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由己不由天-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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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解其意,身子稍稍前倾瞧了瞧,但见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
“这明前龙井,尤以一芽一叶为极品。冲泡出来,便是一叶叶挤挤挨挨的。不像君山毛尖,一泡就散开成花朵儿似的。”
她眉梢一挑,眼波流转,“长公主有法子,叫君山毛尖像明前龙井似的,不散开叶芽吗?”
长公主神情一滞,听出了她话中的机锋。
沈风斓的意思,便是不信她能约束好卫玉陵。
要是能约束,过去这十几年,她也不会纵容卫玉陵长成这样的刁蛮性子。
长公主吸了一口气,眸子直盯着她,“斓姐儿,想要怎么办,你直说吧。”
沈风斓收回了茶盏,轻轻叩上。
茶盖和杯身碰在一起,轻轻叮了一声。
“长公主放心,昔日我在贵府中落水之事,算我欠小郡主一个人情。今日我放她一马,就算是还了这个人情。日后再犯,我一定睚眦必报。”
长公主微微讶异,抬眸看她一眼,似乎不相信此事会这样轻易地解决。
只要沈风斓愿意,她真把此事闹到御前,吃亏的必定是卫玉陵。
可她没有。
沈风斓道:“风斓请长公主过府一叙,只是想问长公主一句话。”
“什么话?”
“长公主府真的要与太子结党,在朝中谋夺私利了吗?”
长公主瞬间变了脸色。
“放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岂可随意胡说!”
沈风斓微微一笑,长公主刹时反应过来,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失态。
人只有在被旁人戳中真相的时候,才会着急跳脚。
长公主下意识的反应,反倒叫人抓住了把柄。
沈风斓道:“风斓虽是小辈,自小也听了不少卫大将军的故事。传闻卫大将军年纪轻轻,便能率领大军独当一面,击退了匈奴铁骑。”
“传闻玉陵一战血流成河,是卫大将军力挽狂澜,边境防线才没有被攻破。而老将军自己身先士卒,捐躯阵前。”
“更有传闻说,卫大将军在世之时,与长公主伉俪情深,在京中传为一时佳话……”
长公主有些不自在,“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斓只是想说,如果卫大将军还在世,他真的希望长公主替太子结党营私吗?”
长公主眸子微眯,看向沈风斓的目光变得充满敌意。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风斓唇角勾起明艳的笑容,“那个御史丞管布,从前受过长公主的恩惠。若非知道长公主为太子效力,他又怎会自作聪明弹劾龙骑营首将龙骏,落得个毁容的下场呢?”
管布面上留下了骇人的烫伤疤痕,圣上出于打了言官御史的愧疚之心,并没有将他罢黜出朝堂。
也不知道是不是留着他,在朝中警醒那些结党营私之人,免得人人都敢轻易朝着皇子们伸爪子。
长公主一惊,没想到沈风斓知道得如此详细。
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
“皇后是大将军的亲妹妹,太子又是皇后嫡出的儿子,于情于理,你说本宫该不该帮着太子?”
“那卫大将军在时,可曾帮着太子结党营私、陷害其他的皇子?”
沈风斓的反问一针见血,戳中了长公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卫大将军在,他会这样做吗?
他是这世间最为疏阔爽朗的英雄,宽广的心胸装得下家国天下,装得下江山社稷,装得下天下万民……
独独装不下权谋争斗。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
长公主走的时候,带走了被关在厢房里的卫玉陵。
轩辕玦原先还怕她搞不定,听闻长公主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好,对沈风斓又另眼相看。
她今日动手给了卫玉陵一巴掌,真是一掌惊四座。
他震惊之余,又喜欢她这种姿态。
明知她是为了维护她自己和云旗才动的手,还是有一丝欢喜,希望她有一点点,是因为吃醋。
哪怕一点点也好。
晚膳的时候,轩辕玦又借着看云旗兄妹的名义,到天斓居蹭饭。
说来也怪,沈侧妃出月已有两个月了,殿下总是来这用膳,夜间却并不留宿。
这不得不叫人疑心。
沈风斓自顾自地用膳,两个人虽坐在一处,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轩辕玦轻咳了一声,“你今日和长公主……”
“食不言,寝不语。”
沈风斓头也不抬,继续吃饭。
轩辕玦:“……”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沈风斓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看着沈风斓慢条斯理地用膳,只觉得味同嚼蜡。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用好了,将衣襟上的帕子取下来,抹了抹嘴角。
“殿下方才想说什么?”
