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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宫学有匪-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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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逃兵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面黄肌瘦,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哭得脸上鼻涕泪水交错纵横,又滑稽又狼狈。
  他见到骆秋迟与杭如雪出来后,忙颤抖着身子不住磕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太怕了,太怕了……我想回家见阿姆,我想回家见我的阿姆!”
  他说着越哭越厉害,旁边不少围着的士兵眼眶也红了一圈,杭如雪却是冷面无私,高声喝道:“不管什么理由,临阵脱逃就是死罪,拉下去,斩了!”
  那逃兵吓得身子一哆嗦,伏在雪地里猛然磕头求饶:“不,不,我不想死!骆老大,杭将军,我求求你们!我阿姆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我不想死!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军令如山,没有特赦!来人,把他拉下去!”杭如雪一挥手,依旧冷如冰霜。
  周遭士兵面面相觑,个个心生恻然,一时竟没有人上前来动手。
  杭如雪的脸色越来越冷峻,正想再开口时,他旁边的骆秋迟上前一步,懒洋洋道:“不用拖下去了,我来动手就是。”
  所有人脸色一变:“骆老大!”
  那逃兵也浑身剧颤地望着他,吓得尿都出来了,骆秋迟却步步逼近,没有心软,他刷地拔出腰间长刀,冷光森寒,毫不迟疑,扬手就狠狠挥了下去——
  那逃兵一声惨叫,不少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却是冷风一阵,雪地里只悠悠落下一缕头发。
  那逃兵吓得身子都瘫软了,双手颤抖地摸摸脖子上,这才确认脑袋还挂在上面!
  他霍然看向骆秋迟,难以置信:“骆,骆老大……”
  骆秋迟却已将刀收进了鞘中,抬头扫过众人,冷冷道:“还有谁想上来挨这一刀,挨了就给老子滚吧!”
  周遭一片哗然,杭如雪急了:“骆秋迟!”
  骆秋迟却依旧站在风雪中,岿然不动,一字一句道:“谁人家中无妻儿,无老母?我们在这里咬牙拼命,跟那群恶狼殊死相搏,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我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他们的安定!”
  “你们心里都清楚,括苍谷是多么重要的一道防线,如果守不住,狄族人将长驱直入,踏破皇城,烧杀抢掠,践踏我们的家园,欺辱我们的妻儿老小,你们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吗?!”
  “生死面前是个人都会怕,我不怪你们,想走便走吧,只是走了,就再也莫回头,因为既然选择当了逃兵,就再也不配穿这身军装,做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
  一字一句响彻长空,大雪纷飞间,人人无不震撼,不知谁先跪了下来,血红着眼嘶声道:“誓死保卫家国,绝不退缩!”
  冷风呼啸,其余兵士紧跟着跪下,雪地中很快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人人齐声嘶喊道:“誓死保卫家国,绝不退缩!绝不退缩!”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雪中,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豪情,那被砍了一缕头发的少年逃兵身子颤抖不已,忽然在雪地中跪挪了几步,抱住了骆秋迟的腿,嚎啕大哭:“骆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骆秋迟鼻头一酸,也红了眼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杭如雪在旁边亦是泪光闪烁。
  不知谁带头先唱起了家乡的小调:“离人归,离人归,离人扛旗望故乡,檐头乌鸦溪上荇,开门照我梳妆镜,皑皑白云酿酒行,壮我儿郎前路兴,此去雪山赴沙场,擂鼓十万斩阎罗……”
  众人齐声而唱,悲壮的歌声回荡在月下,泪水模糊了视线,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却更加坚定。
  “离人归,离人归,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征人三十万,回首月中看……”
  “离人归,离人归,岁岁愁扳折,依依绾别离,独夜寒塘梦,相思愁白苹,几经金海雪,不见玉关春……”
  大雪的尽头,众将士灼热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来年春暖花开,风吹河岸,慈母妻儿站在渡口,等待他们归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骆老大失踪

  ☆、第一百一十章:骆老大失踪

  
  杭如雪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确切地说,是两个梦叠加在了一起。
  青州东夷山上,大风猎猎的崖顶,他手中银枪如龙,狠狠刺穿了那方英挺的肩头。
  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人踉跄后退,在大风中被他逼落了山崖,他一双眼睛好看极了,像抓了漫天星河塞进去一般。
  画面却陡然翻转,漫天飞雪的括苍谷之上,又是一方悬崖峭壁边,这一回,他却同他站在了一起。
  跋月寒带着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杀气凛冽:“你们逃不了了!今日就让你们葬身在这括苍谷!”
