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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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乔一惊:“公孙海主……?”
不待盛睡鹤否认,她自己已排除了这种可能,“公孙海主若要对咱们不利,在码头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用不着这么麻烦!你是说应敦自己想针对咱们?为什么?”
“大约他好日子过多了所以不折腾不痛快?”盛睡鹤淡淡道,“这山谷通向的海滩太浅,大船根本靠不上来。如今天色将晚,大哥为了安全考虑,兴许要到明日才会派船来接。咱们且回山洞里去将就一晚吧,等明儿个走海路回去了,我亲自给那混账小子规矩!”
“我觉得这事儿……”盛惟乔若有所思的跟上他的脚步,迟疑道,“恐怕未必是应敦做的呢?”
见盛睡鹤一言不发,她想了想,还是继续道,“这陷阱你解释起来三言两语,但实际上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只怕都不小!应敦是少海主,在岛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做这样的手脚不无可能!问题是,我以前听应姜说过,她跟应敦非嫡非长,在公孙老海主故世之前,他们姐弟其实在公孙海主的子嗣里头地位都不高。若非公孙海主早先的子嗣就剩了他们俩,也轮不着应敦做少海主!”
“也就是说,应敦以往在岛上没什么权势,如此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得力的人手!”
“他现在能委以重任的心腹,只怕十成十是公孙海主这两年安排给他的。”
“区区一两年的时间,应敦就是再有手腕,如何能让这些人全部归心?甚至归心到了为了他隐瞒公孙海主的地步?!”
“那么既然公孙海主没有针对咱们下手的意思,应敦让这些人设这陷阱来害咱们,这些人就算不直接抗命,必然也会私下禀告公孙海主!”
“公孙海主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坐视?!”
“那乖囡囡以为,谁才是罪魁祸首?”盛睡鹤听到这里,似乎来了点兴趣,转过头来,摸了摸她脑袋,含笑问。
盛惟乔不高兴的打开他手:“说正经事呢!别动手动脚的——我都这么大了,你以后少做这种逗小孩子的举动!”
这才道,“我对公孙氏的了解,也就是应姜偶尔说的那几句,谁知道这岛上有过些什么恩怨情仇?不过方才我跟应姜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一个自称严奴奴的人,似乎是公孙海主的侍妾,且已有身孕?”盛睡鹤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怀疑是严奴奴有了孩子心大了,想栽赃陷害应敦这少海主,好给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子铺路?”
盛惟乔点头:“毕竟方才这陷阱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根本没伤着咱们!正如你所言,眼下咱们只不过是暂时被困住罢了,早则今日,迟则明天,咱们就能离开谷中!若是应敦所为,此举不啻是把本来向着他的你我逼到对立面上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思来想去,他多半也是被算计了!幕后真凶却是想借咱们的手对付他呢!”
“回去了总会知道怎么回事的。”盛睡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话之际他们已经回到泉水畔,盛睡鹤急走几步到旁边的山壁上,拨开累累薜荔,朝里看了看,松口气,“还好这两年大哥一直派人定期过来打扫,更换内中之物。不然等下要没船来接咱们,今儿个这晚上可就不太好过了!”
盛惟乔因为前年被他逼着去坟场练过胆,又知道今明两天就能从海路离开谷中,此刻也不是太紧张——要是那头豹子离她再远点的话她就完全不紧张了——闻言提醒他道:“你方才说烤麂子肉?烤肉不急,赶紧生堆火把衣服烤一烤,我觉得好冷!”
他们可是从泉水里爬起来的好吗?
之前急着跑过来看个究竟,无暇关心湿透的衣物也还罢了;现在弄清楚了情况,但有风过,盛惟乔顿时就觉得要打哆嗦了!
