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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平阳公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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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平阳公主在殿内跟皇上说了什么,刘凑只知道她出殿门的时候神情轻松了许多。
  刘凑想过来扶着她,可李述却只是摆了摆手,自己走得慢,却走得坚定,一阶一阶地往下走去。
  这时候沈孝已换了身官袍,也正涉阶而上。
  正五品的门下省给事中,一身绯红色圆领官袍,腰间玉带,蹀躞带上悬着银色的鱼符。
  仿佛石中璞玉乍现,沈孝素来是沉默坚韧的,此时竟忽然迸发出一种凌厉的权势感来。
  薄唇高鼻,望向人的时候仿佛都带着刀。
  李述慢慢走下台阶,沈孝则往上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斜刺里伸出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来,忽然扶住了李述。
  沈孝见李述跛着脚下台阶,好似不小心就要跌倒一般,他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
  碰上她的袖子后才觉不妥,想要抽回手来,又怕李述站不稳跌了去,正犹疑着,李述先反应了过来,将胳膊一闪,躲过了他的手。
  李述偏头,转眸,看着沈孝。
  沈孝比她高不少,此时则低眼俯视着他。
  往日都是她高高在上,而今日却是他俯视着她。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样不可逾越的遥远。
  沈孝将空落落的手掌收回,眼眸深深,他微微低头,轻道一句,“多谢公主……”
  谢她昔年折辱他,逼得他寒窗三年苦读,一朝高中状元;
  谢她让他孤注一掷,率兵抢粮,以官身、以前程相搏,最终绝地求生,鲤跃龙门。
  没有李述,就没有今日绯红官袍加身的沈孝。
  李述听懂了沈孝的意思,她抬起眼来,亦原样回了一句,“多谢沈大人……”
  谢他胆气过人,以前途、以性命为赌,替她圆了整场局,若不是他孤注一掷,她至今亦困顿东宫,无法挣脱。
  话不必说透,二人仿佛极有默契一般,彼此都明白。
  *
  沈孝登上最后一阶阶梯后,却不急着先进含元殿。他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看着平阳公主越走越远。
  良久后,他的目光抬起,落在远处的宫墙上——琉璃瓦、朱红墙,有一只雁从灰沉沉的天空中缓缓飞过来,越过琉璃瓦顶,极清唳地叫了一声,响彻皇城。
  沈孝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只雁,良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锋利地仿佛一柄磨砺了十年的刀。
  李述走到龙尾道尽头,听到一声雁唳,忽然停下了脚,转头看去。
  隔得太远,她只看到绯红官袍站在白玉阶上。
  含元殿黄色的琉璃瓦上,是灰沉沉的天空,天气暗的,好似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不必钦天监,李述也看得出来,关中大旱快到尽头了。
  长安城,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第三更,今日更新结束~
非常非常抱歉,断更了一下,大家久等了。
本来昨天凌晨要更新,昨天临时出差去了,不好熬夜,所以没放出来。
今天连着三更,加起来1w+字,希望能补上断更给大家带来的不悦。
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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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

  崔进之跟着太子回了东宫; 交好的几个官员也都跟着来了。
  众人叫皇上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遭; 分座在宫殿里,各个垂着头都不说话。
  太子在上头又急又慌; “你们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于是殿中七嘴八舌地就说开来了。
  皇上这次雷厉风行,态度强硬; 一向得宠的平阳公主都叫皇上狠狠骂了一通; 罚了一通。平阳公主都如此,若是别人再跟皇上对着干……怕是后果更差。
  可难道就这么把粮食放出去?到时候赈灾的功劳又不会记在他们头上,不会记在太子头上; 还不是给户部、给二皇子做嫁衣裳!
  便有人说,“训了平阳公主又如何,公主在朝中又没有实职。咱们若是都扛着不交粮,我就不信; 难道皇上还能把咱们都贬下去?”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萧降的嫡孙,如今任着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向来是个傲性子。
  不仅是他傲,满朝就没有几个不傲的世家子弟。上朝的时候对皇上弯腰弓背; 说是敬着皇上,可到了真拧起来的时候; 不一定弯腰呢。
  龙椅上的人来来去去,赵钱孙李轮流坐; 可五姓十家就这么几个,哪个论起祖上来,不是比如今龙椅上的祖宗显贵得多。
  脸面荣耀了几百年了; 如今大事小事都不想吃亏。
  还是崔进之力排众议,“依我看,户部要征多少粮,我们就放多少粮。如今再跟陛下硬扛着有什么意思?别的不说,我这边马上就要修通永通渠了,便是你们不交粮,户部光凭着从平阳那里得来的八万石粮食就能把永通渠的嘴塞满了。我没有拖延工期的理由。
  “等水渠修通后,南边的粮成千上万地运回来,粮食多寡已经拿捏不住户部了,到时候就是你们想交粮,户部都不惜得要。还不如趁着如今陛下发怒了,赶紧把粮食交出来,好让陛下松松心。”
  萧家嫡孙听得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
  崔进之盯了他一眼,“各种利害,我都说得清楚,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陛下犯轴。”
  “现在的重点是户部吗?重点明明是沈孝。他凭着征粮长了脸,进了门下省,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寒门还要进朝堂,把咱们挤下去。把眼睛往这上面盯着才是正事。”
  崔进之说罢,对太子拱了拱手,就出了门。
  他走了几步,站在廊下停了脚,透过檐下往外看。
  天色刚暮,可是这会儿却灰沉沉得像是深夜一般。
  要落雨了。
  关中大旱持续了半年之久,太子与二皇子各出方法,想要在这件事上给对方一个难堪。可是鹬蚌相争,没想到最后得利的却是沈孝这个渔翁。
  崔进之目光一冷。
  如今朝中剩下的世家都没经过大事,可他们崔家,可是差点遭了正元帝灭顶的人家。
  崔进之知道正元帝的手段有多狠厉,因此才对皇权更怀有敬畏之心。
  也更怀有恨意。
  皇上想把朝堂里所有的世家都撸下去,让他们给寒门腾位子,崔进之冷笑了一声,想都不要想!
