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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妾身由己不由天-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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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殿下,说是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不慎掉进了水里。因是在晚上,大约呼救没人听见,所以没能救得上来。”
  宁王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
  “圣上听闻汪氏的死讯,颇为伤感,如今旧疾又犯了。殿下还是快些进宫,照旨意办吧。”
  他看得出来,宁王面色苍白,似乎也有病在身。
  可是圣上的旨意不能更改,他只能催促宁王。
  宁王倒也没有拿病来搪塞,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有劳公公,本王更衣之后便入宫。”
  那宫人松了一口气,“奴才到外头等殿下,一同入宫。”
  他怕自己一走,宁王便找借口拖延,那他回宫少不了挨李照人一顿斥责。
  宁王也没理会他,慢慢从床上走了下来。
  那宫人退到门外去,只见一个身有残疾的护卫,一瘸一拐地经过他身边。
  他的一只胳膊被连根砍断,看起来十分可怖。
  宫人常年在宫中,哪里见过这样可可怖的伤口,连忙朝一边避过。
  避过的同时,还用手捂住了鼻子。
  那个护卫目不斜视,就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殿下,岭南那边有消息了。”
  这个少了一条胳膊,腿上还一瘸一拐的护卫,正是元魁。
  兰公主走了之后,他在府中尽力照顾宁王,却得不到他的接纳。
  为了让宁王不赶他走,他只能自断一臂,权当是偿还了沈风斓的胳膊。
  对于一个护卫而言,一条握剑的胳膊,比他的性命还要紧。
  众人纷纷为元魁求情,宁王便默许了他的留下。
  至于他腿上的伤,全是因为跪得太久,导致经脉不畅,两腿暂且无法正常行走。
  屏风后头,已经穿戴整齐的宁王走了出来。
  他整了整头上的金冠,看也没看元魁一眼。
  “如何了?”
  “晋王平安无恙,以匪治匪的法子,将岭南的山匪之患几乎根治。沈侧妃性命无碍,至于手臂……”
  他的人能打听到沈风斓还活着在城中,已经是极限了。
  具体的伤情,他实在不知。
  宁王沉默了半晌。
  就在元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打算退出寝室之时,忽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兰公主呢?”
  元魁脚步一顿,心中一喜。
  他以为宁王真的完全不在意兰公主了,好在他还是问了一句,关于她的情况。
  如果兰公主听见这话,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城中前些日子混进去一个女刺客,四处打听沈侧妃的身份,后来在府衙前的包子摊被抓住了。属下心里想着,这大概是兰公主了。”
  宁王没有再说话。
  亲自去买包子,连个帮着她的下人都没有。
  她竟然真的连个人都不带,单枪匹马就跑去了岭南。
  如果沈风斓真的死了,她会像她说的那样,自刎谢罪吗?
  宁王从来没相信过她这句话。
  可她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超乎宁王的想象了。
  “派人继续盯着,如果有任何新的消息,立刻快马来报。”
  元魁顿了顿。
  “是关于……兰公主的新消息吗?”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宁王懒得理会他。
  只是看在他自己挥刀斩去的那条胳膊的份上,才留他继续待在宁王府罢了。
  “属下,知道了。”
  不是兰公主,而是沈风斓。
  他最关心的,依然是沈风斓……
  宁王府的马车进了宫,贤妃身为罪奴,尸首只能停在永巷之中。
  是因为圣上的加恩,永巷的总管才收拾出一处废殿来,把她的尸首停进去。
  好巧不巧,那处被拿来停灵的废殿,正是当年贤妃和宁才人住的那处宫殿。
  宁王走进殿去,不远处有不少永巷的罪奴,看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
  “听说贤妃从前没少虐待宁王殿下,现在圣上还要他来看望,这也太难为殿下了。”
  “是啊,要不是贤妃被贬为罪奴,她做的那些事还没人知道呢!可怜宁王殿下当年小小年纪,竟然落到这个毒妇手里……”
  “毒妇自己生不出儿子,才要虐待别人的儿子嘛!”
