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是海-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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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说服(14)
伊楠闭了闭眼睛,原本存在的侥幸心理一下子荡然无存,就好像她悉心呵护的一件宝贝被砸了个粉碎一样。与尘埃落定后心潮的平复相伴而来的是熟悉的疲倦感,她觉得很累,转过身去,慢慢地道:“你不必道歉,是我傻而已,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这一次,他没再拦着。
快到楼下时,她听到他问:“你不会又想走吧?”
伊楠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她咧了咧嘴,想笑却没能成功。
转了个弯,她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冯奕勾起的嘴角渐渐抚平,抿紧,再无一丝笑意。
第二天一早,因为产品质量问题,伊楠随恒久的几个工程师跑了趟远大。是常见的零件表面光洁度问题,恒久事先已经做好了整改方案,会上没有太多争议,谈得还算顺利。会议结束,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走廊上,另一队人马正三三两两地往会议区这边来,为首的恰是梁钟鸣。他正俯首聆听身旁的一位经理讲解着什么,冯奕就跟在他后面。
伊楠远远地瞥见了,当即不露声色地滞缓脚步,混在人堆里,低着头想就此避过。
偏偏冯奕一眼就瞄到了她,隔着一米远,朗声唤道:“姚小姐!”
伊楠心头卷起一阵恼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抬起头来,勉强朝他微笑颔首,目光掠过已到会议室门口的梁钟鸣,只见他眼光深邃地瞟了自己一眼,脸上的一缕笑意若有似无。
冯奕几步就走到了伊楠跟前,背剪着双手,笑意盎然地凝视着她,“怎么过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眼看他气定神闲地跟自己装模作样,伊楠恨得牙痒痒。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深知即使甩脸子,丢的不过是自己的人,搞不好还称了他的心!思忖片刻,她遂压下心头的火气,盈盈一笑道:“冯助理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叨扰?”
他们这一说话,伊楠就掉了队。同事们逐个越过她,走到了前面,有两个还不时回头观望,笑容里别有深意。
周围很快就没人了,梁钟鸣也早已带着下属进了会议室,走廊上一时只余了他们两人。
伊楠这才拉下脸来。她没心思跟他周旋,于是对挡在面前的冯奕低声道:“麻烦借过,我还有事。”
冯奕低低笑了一声,戏谑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错,才一天而已,长进了不少,开始有涵养了。”
伊楠只觉得心头的火被他撩得越来越旺,但仍强忍怒意,咬牙道:“我没工夫陪你玩,让开!”一面说着,一面朝斜里跨去,意欲突破他的拦截。
正在纠缠间,梁钟鸣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冯奕!”
伊楠慌乱地抬眼向前望去,只见梁钟鸣站在会议室门口,目光深沉地紧盯着这边。看到两人如此暧昧,他向来儒雅的脸庞上便多了几分阴郁。他没有跟伊楠打招呼,顿了一顿,朝着冯奕沉声道:“时间到了,进来开会!”
冯奕的唇边还残留着笑意,目光锐利地射向梁钟鸣阴晴不定的脸,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又扭头对脸色难看的伊楠从容一笑,“回头再找你。”这才悠然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伊楠发作不得,僵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举步前行,心里滚过难言的酸楚和愤懑。她不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仿佛无形中有张巨大的网轻而易举地将她兜住,让她挣脱不开,又窒闷难当。
她忽然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待在如此难受的氛围里,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磨炼自己吗?如果确实如此,是否值得呢?
山:说服(15)
会后,冯奕随着梁钟鸣进了总裁办公室。
梁钟鸣坐在松软的皮椅上,修长的指尖从手中的文件上一划而过。他根本无心读下去,遂往桌子上一甩,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冯奕,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开口:“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冯奕跟着他在商界闯荡了八年,这八年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任劳任怨地扶持自己,且从不居半分功劳。而昨晚,他第一次对冯奕发了火,只因他触到了自己的底线。
“没什么。”冯奕释然地一笑。他就是这点好,从不记仇,更何况老板先向自己低头认错了,遂爽快地道,“我也是太着急了点儿。”他的笑容忽然有短暂的停滞,声音低下去几分,“您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只是担心……您对不起自己。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来……”
梁钟鸣脚下微一用力,转椅便偏向一边。他凝视着窗外惨淡的、银灰色的天空,良久,干涩地笑了笑,再转过身来,脸庞上已无一丝痕迹。
一见他这种表情,冯奕便知道,再废话也是多余了。他暗暗叹息一声,充满了无奈。
梁钟鸣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你跟姚伊楠是怎么回事?”