  刀光剑影,天地喑哑,飞雪肃杀。
  这一次,是真的走投无路,深陷绝境了吗?
  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最后的最后,是那道俊挺身影扑上前,替他挡下了跋月寒致命的一刀。
  “不!骆秋迟!”
  他长声嘶喊着,热血溅了满脸,下意识伸出手,那道身影却跌落山崖,只有冷风穿过他的指缝间,全身涌起一阵刻入骨髓的冷。
  “骆秋迟!”
  昏暗的营帐中,床上人猛然坐起,满头冷汗。
  外头寒风呼啸,他长睫微颤,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又看着他坠崖了,第二次了,血溅长空,像只断线风筝,堪堪坠落。
  这两次,却都是因为他,他又将他……害死了吗?
  “骆秋迟,骆秋迟……”床上的杭如雪忽然慌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声音嘶哑得厉害:“你别跟我玩了,你在哪里?都是我在做梦对不对?”
  帘子被人掀开,一道纤秀身影端着药,走了进来,“杭将军,你醒来了?你还好吗?”
  杭如雪身子一僵,慢慢转过了头:“叶,叶阳公主?”
  他对上那张清美的面容,觉得自己手脚冷得都在发颤,“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阳公主盯着他,仿佛一眼看穿了他心底所想,美丽的面容上隐含了一丝不忍,却终是道:“不是我在这里,是……我们。”
  包括一股先头援军与粮草、西夏援兵、扶桑援兵、破军楼上下……一共四路援军,总算穿过风雪,全部集结在了这括苍谷。
  杭如雪怔怔听着,呼吸微颤,他似乎只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却恍如隔世。
  叶阳公主在他床头坐下,手中的药缭绕着清苦的热气,她轻轻道:“你身受重伤,昏迷了很久一段时间,军中上下都很担心你……”
  “还好有破军楼在这里,鹿前辈带领的一众江湖高手中,有几位妙手鬼医,他们衣不解带地守在你床边,这才令你脱离了危险,只是你身子虚弱,还需调养一段时间……”
  “战场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粮草全都运来了,战士们都能吃饱穿暖,不会再挨饿受冻了。还有西夏与扶桑也都派了将领来支援,他们骁勇善战,,更别提破军楼那些英雄好汉了,普通的敌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叶阳公主在床边絮絮说着,似乎有意想分散杭如雪的注意力,可杭如雪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叶阳公主的衣袖。
  四目相对间,那张少年面孔带着显然易见的害怕,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到底还是颤声问了出来:“他呢……骆秋迟呢?”
  外头冷风呼啸,他的心也像随着大风,猛烈跳动着。
  他多么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那道身影没有为他挡刀,没有被跋月寒逼落山崖,没有眼睁睁消失在他面前……
  可是,营帐中沉默了许久,叶阳公主眼眶一点点泛红,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终是斟酌着语句,缓缓道:“大家还在……分头寻找骆将军。”
  杭如雪的手一颤,陡然落下,叶阳公主连忙道:“杭将军,你别激动,虽然还没有找到他的人,但是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这其实,也算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杭如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整个人失了心魂般,苍白着脸,声如梦呓:“你不知道,括苍谷地势复杂,很多被风雪掩埋的尸骨,是永远也找不到的……”
  一说完,人却一激灵,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叶阳公主惊道:“杭将军!”
  杭如雪却垂下头,一把捂住脸,氤氲的湿意溢出指缝,他声音喑哑至极:“我在……说些什么?”
  不会有事的,那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会再死一次呢?
