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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名士为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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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字……

    顾老夫人昏黄的眼登时不敢置信的瞪得滚圆,拄着拐杖蹒跚的走到了那巨石旁,忍不住也将手抚在了那石碑上的字上。

    这些字她分明是认识的……可又不尽认识……她的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了顾钰曾经抄写的那份《道德经》,那上面的字虽有形韵却还不甚美观,可这石碑上的字,就仿佛那佐伯纸上的字突然活过来了一般,不但具有形势气韵,骨气通达,而且变幻灵动,似蛟龙腾空,又似万壑争流。

    上面所题的诗是《咏柳》,而这咏柳之题也正好是贤媛雅集诗会上她和陆老夫人所出的题。

    “十一娘,你刚才说,你和十二郎一起作诗去了,作的可是这首诗?”顾老夫人不禁激动的问道。

    她不能不激动,如果这字是她顾家的女郎所写,这诗是她顾家的女郎所作,那么她们顾家的声望必然会因此而水涨船高,要知道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可是从健康来的世家子弟啊!

    顾老夫人这一问,霎时间又让这里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惊讶的回了头,甚至有好几位年老的名士忍不住跑到石碑前面去看,去抚摸,仿佛那并不是一块石碑,而是一件无可替代的稀世珍宝!

    “阿钰,那真是你所写?”顾毗也颤抖着声音问,神情激动似喜极涕零。

    不只是顾毗,还有顾钰的父亲顾悦,她的伯父顾衍以及顾敏都皆神情惊愕复杂难言,尤其是顾悦一双似盈了水的眸子更加像笼罩上了一层雾水一般,说不出的愧责和不可思议。

    还有躲在一旁观看的顾七娘和顾十娘,此时也各怀心思、目光沉沉,安静得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不但会吹胡茄会作诗,还能将字也写得那么好,她还是从前那个十一娘吗?”顾十娘不禁在心中暗叹。

    此时的顾钰也知道祖父这一问,是希望她点头,只要她点头,这对他们顾家来说便是极大的荣耀和欢喜之事。

    可顾钰没有点头,她只道:“诗是十二郎所作,字也是十二郎教阿钰所写!”

    张十二郎再次惊讶的看向了顾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张家家主张凭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吴郡之地也算是有能人辈出啊!”

    想不到顾钰将这次名声大涨的机会让给了张十二郎,顾毗略有些失望的叹气,但同时又为顾钰的做法感到欣慰。

    作为一个小姑子,能吹出一曲堪比刘琨退敌的胡茄便已是她最大的财富了,名声太盛,总是会让有些人忌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收敛一下也好。

    这样一想,顾毗又忍不住捻着胡须暗自笑了起来,看着顾钰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分慈爱。

    而看到此处的白衣人也不禁含笑叹道:“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懂得适可而止,收敛锋芒,这女郎的修养心性也可见不一般呐!”

    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谢玄,却见他清幽的目光一直看着顾钰,眉宇蹙紧,脸上好似布满了忧虑。

    “阿羯,你怎么了?”白衣人问。

    谢玄才惊醒过来,道了半句:“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谢玄将目光投向了她,沉声道:“阿姐,桓澈亦非常人也!”

    在大片的赞扬与惊叹声中,桓澈亦大笑了起来:“好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只叹了一句,他便忽地将目光又转向了张十二郎,说道,“既然这小姑子说她所会的一切都是你所教,那么作为师傅的你必然是更胜一筹,不若就请十二郎也为我们写一幅字来看看!”

    说罢,便令身边的婢女取来文房四宝,摆放在了张十二郎面前。

    张十二郎面露惊讶,不知为何,面对桓澈这样看似温和礼貌的笑容,他竟然也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就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说到张十二郎的字,在场的南地郎君中不免又有人唏嘘起来,去年的郡中正考核中,也有不少人见过张十二郎的字,字虽好,可是要比起这石碑上的字来,似乎还有所不及,难不成一年的时间,张十二郎的字就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于是,又有不少人开始起哄:“对,十二郎的字我们也许久未见过了,不如今日也让我们开开眼界,瞻仰瞻仰一番!”