盛睡鹤从幼时就常在这山谷过夜,虽然满打满算两年多没回来了,此刻就地取材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先生了堆火把两人的外衫烤干,万幸这会天气不算冷,两人衣着都不厚重,烤外衫的这点时间,穿在身上的里衣被火堆散发出来的热量烘着也差不多干了。
趁这功夫,盛睡鹤让初五去猎了只麂子以及两只山鸡回来。
因怕污染了泉眼,特特拿到泉水流往海中的小溪中段,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开膛破腹,以溪水漂洗干净。
中间将内脏、下水之类喂了初五,又在水边挖了一堆地栗洗干净,给盛惟乔充当零嘴。
收拾好猎物,天也黑了,海滩那边仍旧没人过来,兄妹俩都估计公孙夙今天怕是不会派船来接了。
这也不奇怪,公孙夙是知道山谷里的山洞放了生活所需之物的,也知道盛睡鹤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晚个一两天来接人根本不需要太担心。
相比之下,倒是山谷连接的海滩不能停泊大船,让盛惟乔这种身娇肉贵的掌上明珠顶着夜色乘坐小船更值得斟酌。
所以他们都没在意至少得明天才能离开这件事,兴致勃勃的将篝火移到山洞前,从山洞里取了调料烤肉——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盛睡鹤做的,盛惟乔抓着地栗扯着他袖子跟进跟出,生怕落了单被初五叼走。
说起来这女孩儿还是平生第二次在野外用餐。
相比上次在坟场被盛睡鹤整治的惨兮兮的根本没有胃口,此刻兄妹俩还算和睦,野味也相当不错,刷过蜂蜜的烤肉泛着金黄的色泽,香气诱人,入口外焦里嫩,好吃极了——她吃的开心,把剩下来的几个地栗也交给盛睡鹤,怂恿他一块烤烤看,结果烤出来发现比起生吃别有一种风味,高兴道:“明早走之前咱们再去挖一点,带回去烤!”
盛睡鹤笑着应下。
这时候他们还是很轻松很高兴的。
但晚饭用毕,盛睡鹤从山洞里找了口大锅出来,准备烧点热水,好让盛惟乔梳洗沐浴,忽然海上吹来大风,之前被玳帽峰坍塌摇落过一阵的秋叶,再次纷落如雨!
盛睡鹤添柴禾的手一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紧挨着他的盛惟乔察觉到,不明所以:“怎么了?”
“海上起了风。”盛睡鹤微微转头,篝火照在他脸上,将浓密纤长的羽睫拖出深重的阴影,阴影中他眸光凛冽如刀,沉沉望向海滩的方向,神情晦暝,良久,才淡声道,“一路穿林到此,犹有这样的声势……只怕,明儿个咱们也回不去!”
“反正谷中猎物不少,海里还有鱼虾什么的。”盛惟乔闻言怔了怔,随即安慰道,“明儿个回不去就回不去,大不了再晚个一两天,左右咱们现在也不缺什么——现在才九月,距离春闱还有小半年呢,不急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正在烧的水,掩去忧虑:食物确实不缺,但她没带换洗衣裙进谷,要是被迫滞留谷中时间长了,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而盛睡鹤此刻无暇考虑妹妹的烦恼,幽幽道:“我虽然不擅长预估天气,却知道岛上很有几位老人长于此道。虽然夜晚乘坐小船不是太安全,但我以为大哥若知道今晚会起大风,定然会立刻遣人来接,大不了派大船在远处接应,终归不会让咱们久困于此的——他却没有这么做,乖囡囡,你说,他是不想这么做,还是,自顾不暇所以没能这么做?”
盛惟乔怔了怔,想到自己方才的推测,一股子寒气顿时从脊梁骨上升起!
第八章 要不,一块盖?
“你是说,幕后真凶针对的不是应敦,而是……是公孙海主?!”盛惟乔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定了定神才继续道,“所以才会到此刻都没人来接咱们?!”
“大哥上位仓促,当时公孙氏的老人很多都不服他,这个前年你来岛上的时候,想来也听应姜说过的。”盛睡鹤收回眺望海滩的视线,转而注视着面前的篝火,淡淡道,“之后虽然在咱们爹爹的支持下,一举铲除了公孙氏的那几位老人,但当时毕竟事起仓促,无法将那些人积年的心腹全部清扫殆尽——这也是大哥年岁尚轻,就立下少海主的缘故,正是为了敲打这些余孽,大哥这一支已经后继有人,让他们不必再抱不切实际的想法!”
“方才你跟应姜离开后,大哥斥退应敦,跟我说,怀疑应敦受到了这些人的挑唆!”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欺应敦年少无知好糊弄,未想这些人竟敢直接对付大哥?”
