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配-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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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先是可怜,宝贝儿子,那么护着却死于非命;如今却是可恨之人!哼。马上掉脑袋的人就是他了……”沈如初心中翻涌着一股仇恨,她知道,根本不用她动手,北夷马上就要杀进来,就算没有北夷人,马征明这般违抗命令,也迟早会招来京城的杀身之祸!
“夫人……”松月轻轻唤了一声,道:“马征明一定会有报应的,三爷会安息的,夫人,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
沈如初点点头,稍微回了点神,道:“老宋回来没有?”
正说着,楼下传来响动,麦冬急忙下楼看了看,老宋已经将棺材运回来了。
“夫人,老宋回来了。”麦冬道。
沈如初见了老宋,吩咐麦冬给他取了一锭银子,道:“你去给我三哥买点衣服,添置点玉器。”安阳的人都迷信,认为死人带着玉器下葬好安息,“我回家找找,要是有合适的玉器,也寻几样出来。松月回头就去做这件事吧。”
麦冬又道:“夫人,这事要不要通知老太爷?”——她嘴里的老太爷就是沈云忠。
说到沈云忠,沈如初的心又是一阵钝钝的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悲剧一再在沈家上演,何等的悲苦!
如果说,前面的父辈的兄长是战死沙场的悲壮,那沈燕飞的死算什么?不是死在敌人的铁骑和刀枪下,而是死在自己统帅的刀剑下——何其让人痛恨!
沈如初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道:“等一下让如意想办法给爷捎个信,说说我三哥的事情,让他小心点!”
马征明如今像是一条疯狂的野兽,见人就杀,听说这些天很多人被捕,然后秘密被杀害了,只因为马征明怀疑这些人和马文俊的死有关!
麦冬没得到答复,见沈如初情绪不好,不敢继续追问,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爷爷那边,我亲自去告诉。”沈如初淡淡道,“你们两个陪我过去吧,顺带将药箱带上,我怕爷爷受不了这个打击。”
纸包不住火——沈云忠迟早要知道这件事,当时那么多人看见了,恐怕沈燕飞的事情早已传到了沈云忠的耳朵里。
到了沈家,沈云忠正在给小鸡喂食。
“爷爷,家里什么时候养了鸡啊?”沈如初笑道,又松月和麦冬搀扶着,这身子越来越重,她都不肯穿裙子了,裙子遮着脚,走起路来特别不方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如今她穿的是一条自己改制的淡绿色短裙,正好遮着肚子和屁股的那种,看上去有几分调皮。
沈云忠看沈如初来看他,登时老脸笑开了花,又见沈如初这身打扮,歪着头看了一会,道:“我这孙女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沈如初笑道:“爷爷,你又逗我!”
沈云忠笑道:“不逗你,是真好看!我养鸡是为了给你炖汤补身子,这些可都是老母鸡,我前段时间买回来,本想给你送过去,看着太瘦了,怕没油,自己就养了起来。我这曾外孙要出生喽,可得吃点好的!”
沈如初笑道:“谢谢爷爷,孩子出生了,还得您这个太爷爷带着啊!我可管不了这么个小东西!爷爷,你这鸡养得不错啊,一个个都那么肥!”
沈云忠笑道:“那是,我要给我乖孙女炖母鸡汤,好把曾孙子养得白白胖胖。咕咕,都过来吃食。”他随手又撒了一些玉米粒。
沈如初心中一痛,苦笑了一下,心中酝酿了很多开场白,明明打了那么久的腹稿,但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木木道:“爷爷,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唉……爷爷,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沈如初哭了,咬着嘴唇半天不知如何说下面的话。
沈云忠慌了神,放下手中的粮食,惊道:“怎么了这是?来,有什么事和爷爷说。”
沈如初抹着眼泪,哭得根本喘不过气来,这可把沈云忠吓坏了,道:“傻丫头,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说给爷爷听,爷爷给你做主。是不是家里出现什么事了?是不是……”他老眼浑浊地看着沈如初,抓着沈如初的手有些颤抖,胡子又开始抖动了。
“你、你说,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云忠指着如烟问道。
如烟也跟着哭了,道:“老爷子,您要挺住啊,是三爷……三爷他没了!”