冯奕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话茬儿,心中一动,立时反问道:“您觉得我们是怎么回事?”
梁钟鸣不再看他,垂着眼帘,提笔在那份文件上涂涂改改,嘴上道:“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但这件事已经传到许董耳朵里了。”
冯奕一挑眉,“哦?原来许董也知道,我还以为她真的再不管事了。”
梁钟鸣把笔往桌上一撂,有些不悦,“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也拐弯抹角起来了。”烦躁蓦地涌上心头,他皱眉道,“伊楠是个单纯的孩子,如果你对她没那个心,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则……对谁都没好处。”
冯奕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这番话,心里竟没来由地可怜伊楠——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将一腔热情全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当然,梁钟鸣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只是伊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又如何瞒得过他精明的眼睛?
冯奕尽量舒展着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既然许董提出来了,想必会有所指示,您说吧,我听着呢。”
梁钟鸣深吸了一口气,对他的态度感到微愠,但又不便多数落,思忖了一下,简洁地说:“你跟恒久那边打声招呼,给她换个岗位吧。她现在老往这儿跑,太过惹眼。”
冯奕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扫荡殆尽,眼里有精光迅速聚敛。他感到愤怒,怒梁钟鸣的不争——他还是这样,唯她的命是从,哪怕是件小事,也会含着屈辱,不折不扣地去完成!
双手紧握成拳,冯奕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紧盯着一脸严肃的梁钟鸣,“梁总,您把我看得太有能耐了,姚伊楠的升迁完全是恒久自己的意思,我又怎么干涉得了?!再说,即便我去说了,以那丫头心高气傲的脾气,您觉得她能甘心吗?”他冷冷一笑,“许董这么算计,真是未雨而绸缪啊,是不是……许公子要回来了?”
梁钟鸣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了。他不得不承认,冯奕的嗅觉一向是灵敏的,某些时候甚至高过自己。
冯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无深究的意思,却悠悠地道:“姚伊楠的事,我去说未必有用,但是您去,一定行。”
梁钟鸣的眉心猝然拧紧,不满地低唤道:“冯奕……”如果这种事都要他亲自出面,成何体统?
山:说服(16)
冯奕笑着摆了摆手,挺起腰凑近他,“我的意思是,您去找姚伊楠本人谈,别人的话她未必听得进去,但您的话,她肯定会听。”
他话语里含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仿佛证据确凿,梁钟鸣的心冷不丁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痕。
冯奕的目光扫过那道显而易见的痕迹,嘴角不觉地弯起。他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来,眸中含着深意,却极为恭谨地回道:“梁总,您还有别的事吗?我跟启华的邱部长约好十点见面。”
梁钟鸣的眼睛还怔怔地盯着那道泄露他心事的划线,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去吧。”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那是伊楠的,她正盘腿坐在半旧不新的地板上,面前散乱地摊满了报刊、碟片、小饰品等杂物。她埋着头,不紧不慢地整理着。
与人合租的房子人员交替频繁,一年下来,几个同学陆续都搬走了,剩下的几乎全是伊楠不认识的人。她工作又忙,与不熟悉的人混住在一起,难免有诸多不便,权衡再三,遂出来找了个小套间。她搬出来已经快一周了,直到周日才真正空闲下来收拾收拾。
她毕业不过一年的光景,想不到东西还挺多的。伊楠虽然性格外向,骨子里却是个恋旧的人,很多东西都舍不得扔弃,只得找地方收藏起来。这一点,她跟爷爷倒是很像。
一想起爷爷,伊楠就忍不住心存愧疚。她有小半年没回家了,虽然每个月一领薪水,就会一天都不耽搁地把至少二分之一的钱给他们寄回去,但心里隐约觉得爷爷奶奶现在渴望的大概不是她的钱,而是希望能常常见到她。当然,他们是不会直接跟伊楠说的,反而总是劝她安心工作,对她的杰出成就自然也感到欣慰和自豪。每次从家里返回C市时,二老眼里流露出来的不舍和担忧让她觉得格外难受。她也提出要把他们接来一起住,但二老异口同声拒绝了。他们不想给孙女添麻烦,况且在乡下住惯了,换个地方实在不容易适应,年纪大的人,对乡土有着异常的执著。
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也是她难得的休闲时光。
好像有人敲门,轻而谨慎的笃笃两声,伊楠顿了一下,静心听,什么也没有。估计是有人敲邻居的门,她的新居,还没来得及通知新朋旧友。
她低头继续整理,不去理会。
可是,隔了片刻,又传来笃笃两声。这回听清了,确实是在敲自己的门,她有些讶异地起身,胡乱套上拖鞋就跑过去。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人着实令她吃了一惊。她不相信似的喃喃唤了一声:“梁先生?”