  无数画面闪过脑海,依稀就在昨日,他们还一起烤着火盆,对坐饮酒,他还笑话他像个大姑娘,喝得一点都不大气,应该牟足了劲仰头往下灌……
  为什么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他就不见了呢?
  “杭将军,你,你还好吗?”叶阳公主强忍着热泪,望着床上那道久久未动的身影,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哪怕当真……你也要振作起来,为了军中上下,为了远在皇城的陛下,为了大梁的黎民百姓,你千万不可倒下!”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将暖意传入他心底,每个字都极轻又极重:“你要相信,这场大雪终会停歇,长空会放晴,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杭如雪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失神的一张脸总算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向叶阳公主,嘶哑着开口道:“公主,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人生很长,潮涨潮落,日复一日,再大的难过,再深的悲伤,也终究会有过去的一天……”
  “可是……真的会过去吗?”
  他眼中那抹泪光刺痛了叶阳公主的心,她双唇翕动着,还想说些什么时:“杭将军……”
  杭如雪已经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他一张俊秀的脸庞苍白如雪,闭上了眼睛:“公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当叶阳公主离去后,杭如雪慢慢地躺了下去,仰面朝上,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记无赖不羁的笑声:“杭大姑娘,怕黑怕脏怕女人,你怎么当大将军的,你还行不行啊!”
  唇角一扬,杭如雪笑着落下泪来,他望着虚空,呓语着:“如果你能回来,以后怎样调侃我,取笑我,都不要紧,只要……你能回来。”
  “可是,你究竟……在哪里呢?”
  泪水怆然而下,少年的哭声压抑无比,汹涌漫过了整个世界。
  大风猎猎,飞雪纷扬,另一道身影还在崖底不知疲倦地寻找着。
  “五小姐,快回去吧,再这样没日没夜地找下去,人还没寻着,你自己却先倒下了!”
  几个破军楼的人紧紧跟着闻人隽,眼底满是担忧,唯恐她在这冰天雪地中出什么事。
  闻人隽却充耳不闻般,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怀里揣着一只头顶棋子,咧嘴而笑的陶瓷娃娃,木然地一遍遍找着。
  冷风像刀一样割在她脸上,她却毫无知觉,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只是瞪大着一双枯井般的眼睛,冒着大风雪一刻不停地搜寻着。
  “你说过的,你会回来娶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一直等着你呢,一直在等你,你说过绝不会先松开我的手,绝不会的,你不能扔下我,不能扔下我……”
  人越走越远,破军楼的人紧随而上,军中跟来的祥子却脸色一变,连忙奔上前,阻拦道:“不能再过去了,不能再过去了!”
  他气喘吁吁地拦住闻人隽,急切不已:“五小姐,那头是个乱葬岗,晦气极了,有许多孤坟野茔,附近村落死了什么人,都是席子一卷,直接往那里扔,好多尸体上还染着瘟疫呢,你可千万别过去了……”
  兵荒马乱的年头,人命贱如草芥,连块墓碑都不会有,荒凉得与风雪同眠。
  “乱葬岗?”闻人隽木然地眨了眨眼,怀揣那个陶瓷娃娃,却依旧踏进了雪地中,一意孤行地往那头而去。
  “五小姐!”几个破军楼的人知道劝不住她,摇摇头,也赶紧跟上去。
  身后的祥子一跺脚,红着双眼,想到骆老大的身影,也顾不得许多,奔入了风雪中。
  长空下,闻人隽像着了魔一般,一具具尸体地望去,嘴里喃喃着:“不是你,不是你……”
  冷风吹过她的乱发,她身子越颤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急,整个人如陷癫狂。
  破军楼的人刚想上前拉住她时,她却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跌在了雪地中。
  众人脸色大变:“五小姐!”
  闻人隽却像掉了什么东西般,慌乱万分,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着,声音嘶哑:“我的娃娃,我的小骆驼哥哥,小骆驼哥哥……”
  她爬向那个摔出来的陶瓷娃娃,手却无意碰到了一张席子,另一个东西从那破席中滚了下来,同她的陶瓷娃娃滚作了一起。
  她瞳孔骤然放大,身子一震,不可置信。
  风雪中那滚落在一起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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