沈如初在一旁拼命地点头,沈云忠身子晃了晃,硬是一口气没喘过来,捂着胸口直抽搐,吓得沈如初急忙拉住他,又叫了如烟和黄老三过来帮忙,围着沈云忠忙活了半天,这才将他救醒。
“爷爷,你要坚强点,哥哥是……是战死在沙场,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是我们沈家的骄傲。”沈如初道,她相信沈云忠能接受这个说法,若是如实告诉他,沈燕飞是被马征明杀死,不是被敌人所杀,而是死在自己的统帅手里,还死得那么惨,他肯定悲愤交加,说不定就……
沈云忠道:“唉,我们沈家……老天爷,为什么你要将我的子孙一个个带走,却单独留下我这把老骨头!”
沈如初哭道:“爷爷,我们为国捐躯,是件光荣的事情,您是老英雄,受人敬仰。这是我们军户的命,安阳城里多少户人家和我们一样……怨天……会好起来的,爷爷,相信我,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云忠呆呆地看着沈如初,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呢?”
沈如初含泪道:“在医馆。”
沈云忠颤抖着,哆嗦着,道:“那我要去看看,把他接回来,这是沈家的人,不能放在外面喽!”
沈如初哭道:“好,爷爷,我们一起去,去把哥哥接回来!”
“你不用扶着我,我能走,还能承受地住!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们军户人家的命!好在你现在不是军户身份了,以后娃儿也不用当军户!好孩子,好好活着。”沈云忠的情绪忽然平静起来,顺带整理了一下衣裳,“燕飞没给沈家丢脸,也是条热血好汉!”
沈如初心如滴血,但仍旧配合地点点头,道:“爷爷,哥哥好样的!没给咱们沈家丢脸。”
“好啦,傻丫头,别哭了,你现在有身子了,孩子重要!”沈云忠反过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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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谢千语千羽送的平安符。恭祝大家节日快乐!
☆、250 办丧礼人情凉薄
沈如初心中一动,沈云忠这番看似平常的话语让她温暖却揪心,一个人能在自己悲痛的时候还想着别人的感受,要么是善良要么是在意。
“爷爷,我没事,可惜哥哥……”沈如初落泪。
她的心里锥刺一般的痛——安阳城里的战乱让她原本敏感的神经渐渐生出了麻木的迹象;而作为从医者,她了很多生死哀伤,她费尽心思去医治,哪怕是贴钱她都愿意,为的就是心底那无处安放的良知与善意。
“我去看看他,看看三小子……自小不爱说话,闷捣蛋,教书先生说他不读书,说他不开窍,我知道其实他最聪明,有一次呀,他不小心打坏了我一个玉烟嘴……”沈云忠絮絮叨叨很久。
沈如初不忍心听下去,但更不忍心打断。
“初儿,你说我们沈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哟,满堂儿孙竟然是这样……军户,唉,军户的命呀!”沈云忠叹息着,每说一句话就像是秋风扫落叶的悲叹,听着让人心酸。
“爷爷,我们会好起来的……”沈如初艰难吐出这几个苍白的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让这位饱经风霜、经受那么多生离死别的老人如何相信?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只因为她心中感受到沈云忠的痛苦,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是希望但也是绝望。
沈云忠颤巍巍地走着,沈如初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步履蹒跚、瘦削而伛偻,心中有说不出的痛楚和悲伤。
沈云忠见到沈燕飞的尸体,怔怔看了看,身形微微颤抖着,老泪纵横的样子让一干人看得心碎。
接着,沈云忠将沈燕飞的尸体运回了沈家,又按照安阳的风俗将他入殓——沈家的亲朋好友能到的都到了,因为在打仗。很多尚在外面征战的壮丁来不及参加沈燕飞的葬礼,甚至没有听闻他的死讯。
文旭接到了沈如初托人送进军营的信,当即也是震怒万分,心中更是对沈如初思念和担忧万分。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家中,陪着她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但是,他做不到。
现在军中形势大乱,而北夷人已经趁机发动了几次规模不大不小的偷袭和进攻,现在北疆的形势非常危急,一不小心就可能失守——若是燕国失去了北边的屏障,整个国家都会大乱。
“我对不起初儿。”文旭想了想,只说了一句话,将那封信揉搓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铺展平直,然后叠好放进了怀里。
石磊叹口气,拍拍文旭的肩膀,道:“初儿会理解你的。现在战事吃紧,也只能先委屈她了。不知我家里那个小妾怎么样喽?”