  崔进之一路出了皇城,崔林牵着马就过来,“爷,永通渠那头刚来人,说户部拨了一批粮食过去。”
  崔进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他犹疑了片刻,论理是该一路纵马沿着朱雀大道出城,直接回了永通渠的。
  沈孝替户部抢了那么多粮,户部如今的粮食管够,可永通渠却还没修完。
  这几天要尽快赶着工期,赶紧把永通渠修好了。这是一件实事,陛下一向喜欢做实事的人。
  有了永通渠这个政绩,太子好歹能在陛下那里夺回一道面子。
  可是……
  崔进之握紧了缰绳,他这会儿却根本不想去。
  昨夜阻止抢粮,今晨殿上对峙,一茬又一茬的政事层出不穷,事赶事,话赶话,一天又一天,他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朝事如夜色,滞得让人喘不过一口气来。
  他只觉得累。他想回去看看平阳。
  崔进之拨转马头,就往东边的十三王坊走。
  崔林忙骑马跟上,“爷,不去永通渠了?”
  崔进之做事有多拼,旁人或许不知道,崔林是他的贴身长随,自然是知道的。
  督工永通渠三个月,大事小事从不假手于人,昔年是个没有高床软枕就不睡的贵公子,如今却跟个苦行僧一样在工地上熬。
  三个月下来,叫太阳都晒脱了几层皮。
  今儿反倒要休息了?
  崔进之只道,“平阳今日受了委屈,我先回府去看看她。”
  一路纵马,下马时天已经全黑了。他进了府就往东边拐,进了后院,来到李述的正房门口。
  门口守着红螺和另一个侍女,声音压低了正细细碎碎说着闲话。廊下的宫灯隔一盏点一盏,照的夜色朦朦胧胧的。
  红螺见崔进之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府里的两位主子王不见王,纵是见面也是在花厅商量事情,甚少来卧房。
  崔进之许久不来公主内院,红螺瞧着他都觉得陌生了,一双眼盯着他,倒有些防登徒子的意思。
  红螺道,“驸马爷,公主睡下了,您……”
  崔进之却道,“我不吵她,我只进去瞧瞧她。”
  红螺迟疑着。
  公主虽没明说,可红螺是伺候人的,自会察言观色。公主近来对驸马爷冷了心了。
  如今驸马爷贸然进公主卧房……怕是公主醒来了不高兴。
  崔进之见红螺迟疑不动,当下便冷了眉,“怎么,我们夫妻要见面,倒要经过你这个奴才的同意?”
  红螺忙摇头,“不、不是。只是……驸马爷要不稍等片刻,奴这就进去唤公主起身,公主梳妆后再召驸马。”
  谁知崔进之不听,一把将红螺推开了,自推开门进了房。
  红螺急得连忙跟了进去,生怕崔进之做点什么事。
  崔进之见红螺要说话,凤眼一展就压住了她的话头。
  他可是一抬眼能压得住太子的人,红螺到底是个奴婢,不敢跟主子硬着来。当下只能噤声不言。
  崔进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红螺下去。
  红螺看着崔进之拨开帐子进了内间,她不能出去,公主睡得熟,万一驸马要做点什么呢。
  于是红螺一步一步踅到了明间,慢吞吞地点了一盏灯,又慢吞吞地端茶倒水,看似忙着,实际上一只耳朵竖起来,一直听着里头的声音。
  万一有点什么事,她好立刻就冲进去保护公主。
  崔进之又不聋,自然听见了红螺在外头,他也懒得再撵她。
  他只是心头一叹,如今连李述的奴才都待他这样生分了。
  他掀起袍子就坐在了李述床边。
  李述喜欢睡极软的床,刚坐上去,整个人仿佛都要陷进去,动静便有些大。
  李述皱了皱眉,似有所察,只是睡得熟,到底还是没醒过来。
  廊下的灯笼影影绰绰,从雕花窗棱里投射进来,暗暗地照在屋里。李述睡觉时不爱落下床帐,她觉得那样沉闷。
  灯笼的光是暗黄色的,细细地落在她薄被上,以及薄被下她露出的手上。
  便显得她一贯白如玉、冷如冰的手有了些温度一样。
  崔进之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李述的掌心。
  崔进之进宫做伴读时只有十五岁,最是少年浪荡时。他又是家中幼子,受父母宠、受兄长宠,养成了一副荒唐的性子,最是受不得规矩羁绊。
  做皇子的伴读烦得很,没法出宫去耍,书房里太傅教的书他全都能倒背如流,也不想上课,逮着空子就往书房外跑,整日价在宫里闲逛。
  有一回他甩着袖子乱逛,刚钻进御花园的假山石堆里准备躺着睡一晌,结果就碰到一个小姑娘。
  她的衣裳瞧着不像是宫女,可寒酸的也不像是公主,有些四六不沾的尴尬。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一双眼抬了起来。她有一双眼睛通透的眼睛,显得有些尖锐,但更多的,却是眼里的空旷寂寞。
  崔进之在宫中闲得能把纸折出花儿来,这会儿见了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撒手不管。
  他拿出那套浪荡子招猫逗狗的习性,“嘿,你蹲在这儿干嘛呢?”
  她一双眼盯住了他,仿佛他是救世主一样,道,“我找不见回去的路。”
  声音里似带着分哭腔,又坚强地咽了下去。
  于是崔进之就把她从假山里带了出来,领着她上了高处凉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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