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神-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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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争论被暂时搁置,一连串拉动枪栓的声音响了起来,其间夹杂着高声厉喝,要他当即停住脚步。不过这些厉喝声中还带有相当程度的警觉意味,显然对方意识到这个从战区当中走出来却服饰整洁的家伙并不属于普通人。
但李真仍旧径自走了过去。
而没一个人开枪。甚至有些士兵的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李真猜想这些人是把自己当成那些异种了。这意味着在这座城市当中,异种的数量远比他预想得还要多。
当他走到街垒之前的时候宪兵上尉才伸出手、立起,语气严肃却有那么一丝恭谨:“请表明身份。”
李真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这十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中尉的身上。随后他平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他说了一句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相当复杂。因为大部分的异种都不擅长沟通——身体的异化不可避免地对声带造成影响,而声带这种东西并不能有效地提高战斗力,所以在那个不可逆的过程当中,几乎被当作一样毫无价值的器官舍弃了。这使得大多数的异种都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哪怕高阶异种也仅仅可以通过有限的几个音阶进行交流。
然而他的发音是清晰而流畅的。
但在当前的情势下,还是没人轻举妄动。
因为一种叫做“气势”的东西。这东西不是指一个人生得有多么高大粗壮、面目狰狞,而是得将众多因素汇聚才一起,才能够形成这样无形的压迫感。
比如某些人先入为主的思维方式、比如眼下的客观环境所造成的不确定因素、又比如说话者本身那种异乎常人的镇定、居高临下的语气。
这种“气势”抵消了李真年轻的面孔所带来的某些劣势,令那个中尉军官也微微一愣。他皱起眉头打量李真一番,又看了看一边的宪兵上尉——眼下这一位的脸色相当难看。
因为李真似乎完全无视了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于是中尉动了点儿小小的心思,在略一思量之后决定违背自己的本意,竟然真的开口答道:“我叫钟思维。”
李真点头。随后他说道:“好。中尉,从现在起,你是万州的临时警备部队指挥官。我即刻擢升你为少校。”
中尉和上尉的脸色同时一变——从不解变成惊讶,又从惊讶变成笑意。只不过这笑意里还有隐隐的怒意。
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一个神经病,又或者原本躲在某处幸存下来,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灾祸给吓傻了。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够无视黑洞洞的枪口镇定自如地走过来、又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即刻擢升你为少校。”
宪兵上尉随即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而中尉的脸有些发红。他的两道浓眉拧在一起,正打算恼火地挥手令士兵将眼前这个人赶走。
于是他听到下一句话。
“我是李真。”
“李真”这个名字在帝国里有很多人在用。但就如“李白”这个名字也有很多人在用一样,一旦被提起来,便只可能联想到那一位——
特务府的那位李真。
中尉瞪大了眼睛。而上尉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狼狈地咳了几次才当即后退两步,瞧瞧李真的脸孔,又斜着眼睛往旁边的士兵身上瞅了瞅,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一滴雨落在了地面上,溅起一蓬尘土。
先是零零星星的那么几滴,而后变得急促。豆大的雨点击打战车的金属顶棚,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这声响迅速连成一片,变成延绵的“哗哗”声。许久不见的雨——倾盆的大雨在几秒钟之内泼洒下来,天地之间瞬变得白雾蒙蒙。
久旱逢甘露。然而并没有人对这场豪雨表示欣喜。因为他们发现那个自称李真的年轻人周围形成了一片奇特的空白区。雨滴一旦落到他附近一米的范围之内便好像滴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瞬间蒸发、气化,总也无法将他弄湿。
然后他看到李真伸出胳膊,用雨水浸湿了手,在脸上抹了抹。
于是先前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令他们近日来印象格外的清晰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在前几天,在渝州屠杀了将近一千人的正规军——是成建制、装备精良的、一开始并未打算溃退的正规军。
而在此之前,在五年前,他曾经在一次战斗中毁灭了一整座繁华的城市。
他的名字叫李真,帝国少将。
那么这意味着……
中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片废墟。
随后惶恐不安地将目光收回来,觉得头脑里有些发白。好像有一个黑板擦刚刚蹭过去。
“没错。那里有一个类种,但我已经处理掉了。”李真淡淡一笑。但至于这笑容在其他人眼中意味着什么他却并不知晓。
“这意味着万州政府当中的某些人,不但犯有叛国罪,还犯下了反人类的罪行。既然我走到这里,这事儿就得管一管。”
他迈步走过街垒。
而这一次,街垒之后的这十几个人都忙不迭向两旁退去,保持着恭谨而惶恐的沉默。
李真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退到自己身后的中尉:“怎么?愣着做什么?你现在是临时警备部队的指挥官了。不是想着去救人么?现在我命令你跟我走,拉起一支队伍来。”
中尉张了张嘴,喉结耸动。两秒钟之后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并脚、抬手,敬了一个军礼,在雨中大声吼道:“是!”
