:“我为何要对你有戒心?看来谢君也是个多疑之人,阿钰都不曾疑过谢君!”
她这么一说,谢玄又笑了起来,这笑看起来有些欣慰舒朗,甚至还有些意外的高兴,他这一笑使得整个船舱都似明媚了起来,显得格外的温暖。
却在这时,又听顾钰问了一句:“对了,谢君寻找那枚督印是为了什么?以谢君的为人,以及你陈郡谢氏的世族地位,应该不是为了吴兴沈氏的十万部曲私兵吧?”
“为什么不是?”谢玄唇角微弯,语气极为淡定的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呢?”
顾钰的眉头便略微皱了起来,谢玄的语气绝不是开玩笑,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便是连他这样的人也会对吴兴沈氏的部曲武装藏有觊觎之心。
但不得不说,十万部曲私兵,这是连当今朝廷也没有的武装力量,也不怪乎有人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它!
在顾钰一阵失望的沉默之中,谢玄忽地又道:“顾氏阿钰,你可知这十万部曲私兵的由来?”
顾钰愕然,好奇的望向他,就听他道,“在当今之世,每一个世家大族之中几乎都有一支入则为民,出则为兵的私人武装,但从来没有哪一家的部曲能达到十万,以吴兴沈氏之雄豪,养兵数万确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
顿了一声,他如寒星般的眸子注视向顾钰,接道,“他的这一支乃是北府流民兵,这支军队原本是用来北伐抗敌的,后被王敦有心利用,想用之来谋朝篡位。”
“北府流民兵?”听到这几个字的顾钰便是蓦然一惊,她当然知道北府流民兵,这在历史上,本就是谢玄一手创建起来的一支北伐军队,也是这支北府军队在淝水之战中创造出了史上最为出名的以少胜多的一战,陈郡谢氏便是因这一战而达到了顶级的辉煌,成为王谢桓瘐之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门阀世族。
不过,因为前世她相助于桓澈改变了历史,这一战的荣耀最终落到了桓澈手中,而随桓澈一起出征的谢玄在此战胜利凯旋归来后却因重伤不冶而早逝。
思及此,顾钰看向谢玄的眼神到底有些愧疚黯然,但旋即一想,她又对谢玄所说的这十万部曲私兵便是北府流民兵而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谢玄又道:“顾氏阿钰,你知道这一支十万的部曲私兵对于我大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
顾钰的神色也不知不觉中变得凝重骇惧起来,如果这十万部曲私兵能用在北伐战事上那固然是为国出力,是宝剑出鞘,用在刀刃上,可若是落到了一些极有野心的不臣之臣手中,它便必然会成为取代晋的最具摧毁力的武器,使得健康城再次血流成河。
似乎明白了谢玄为什么会约她来此一谈的目的,她蹙紧眉头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谢玄笑了笑,又示意她坐下身来,再次递给顾钰一颗枇杷果,含笑说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我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你觉得我与你志同道合?”顾钰又笑问。
谢玄的唇角再次弯了弯,回道:“从你所吹的一曲胡茄之音中,我可以感觉到,你是!”
顾钰又问:“北伐中原,克复神洲,便是你的志向?”
谢玄一怔,看向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