  ……
  议论之声抛诸脑后,宁王踏进那间宫殿,只觉得盛夏之季生出寒意来。
  那是久无人居的宫殿,释放出的陌生的阴冷空气。
  也是一个新丧的亡魂,彷徨驻足的冰凉怨气。
  他走进殿去,看到地上铺着一张薄薄的席子,用白布蒙着一个人形。
  那个人形极其高大、肥胖,和他记忆中的贤妃半点都不相同。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贤妃。
  无关于外表,是灵魂。
  就算贤妃化成了飞灰,他也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高高的门槛隔住他们两,一对养母和养子,彼此静默无言。
  宁王忽然笑了笑。
  “你到底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死的,还是自己想死的?我猜,你可能真的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他忽然回忆起贤妃说过的话,学着她的口吻说出来。
  “你说,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好好活着最重要。这就是你们汪家的祖训吧?当初汪若霏被凌辱成那个模样,也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他自顾自说着,未免觉得好笑。
  “你命好,居然死了。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不用再洗夜壶,不用再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挖苦讽刺……”
  他忽然长腿一迈,踏进了门槛之中。
  “可是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打算慢慢再告诉你,你怎么就死了?”
  尽管知道那块白布底下,必是贤妃无疑,他还是揭开了布。
  看着那个肿大的头颅,底下充满了水泡和黄液,他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畅快。
  他索性将整块白布都掀了起来,看着她肿胀的四肢,看不清指节缝隙的手掌……
  那不是手掌,更像是一个圆圆的水球。
  “你还记得,掖庭宫的庭院里头,你什么花木都不肯种吗?你不肯种,别人可帮你种了。父皇在掖庭宫地下,种了多少陵青,你一定不知道吧?”
  陵青生长在泥土之中,有避孕之效,并没有枝条花叶伸出地表。
  以至于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也是意外在宫中角落躲着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来宫中的嫔妃都有了皇子,父皇已经不再忌惮平西侯府的权势了,就把掖庭宫翻修了一遍,弄走了那些陵青。”
  那是掖庭宫长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翻修。
  “不过我又从花房弄了一些种子,重新在掖庭宫的地里种了下去。你猜——”
  他的面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如果不继续种那些陵青,你还会有子嗣吗?”
  面目全非的贤妃,冰冷冷地躺在地上,不能再回答他的话。
  这些话,也只有贤妃死后,他才愿意说出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让贤妃生不出孩子来,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一旦贤妃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他在贤妃眼中,在平西侯眼中,就是一个无用的废子。
  等待他的命运,不会比宁才人好一分。
  上天对他唯一的厚爱,就是让贤妃这一生无子。
  让她畸形地将宁王虐待大,却也让他活着到了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他出宫,开府建衙。
  “我想象不出,像你这样的人,有了亲生的儿子会如何?会像平西侯对待汪杰人那样吗?”
  无论是前一个汪杰人,还是后一个汪杰人。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意之中,却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贤妃,目光复杂。
  甚至是有一丝嫉妒,嫉妒她能死去,不用再活着受苦。
  “想不到最后,还是你死的最容易……”
  他低下身子,伸出手来,将贤妃面上的一缕发丝拂到脑后。
  因为尸体被水泡得太久,又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放着,已经开始了腐烂。
  这一拂,一缕发丝连带着头皮,都粘在了宁王的手上。
  指缝中染上了尸体的腥臭,他苍白的面上,嘴角阴森地翘了起来……
  贤妃意外身亡,圣上的病情被惹得加重了起来。
  这一回不同于先前。
  先前他是忧心轩辕玦的性命,担心操劳过度,才导致的病重。
  而这回尚未痊愈,又遭此打击,病情更加严重了起来。
  宁王从永巷出来,正要回府之时,便见长生殿的宫人一团乱象。
  “发生了什么事?”
  宫人见眼前之人是宁王,顾不得许多,慌里慌张地回禀。
  “圣上的病情不好了!李公公让奴才们通知各宫嫔妃前来侍疾,还有前头几位大臣……既然殿下在这,殿下快进去吧!”