轩辕玦一愣,“你今日和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她大费周章把卫玉陵押在府中,总不会只是找长公主来唠唠嗑闲话家常。
沈风斓神秘一笑,“替殿下去了太子的一大助力。”
他不解其意,细细问了一番,才明白沈风斓的意思。
不禁笑道:“你莫不是以为,凭你这几句话,长公主就会放弃对太子的支持?”
“她自然不会。”
浣纱递过茶盏,她啜了一口漱了漱,用帕子掩着吐进漱盂。
“卫家是太子的母家,虽然卫大将军不在了,长公主还在。长公主对卫大将军一往情深,所以不顾圣上的意愿,心甘情愿为太子出力。”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出于对卫大将军的情谊做出的这些事,根本不是卫大将军所愿。她的一往情深,根本就是自以为是。”
轩辕玦点头道:“这是诛心了,便是她一下子扭转不过来,起码心里有了一根刺。日后再面对太子的事情,她有十分力也只会出到五分。”
这就足够了。
皇权之战,毫厘必争,分秒必夺。
卫家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唯一还能撑起卫家的长公主都不肯尽心,那太子就会陷入岌岌可危之境。
“不过我最高兴的还是,还了欠小郡主的一个情。”
轩辕玦一口茶水几乎没喷出来,“你给她一巴掌,还说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
沈风斓白他一眼。
“我说的还她人情,是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她离开晋王府。那一巴掌不过是警醒她,她想做你的正妃大可勾引你去,三番两次找我麻烦算什么?”
轩辕玦眸子微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春意盎然。
他凑近了沈风斓,低声道:“我想让你做我的正妃,你为什么不勾引我?”
他声线本就低柔,这样刻意压低嗓音说出来,显得有些沙哑而充满磁性。
沈风斓叫他那双桃花眼一看,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她四肢流过,让她手脚不受控制……
是这样任由轩辕玦撩拨她,而她不战而退?
还是奋起反抗,撩回去?
在被动和主动之间,沈风斓一向喜欢后者。
她笑眯眯地凑近轩辕玦,两人的脸近到目光已经看不见其他东西。
只剩下彼此。
沈风斓一手托腮,一双纯澈的眸子眨巴了两下。
“既然殿下想让我做你的正妃,难道不该殿下来勾引我吗?”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王今夜就在天斓居下榻了。”
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起染坊来了。
沈风斓待要拒绝,只见他一脸无辜,“怎么?难道沈侧妃担心自己被勾引,不敢让本王留宿?”
明知是激将法,沈风斓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被他引诱。
她仍是笑眯眯地模样,回道:“殿下自然可以留宿,不过不是担心我自己。反倒是我担心殿下,从前身边就两个通房还都是完璧之身,叫外人以为殿下有什么隐疾就不好了。”
他眉头一皱,心知是红妆这个大大咧咧的,把老底都交代给沈风斓了。
早知道这个红妆这么没心计,他宁可找绿翘那样吃里扒外的来当他屋里的“摆设”。
省得叫沈风斓拿这个呛他。
“本王有没有隐疾,沈侧妃是最清楚的,不然云旗和龙婉是哪来的?”