李真点头,转连看那个面孔煞白的宪兵上尉,沉声道:“做人要厚道。”
上尉连声喏喏:“是、是。”
“那么现在你归钟少校管。宪兵,不适合你。先从列兵做起吧。”
“……是。”
收拢一支队伍似乎比想象得要稍微麻烦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豪雨如注,浇灌这片干渴已久的土地。可惜渗透进土层的不仅仅是雨水,还有些血水。总有些人冥顽不灵,或者心存一丝侥幸。然而这种坚持在压制一切的武力面前显得相当苍白。
万州的市区不比渝州,他们沿路走,在聚拢了将近百人之后便进入另一片繁华的城区。这里是从前那位将军的办公楼所在地。
不过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就连警卫都不见了。实际上不少“高官”都已经匆匆逃离,只留下一座兵不知将的空城。李真对那种杂鱼毫无兴趣——墙头草总是杀之不绝,而他的时间更加宝贵。
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提拔”了钟思维推荐的几个人。或许有武断轻率之嫌,然而他至少知道这个新晋的少校尚有良心。在这种世道里,“良心”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东西了。
他原本做好了在万州再开一次杀戒的准备。但他高估了很多人的心理素质,又低估了很多人的智慧。实际上不少人都清楚某些频繁出没于“将军府”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清楚今夜在远处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最可能是由谁引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落雨天
因此当某个名字正巧能够证实他们的推测时,便引发了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地震。
“征服”的过程异常顺利,当李真站在某栋办公楼的大厅里、面对一群脑门直冒汗的当地官员时,由钟少校所指挥的救灾部队已经开赴那片被尽数摧毁的城区了。
然而或许仅仅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
……
李真皱眉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他想要做的安排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但就好像当初在渝州一样,总有些人不安心——总得见他一面,瞧瞧他的样子,之后才有揣测惶恐的依据。
可他已经没兴趣再像从前一样玩一场游戏了。
于是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瞧瞧从那些人身上滴落在地的雨水,沉声道:“好,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几句。”
他一开口,这从前的市政府大厅里鸦雀无声,就连低沉的咳嗽声都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就站在这大厅的门口。而因为人数众多,大厅的门没关,甚至还有人就待在外面的台阶上,真真淋成了落汤鸡。
“诸位在从前应该都是帝国的栋梁之才,我想即便在这个世道,也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高声说道。然后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那些人的脸。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些人试着从脸上挤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这句话……应当是定下了某个基调吧?
无论怎么说这位李真将军都是初来乍到、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就像在渝州一样,如果他想要在万州站稳脚跟……还是得依靠他们这些人。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哪怕是在万州。真正的大人物都早早逃出去了,只有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中层才会落到这种境地——要走,不够资格。然而一旦留下来了,却就成了各部门硕果仅存的“头面人物”了。
但平时也的确就是他们这些人在做事。
于是低沉的声音渐渐响起来,都是听起来“受宠若惊”的谦恭之辞。
然而在这声音变得更响亮以前,李真冷冷地哼了一声。
“可惜在我这里,你们统统都该死。”
外面的风雨声似乎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大厅里便就之剩下雨点哗啦啦落地的声响了。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很多话也卡在喉咙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吊这些人的胃口。他走了几步,抬手遥遥在他们头顶上划了一圈:“我知道你们都是做事的,而要你们做事的那些人现在都已经不在这里了。或许有人会说他身不由己——上命不可违。然而我想你们所有人也应该都明白一个道理——黑夜降临之际,或许没有勇气为正义高呼,但至少可以做到不为邪恶歌颂。你们这些人,哪怕不做这份工——我想也饿不死。但既然从前做了那些事,在我这里,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停下来歇了口气。
随即听到一声闷响。一个人昏了过去。
然而没人试着将他扶起来。更多人仅是匆匆投过一瞥,便赶紧又转过头。
他冷笑一声,搓了搓手:“我在渝州的时候很是杀了几个人。大部分,性质和你们一样。我想诸位也都有所耳闻。”
而这句话似乎成了咒语。这一次他听到了三声闷响。
倒下来都是长者。然而在这时候他并无尊老爱幼之心——某些时候“长者”同样可以作恶,而且为祸尤甚——这一点他在渝州也已经领教过了。
剩下的人脸色发青,眸子里笼上了一层绝望的神气。倘若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帝国政客、说出同样的话,或许他们还会觉得好受一些。因为那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与他们这些人有着同一套行为准则。那是可以被揣度的、那是有规律可循的。
然而眼前这位……似乎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据说这一位不是很在乎“人命”这东西。至少从现在已知的资料来看,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的手上的人数已经将尽十万——这还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资料。
要知道这一位的出身可是特务府。那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而冷酷的部门,最爱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
李真便又晾了他们十几秒钟,然后沉声道:“看起来有人不想死。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从渝州半城来。我们的地方的和万州中间还隔了另外一个半城——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
“在这一个星期之内,你们动用自己的关系也好,同另外半城取得联系结盟也好——总之,得替我把那里也给拿下来。拿下来,再将所有的事情打点好。接下来你们就都可以去我那边报道——把自己在这几年里做过的龌龊事统统交代清楚,然后不许再踏进万州半步。”
“就这么一个机会,话我也只说一次。今晚你们都来想要听个说法,这就是我的说法。至于接受不接受,那是你们的事情。而要不要你们活,这是我的事情。”
李真说完之后又瞧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楼,没给他们留下说出半个字儿的时间。
而直到他走上楼去之后足足一分钟,这大厅里依旧鸦雀无声。天空当中闪过几道炸雷,映得这并不宽广的空间一片雪亮。
于是很多人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幻听了。
窃窃的私语声渐渐响起来,而雨也越发得大了。只一眨眼的功夫,积水就漫过了大厅门口的台阶。厚重的雨帘令这些人望而却步,却也令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开始彼此交换看法。
例如那一位到底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到底是不是因为在刚才的战斗当中受伤过重,才以这种手段令他们这些人心生忌惮、拖延时间。
他们都清楚这个人临时擢升了一个叫钟思维的中尉军官,拉起了一支队伍。然而眼下那支或许谈不上忠诚的队伍开赴刚才的战场救灾了——而现在的雨又下得这样大。哪怕是在战前,在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