    桓澈看向了张十二郎。

    感觉到一种无形压力包围着自己的张十二郎踌躇了一刻,提起笔来,却许久并未落下,他动了动唇,正要解释什么时,顾钰来到了他的身旁,握住他的手,看向桓澈,道:“不知桓郎君执着于此是为何?今日又非中正考核,十二郎也是我们吴郡名门子弟,正所谓因缘际会,无论吹笛、弹琴还是写字都要讲究一个心境,心境未到,字也难得其神韵,如此强人所难,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呢?”

    桓澈一愣,再次看向顾钰的眼神便又多了一分探究和怀疑。

    “你今日一直与张十二郎在一起?”桓澈问。

    “是!”

    “可去过隐香寺?”

    “无!”

    “可去过玉泉山顶的清谈雅集?”

    “无!”

    问到这里,桓澈停顿了一刻,又含笑道:“那好,将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顾钰心下一寒,桓澈果然还是怀疑她了,但也没有任何迟疑的,顾钰将手伸了出来。

    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她的手还很小,但手指修长,光洁白嫩,可是右手的食指骨却有些微微凸出,这是长时间练字才能造成的后果。

    但桓澈还看到了她手指上的另一道伤口,便陡地抓住她的手腕举了起来,问:“伤从何来?”

    她这一问,使得一旁的谢玄和琅琊王心头便是一紧,仿佛一根弦紧绷,气氛陡然凝滞,张十二郎更是有些恼怒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桓澈没有回答,他只看着顾钰,就见顾钰依旧神情坦然,从容不迫的答道:“写字时,握剪不小心所伤。”

    她话音一落,众人不觉都朝那石碑望了过去,就见那石碑下方果然放着一把剪刀,虽然这不能完全证明什么,但当着这么多世家子弟的面,桓澈若是对一个小姑子再逼问下去,就会显得他这个人太没有风度和容人雅量。

    在周边略有些愤然的目光注视中,桓澈终于放开了手,只问了一句:“你只是一名庶女?”

    “是!”

    “生母是谁?出身何家?”

    顾钰迟疑了一瞬,答:“吴兴沈氏!”

    “又是吴兴沈氏?可真是瞧,你那位表兄吴兴沈氏沈黔刚在清谈雅集上扬了名,你便也在此扬了名?看来吴兴沈氏终有崛起一日!”

    说完,桓澈大笑着长腿一迈,带着两名婢女扬长而去,只是他在走的时候,还有一句话远远的传来:

    “吴郡之地,一个嫡女的气度风范竟远远不如一名庶女,可惜!可叹!”

    他这句话又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还跪倒在地的张琴身上,此时的张琴还哪里有一丁点世家贵女的端庄娴雅,这样一看,这些世家郎君们又纷纷摇了摇头,将倾羡的目光投到了顾钰身上。

    “顾氏阿钰,如果十二郎不敢娶你,不若改日我上门提亲如何?”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张琴的脸色刷时惨白,顾钰却只笑了一笑,全当玩笑一般,面向顾毗慎而重之的施一礼,肃容道:“还请祖父再答应阿钰一件事。”

    “何事?你说,祖父什么都答应你!”

    顾钰撩衣跪在了地上,仰首正色道:“请祖父不要将阿钰适人,阿钰愿终身事母,以尽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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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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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祖父不要将阿钰适人,阿钰愿终身事母,以尽孝道!”

    实是没想到顾钰求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顾毗脸上的笑容一僵,顾老夫人更是神色陡变,脸色煞白,她虽然没有亲见过天子与琅琊王,但也从顾毗的话中猜得出,此次天子与琅琊王微服出巡于晋陵,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拉拢以他们顾氏为首的吴中士族,

    而皇室与士族之间联系最好的纽带也便是联姻,如若天子与琅琊王在此,见到这样一个书法卓绝又颇有名士之风的顾钰,一定会心生欢喜,那么顾钰入宫为妃甚至为后也定然是十拿九稳毋庸置疑之事,可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当着这么多世家子弟的面向顾毗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她是要说给这里所有人听,是要断了自己以后的路。

    顾老夫人想不明白,原本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呢?