沈风斓装疯卖傻,“哎呀,我喝多了记不得了。”
她施施然站了起来,径自朝书架上寻了一本书,歪在临窗的贵妃榻看了起来。
轩辕玦心情大好。
原以为沈风斓会把他赶出去,没想到她到底还是同意了。
这至少说明,她并不是对自己全无好感。
生得比女子还要美貌的晋王殿下,这是生平头一回为自己可能得到一个女子的好感,而沾沾自喜。
“来人,本王今夜要在天斓居留宿。”
跟在外头的正房丫鬟一听,各自面上神情不一。
沈风斓尚未生产时,玉凤原以为,晋王殿下身边少了绿翘和红妆,总要再补上通房丫鬟的人选的。
她是正房里的大丫鬟,论资排辈,也该轮上她了。
没想到绿翘死了红妆走了,晋王殿下连提都不提通房丫鬟这事。
她渐渐灰了心,没想到沈风斓出月以后,殿下仍是一个人独宿,从未留宿在天斓居。
这又让玉凤等心存观望之人,燃起来希望的火苗。
这簇小小的希望火苗,随着轩辕玦一句今夜在天斓居留宿,彻底被浇灭了。
连绿翘那样的美人儿,在沈风斓面前都相形见绌。
她们这些丫鬟又能比得上她哪个脚趾头呢……
玉丹欢喜地应道:“是,殿下。”
她再抬起头来,只见玉凤冷冷地看着她,面色不豫。
——
沈风斓若是早知道,晋王殿下的留宿竟然能让她一夜不得安睡,她豁出去面子不要也不能把这个祸害留下。
一开始,晋王殿下还老老实实地坐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作妖了。
“来人,本王要沐浴。”
沈风斓从贵妃榻上直起身子,想了想,道:“殿下要在哪里沐浴?”
“当然是屏风后头。”
“哦。”
沈风斓转过身去看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不对。
屏风后头只有一个浴桶,那是她平日里用的!
“殿下!”
她忙转过身去,想告诉他要在这里沐浴可以,得让人另抬一只浴桶来。
没想到这一转身,就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
他背对着沈风斓,正在慢条斯理地解衣裳。
也不知道丫鬟们都去了哪里,他自顾自脱下了外衫,露出里头素白色的中衣。
沈风斓不由心想,他不会站在这里,继续脱吧?
果然。
素白的中衣从他两侧肩膀剥开,露出宽肩窄腰,沟壑分明。
他双臂的线条微微起伏,肌肤呈现淡淡的蜜色,肌肉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粗犷,少一分则纤弱。
便是这样,刚刚好。
他顺手将中衣挂在了屏风上头,底下只剩一件宽松的亵裤。
但见他将手伸到裤腰的位置,一手解开了腰上的系带。
沈风斓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如果你想看,本王也不介意在这里脱。”
他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话语声中充满了戏谑。
沈风斓迅速扭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轩辕玦未等到她的回应,轻声一笑,转到了屏风后头去。
水声哗哗响起。
起初是以手捧水浇在身上的声音,叫人不禁想象,水流划过他的肌肤是何等景致。
而后慢慢的,那水声变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变得清冽。
像是用手轻轻撩起,而后一点一滴,缓缓浇落在水面上。
让人浮想联翩。
沈风斓霍然将书拍在贵妃榻上。
这动静还让不让她好好看书了?
妖孽,晋王殿下真是个妖孽!
良久,里头传出一道慵懒的男声。
“把本王的衣裳拿来。”
沈风斓哼了一声,“丫鬟都被殿下遣出去了,叫谁给殿下拿衣裳?”
谁爱拿谁拿去,她反正是不拿。
“哦。那本王只好自己出去拿了。”
里头的男声不仅不失落,反而有一丝狡黠的喜悦。
“慢着!”
他要是不穿衣裳就走出来,沈风斓不敢保证,她还能保持淡定的面色。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老老实实给他送衣裳进去。
屏风之外伸进来一只手,女子纤细修长的手臂抓着一叠衣裳,上下挥动了一番。
“接着。”
轩辕玦一笑,伸出手在衣裳上面划过。
“哎呀,太远了,够不着。”
沈风斓没好气地往里挪了挪。
“还是够不着。”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同身体一起泡在温水之中。
沈风斓若是再察觉不出他的用意,也算是枉为人两世了。
她索性把手抽回,将衣裳挂在了屏风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