梁钟鸣朝惊愕中的伊楠温和一笑,见她没有让道的意思,遂问道:“方便进去吗?”
伊楠如梦初醒,赶紧闪到一旁,“啊,当然可以,请进。”
他走进门,却在玄关处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室内。伊楠见状,仓促地解释道:“新搬的家,咳……很乱。”
梁钟鸣笑了笑,未加评论,先问了句:“是不是要换鞋?”
“没事,没事,不用那么麻烦。”伊楠拼命摇着手。
可是,他始终站在门口的垫子上不肯进来,委婉地道:“地板很干净。”
伊楠今天的确打扫过,地板还擦了两遍。僵持了片刻,她只得硬着头皮拉开门边狭小的鞋柜,翻出来一双夜市上淘到的兔宝宝拖鞋,不好意思地递过去,“就只有这个了。”
望着这双憨态可掬的拖鞋,笑容再次爬上梁钟鸣的脸庞。他若无其事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山:说服(17)
拖鞋干净温暖,厚实、可爱的动物头像踏在他的脚下,有种异样的温馨。
伊楠早已扑过去,将散乱在地板上的零碎物品飞快地往旁边的纸箱里扔——刚才她就是从这纸箱里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的。汗颜之余,她庆幸自己今天打扫得还比较卖力,室内称得上窗明几净。
趁她收拾的空当,梁钟鸣站在客厅里打量着四周。房子很小,也就三四十个平方,家具简单且陈旧,左端靠墙处安置着一张硬木沙发,角落里的简陋小几上搁着电话机,对面是放电视机的柜子。靠窗处的小方桌应该是吃饭用的,两边各摆了一把椅子,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多功能的,因为桌子的一角还堆放着几本书和笔记本之类的学习物件。再过来,就是相邻的厨房和洗手间了,从门口望进去,设施倒是一应俱全,过道却窄得似乎转个身都困难。卧室也只有一个,从外面看进去很小。他没有细看,而是走到窗边,倚墙而立,回身望着仍在忙碌的伊楠,问:“怎么会想到搬家?”
伊楠头都没来得及回,手脚麻利地要将地板清理出来,胡乱答道:“哦,原来的房子太吵了,人多嘴杂的。我这一阵子经济还算宽松,所以也就奢侈一下了,呵呵。”
她很瘦,即使穿了一套宽大的浅灰色运动套装,也没能掩住纤细的腰身。外套上有个帽子,双肩处还垂下来两根系带,她仍是一副学生模样。因为是在家里,长发只拿一个手绢似的发带松散地束了一下,零散的碎发垂荡在耳边,有种清秀的韵致,但她欣悦的回答让梁钟鸣感到一丝酸楚。
终于打理停当,地板恢复了体面,伊楠这才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来。见梁钟鸣始终站着,她连忙给他让座,又慌不迭地问:“要喝茶吗?”
“不用,你别忙了。”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伊楠还是冲进了厨房。过了片刻,她端了一杯清水出来,讪讪地搁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不是在公司,我这里……只有白开水,还是凉的。”
梁钟鸣笑得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