文旭笑道:“你说仙儿?”
石磊苦笑道:“你小子就别寒碜我了?我还有其他妾吗?这个女人。哼哼,估计我回去之后就找不到人了。”
“未必,马家倒台了,那个少夫人不是死了?她挺活络的,没了靠山,不至于还去马家找晦气。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文旭安慰道。
石磊笑道:“你倒是会安慰我。你们家初儿那么美,又能干,说不定也……”话还没说完,文旭一记冷冷的眼神剜过来,冷道:“别乱说!初儿不是那种人!”
石磊道:“都是战争惹出的事,让我们有家不能回!这群北夷孙子。我一定亲手宰了他们,让他们一辈子老实放牛羊,别没事就到我们燕国来晃悠!”
文旭哭笑了一下,道:“没人不恨北夷那帮孙子!但我现在更恨马征明,他最该死!就因为他指挥不当、舍大为小、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擅自离开战场。导致我们这么多兄弟阵亡!要不是因为他这个主帅丢下自己的士兵跑回家,我们怎么会惨败至斯!”
他越说越气愤!
石磊也跟着红了眼,恨道:“先不忙着生气,我们还要和章必清再去说服其他将军,独木不成林,光靠我们几个和手里那些兵,不能成大事!一切都等击退北夷狗再说!”
文旭道:“等等,家里出了事,我放心不下,我打算让林小三回去一趟,一来让初儿安心,告诉她我一切平安,会活着回去;二来,帮忙料理一下家中的事情,实在不行,医馆就不要开了。”
石磊道:“也行,林小三回去挺合适,现在正混乱,我去打声招呼,回去几个人不成问题,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多带几个人?那我们和马征明有什么区别?他可是一口气带了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回去!”文旭道。
且说沈如初在沈家帮着沈云忠等人料理沈燕飞的身后事,沈燕飞本身就是未成家的人,按照安阳的风俗,那还是个孩子,是不能入家门的,所以,他的灵柩一直停在沈家的门前——又没妻儿子嗣,葬礼办得很简单但也非常庄重。
在举办葬礼的过程中,有个问题摆在沈如初等人面前——那就是沈燕飞的未婚妻吴文娟,这门亲事怎么办?在安阳城,有不少望门寡的事情,只要两家愿意,即便男人过世,依旧可以将这女子娶回家,再从同宗里过户一个男孩寄养在名下,当然也可以解除这门婚事。
“爷爷,你怎么看见这件事?”沈如初问道。
沈云忠道:“吴家想必也听说了燕飞的事情,现在也没派人来吊唁,这个中缘由想想也好明白,我们不强求——何况,你也说了,燕飞心思不在那丫头身上。”
沈如初有些气愤,道:“可吴家这么做也实在没道理!亲事可以退了,但没有这么做人的!以往看着这吴家倒是挺醇厚的一家,我们沈家对他们也不薄,光是给那个丫头买彩礼首饰,哥哥也没少花钱。”
松月在一旁也为沈家打抱不平,道:“就是!夫人说得对!这吴家的人好没良心!”
沈云忠叹气道:“罢了,夫妻本是同林鸟,何况他们根本没成亲……那丫头看着也怪可怜见的,不如重新找个人家。”
沈如初摇摇头,也不好将话说得刻薄,毕竟自己已经出嫁,也不好过多干涉沈家的事情,何况她绝对不赞成一个年轻女人守什么望门寡!但她的确看不惯吴家这种做法。
吴文娟只是吴浩远的堂妹,是远亲,所以和吴浩远家的富足相比,寒碜许多,名符其实的贫寒之家,当初沈家看中的是吴家的简朴,想着这样家庭出身的姑娘能沉下心跟着沈燕飞,而且那吴文娟看起来很壮实,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女人——古人的审美和现代人不同,古代人尤其是安阳城的军户人家看重的是生殖繁衍能力,将传宗接代放在第一位。
当初沈燕飞心有所属,死活不肯订亲,也是沈云忠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