盛睡鹤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颇有玩味,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敦也太蠢了吧?!”盛惟乔没注意到这一幕,脸色难看道,“前年我来岛上时,应姜跟他可没少倾诉他们那些叔公的咄咄逼人!当时不是连初五……”
不远处静静趴在地上合目假寐的初五,听到自己名字,睁开金瞳,极冰冷的扫了她一眼。
盛惟乔不争气的被它看的顿了顿,才小声继续,“连初五都受到波及?那会闹的那么厉害,那些人的旧部,又怎么会对应敦存着好意?他居然宁可相信仇人的手下,也不信任你这个救命恩人——我要是公孙海主,我也要对他失望透顶!”
说到这里,她想起公孙应姜之前说的话,不免顺口问,“我以前听应姜说,当初公孙老海主战死,你救人时,是专门救下她的。那么应敦呢?你当时也是专门救下应敦的?还是因为他离得近,救他最方便?”
“算是专门救下他的吧。”盛睡鹤从身旁提出个小酒坛来——酒当然是公孙夙之前派人送到山洞里的——拍开泥封,对着坛口喝了一大口,慢条斯理道,“当时他跟他几个兄弟距离我都差不多,我先救了他。然后等他被救出来后,其他人都已经被砍死了。”
“早知今日,你当初真不如救公孙海主的嫡长子呢!”至少那公孙录既嫡又长,必然从落地就被当成公孙氏的继承人栽培,心机城府眼界气度想来怎么都比公孙应敦强。
盛惟乔看着他眼底的阴霾,心中怜悯,叹了口气,“这公孙应敦的心性……实在叫人齿冷!”
人有远近亲疏,盛睡鹤尽管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好哥哥,毕竟血缘的关系放在那里,且仔细论起来,两人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相比之下,公孙应敦不但只是没血缘的侄子,甚至根本没有相处过,自然谈不上感情。
现在这侄子又有恩将仇报的嫌疑,盛惟乔对他的印象自然是一路狂跌,甚至觉得盛睡鹤当初救下来的若是其他人就好了。
“我救公孙录做什么?”谁知盛睡鹤闻言,却淡淡的笑了笑,眼神淡漠道,“公孙录是我那义父亲自教养大的,跟他亲爹都不亲,更遑论是我这个所谓的小叔叔,其生母不但是公孙氏的当家主母,也是我那义父最得力的部属之女——那位要是活了下来,玳瑁岛如今的第二号人物必然是他不是我,我救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拎起酒坛又喝了一大口,放下之后,见盛惟乔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己,嘴角笑意愈深,道,“乖囡囡既然听应姜跟你提过公孙录,也应该听她提过她另外那位福薄的义叔吧?”
盛惟乔想起公孙应姜说过盛睡鹤的本性颇有些睚眦必报,这点在她这个亲妹妹跟盛睡鹤的相处过程里,也确实亲身再三领教过,所以不敢承认,担心会坑了公孙应姜,故作惊奇道:“她还有位义叔父吗?公孙老海主很喜欢收义子?”
“义父确实挺喜欢他那个义子的。”好在盛睡鹤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只玩味的打量她片刻,又呷了口酒水,方缓声道,“所以为兄送那不识趣的东西永眠海底后,义父尽管为了大局考虑,没有把为兄怎么样,却也打定了主意要卸磨杀驴——而在义父的计划中,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录!”
“这是让你成为公孙录的垫脚石?”盛惟乔脸色一变,脱口道,“你在玳瑁岛……我是说你之前那个‘鸦屠’的名号,仿佛很有震慑力的样子。如果公孙录能够杀了你,自然也能踩着你声名大噪,令人不敢小觑!这公孙老海主心狠手辣反而坑了嫡长孙,也不知道去了九泉之下,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公孙老海主要是不对盛睡鹤存了杀心,而且还将他当成长孙立威的牺牲品,兴许两年前盛睡鹤就会努力救下公孙录呢?
但她才这么想的时候,盛睡鹤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骗你的,乖囡囡,你还是太嫩,竟没听出来破绽啊!都说了,公孙录一直被为兄那义父带在身边,跟他亲爹都不亲!而为兄那义父当年战死海上,这说明什么?说明公孙录受他牵累,一早落进了重重包围之中,根本没法救!”
“……”盛惟乔愤怒的抡起粉拳,但!还没砸下去,忽然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
她下意识的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初五虽然还保持着卧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