    琅琊王的神情不自禁的也一黯,眸光中似有些震惊,又有些怜惜,只是心中暗道: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做愚蠢之事,那么她是因为身不由己,所以才会说出“不适人”这样的话吧?

    “不适人?世家贵女有哪一个能做到不适人?”藏于人群之中的白衣人也叹道。

    谢玄却是目光淡定,似乎早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请求,而是接道:“她有许多心愿未了,事情未做,在这之前,自然不想适人!”

    白衣人诧异的看向了他,道:“阿羯,你才认识她多久,怎会这般了解她?”

    谢玄目光沉沉,却是默然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姐,我们也走吧!三叔父或许等着我们呢!”

    白衣人看了顾钰一眼,似犹觉意犹未尽,站了许久,才转身道:“好吧!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阿羯,阿姐也觉得这女郎甚是有趣,不如改日我约她出来泛舟湖上,我们再好好的与她辨上一辨!”

    谢玄便笑了,回道:“论玄辨,这世上谁能及你,阿姐,你还是别为难她了!”

    白衣人便轻声笑了起来,低声道:“这也不一定,阿姐虽久未逢敌手,但玉泉山顶上一场舌战群雄的激辨还是令阿姐有些胸有不足!”

    ……

    “我们也走吧!”天子也对身边的琅琊王说道。

    琅琊王有些恋恋不舍,但天子既然发了话,随行的一些官员们自然也要跟着离开,热闹已尽,人群很快疏散。

    作为顾家家主的顾毗也要忙着招呼健康来的贵客,便叫顾钰起了身,让顾老夫人先带回去,道是此事以后再说。

    唯有张十二郎此刻还在怔怔的看着顾钰,仿若身处梦中,他自小便与顾钰认识,可以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因顾钰性情豪爽不拘礼数,又跟他一样同为庶出,两人十分合得来,甚至以兄弟相称,

    他原以为自己对顾钰已是十分的了解熟悉,可今日她的一连番行为却是让他生出陌生之感,如果说作诗写字是天赋使然,那么吹胡茄呢?他从前认识的那个顾十一娘可是从来不曾有学过胡茄的,也是因为她好奇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才会将柯亭笛送给了她,全当是给她当武器玩去了。

    还有那桓氏郎君看她的眼神,以及咄咄逼人的相问,仿佛他们二人之间根本就不是初识,那绝世男子的眸中藏有一丝探究的恨意。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十一娘从未离开过顾家,更未去过健康,这恨又是从何而来?

    就在他沉思时,张家家主忽地过来拍了他的肩膀说道:“十二郎,你还在想什么,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回去之后祖父就为你将过继之事给办了!”

    张十二郎乃是张家二房庶子,二房子嗣也颇多,倒是不缺少张十二郎一个,而且张十二郎的生母早在生下他之后便已去世,他是由其祖母带着养大的。

    张家家主所说的过继,便是要将他过继到长房名下,正好长房无子,倒是女儿颇多,而张琴便是其中一个。

    提到张琴,张家家主的目光便也转到了张琴身上,想到这个孙女竟然为了诋毁顾家十一娘的名誉行如此愚蠢之事,在这些健康来的世家子弟面前丢尽了颜面,张凭的脸色自是不好看。

    但好在有一个孙儿为家族增了光彩,这股憋在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

    回到张家之后,张家家主便立即将族人都召集到了祠堂,宣布了张十二郎的过继之事,同时又将张十二郎今日在玉泉山下扬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对其大肆夸赞,道是族中子弟都必以十二郎为榜样。

    可就在张家家主满腔兴奋的道完所有话后,张十二郎却一脸凝重惭然的跪了下来,说道:“祖父,今日大家所见的石碑上的诗字并非孙儿所写所作,孙儿不敢有欺瞒!”

    “不是你,难道还是那顾十一娘不成?可祖母听说那顾家十一娘性子粗鄙,胸无点墨,她如何能写出那样的诗句来?”张家老夫人接道。

    张十二郎便转向了张老夫人,反问:“祖母,您今天所见到的十一娘性子粗鄙吗?从前都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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