  他隐约嗅到宁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却无暇顾及这许多。
  宁王犹豫了片刻,朝他一点头。
  “带路。”
  长生殿中,圣上静静地躺在床上,萧贵妃焦急地站在床边。
  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话,谁知道圣上忽然一口气喘不过来,就倒在了床上。
  萧贵妃脑中还回响着圣上的话,越发慌乱——
  可是朕看着你,就想到自己真的老了。
  现在这个时候,她或许不该在圣上面前出现。
  长生殿的宫人都被派了出去,把各宫嫔妃和外朝的大臣请来。
  没想到头一个到的,竟然是宁王。
  萧贵妃看着他先是一愣,而后忽又想起来,他应该是正好在宫中来祭贤妃的。
  他毕竟是圣上的皇子,尽管萧贵妃疑心岭南的刺杀有他的手笔,也不好拦住他。
  “贵妃娘娘。”
  他走上前来拱手行礼,萧贵妃淡淡一点头。
  “你进去吧。圣上为汪氏之死伤感,你千万别说什么刺激的话,让圣上心情起伏,明白了吗?”
  “明白。”
  宁王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萧贵妃不自觉掩住了鼻尖。
  这味道像是水里新鲜的鱼,又比鱼腥更臭几分。
  又像是腐败的肉食,丧失了原本的鲜味。
  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味道比她闻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加令人恶心。
  “呕!”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掩住了口,干呕不止。
  那是——贤妃的味道。
  待要阻止宁王,他却已经走进了内殿。
  萧贵妃连忙命宫人进去,“去把香炉熏上,别让圣上闻见这股死人味儿。”
  那宫人连忙赶进内殿去。
  直到宁王站在床前十步远的地方,圣上才隐约感觉到有人进来,把头朝他偏过去。
  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宁王。
  “你,你来啦?”
  或许是因为病弱的关系,圣上的态度不似平时那么冷淡。
  “你走近些,站那么远,朕看不清……”
  他微微眯起眼见看宁王,这一个动作,老态毕现。
  宁王顺从地朝前走了两步。
  李照人不动声色地走上来,将一个销金兽首香炉捧上,放在圣上的床尾。
  “啰嗦,香炉拿得这么近做什么?”
  李照人笑呵呵地回答圣上。
  “这屋子里药味重,怕圣上嫌熏得慌。圣上若是不嫌,奴才就把香炉拿远一些。”
  圣上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李照人又笑呵呵地退下。
  “朕这些日子病着,药味也闻惯了,不怕熏。倒是你,熏着了吧?”
  圣上难得的关心,让宁王难以习惯。
  “儿臣这些日子也在府中养病,喝了不少药。也闻惯了,不怕熏。”
  圣上一听这话,端详着他的面色。
  的确显得有些苍白,身子似乎也比从前瘦削了不少。
  那张脸上一贯带着的笑意,也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宁王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叫人说不上来。
  或许是,更真实了一点,也更阴冷了一点……
  圣上忽然想起了贤妃之事。
  “你,可去看过你母妃了?”
  圣上还在用母妃二字,来称呼贤妃,让宁王心中不满。
  难道圣上以为,他至今还不知道,宁才人死的真相吗?
  明知宁才人是贤妃害死的,他又怎么可能,再以母妃二字称呼贤妃……
  “回父皇,儿臣看过汪氏了。”
  圣上愣了愣。
  他这个儿子,好像一直以来,兽形都藏在心腹中。
  呈现在表面的,永远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而他现如今对着自己,直呼贤妃为汪氏,那口气却十分不屑。
  这不像他平常说话的口气。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宁王不禁好笑。
  “父皇希望儿臣知道什么呢?便是儿臣不知道,就凭汪氏在儿臣身上扎的针眼,数都数不清,难道儿臣还不能在父皇面前抱怨一句吗?”
  圣上忽然咳嗽了起来,声音传到寝殿外头,萧贵妃万分着急。
  “宁王是怎么回事?让他别说刺激圣上的话,怎么惹得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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