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无双-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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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只剩皇帝和裴诸城二人。
皇帝慢慢地打量着裴诸城,忽然把奏折往桌上一扔,嘴角微弯,似乎勾出一抹笑意,却又似乎带着一抹冷意,喜怒难辨地道:“行啊,裴诸城,在刑部几个月,练出来了啊!砸了镇国候府,闹到朕这里来,让朕给你们断家务事,又以死相要挟,逼朕处置镇国侯。敢拿朕当枪使,胁迫朕,这份心性手段,比起十七年前提刀追得老御史驾车满街跑的愣头青,裴诸城,你长进了不少啊!”
这番话很难分辨是夸奖还是震怒。
裴诸城有些不自在地道:“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你让裴二小姐假冒裴四小姐,以此来拆穿想要攀诬的人,的确是高招。不过,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所以要找个够分量的中间人来见证,是不是?你和镇国候府的家事,朕不会理会,但是你砸了镇国候府,镇国侯就一定会状告到朕跟前来,要决断这件事,裴四小姐的清白是关键,朕想不给你做这个中间人都难。行啊,装着耍你的愣头青脾气,算计了镇国侯,也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是不是?”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眸光深邃幽暗。
裴诸城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臣本来就是愣头青,他镇国侯敢这样污蔑臣的女儿,臣只恨砸得轻了!”
“是砸得轻了。”皇帝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这么怒气上涌,怎么没把皇祖父赐给镇国候府的那块匾给砸了?有本事你去砸了那块匾,朕就信你真是愣头青脾气发作了!”
虽然没有看到被砸的镇国候府,不过如果那边御赐的匾被砸了,镇国侯不可能忍气吞声。
知道再也遮掩不过去,裴诸城小声嘟囔道:“臣是愣头青脾气发作了,可那不代表着臣就是傻子白痴。好歹臣也做了几个月的刑部尚书,砸御赐的匾,那是板上钉钉的罪名,臣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刚刚不是还说要血溅御书房吗?”皇帝扬眉,“怎么这会儿又爱命了?撞去呀!”
“情况不同,臣砸镇国候府的时候,想到是要为女儿出气,让镇国候府丢脸,这时候没必要搭上命。但刚才如果皇上不肯秉公决断,非要维护镇国候府的话,臣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我家歌儿讨回一个公道!”即使被皇帝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毛,裴诸城依然坚持道,“臣是男子,在外面再怎么憋屈都无所谓,但是绝不容忍欺辱臣的女儿,谁都不行!臣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庇护,还谈什么出入朝堂,为国为民?那不是笑话吗?”
这番话无疑是十分大逆不道的。
但皇家争斗剧烈,情分薄如蝉翼,皇帝本身更是冷清之人,别说女儿,就是对几位皇子的情分也很淡薄。可是,越是没有的东西,反而会越向往,越容易触动。看到这样拼命维护女儿的裴诸城,皇帝素来刚硬的心难得地软了三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看在你爱女心切的份上,朕饶了你这次,下去吧!”
声音确实缓和了些许。
裴诸城本想起身,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膝盖动了动,却依然跪着。
皇帝随口地道:“还有什么事?”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裴诸城索性心一横,开口道:“皇上,臣想请旨,调臣去边疆,臣在京城呆不惯。”
皇帝抬眼,看着他的黑眸中隐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道:“对刑部尚书这么有怨念?怎么?从镇边大将到刑部尚书,这样的起落都受不了?这刑部尚书有那么憋屈吗?”
听皇帝的言语似乎并没有恼怒的意思,裴诸城道:“皇上,臣就是这么一个个性,在军中呆惯了,做不来这文官。再说,臣就是个粗犷的性子,学不来那些心细如发,对律法条文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律法条文,臣还能学着,可刑部尚书压根就不是靠律法条文断案的,这京城密密麻麻的人事关系,弄得臣一个头两个大,下面的官吏八成都是忽悠,整天净在臣耳边说:这个不能得罪,那么不能判,这个是谁谁谁的小舅子,那个是谁谁谁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听着他的抱怨,皇帝眼眸中的笑意加深:“怎么?多少人期盼的六部尚书,在你嘴里,倒像是天下第一酷刑!”
“臣就不是做刑部尚书的料!”裴诸城诉了一通苦水,最后得出结论,见皇帝似乎并无闹意,乍着胆子道,“皇上,您要看臣不顺眼,觉得臣做不得镇边大将,哪怕给个将军、副将,哪怕俾将也行啊,这刑部尚书臣真的做不来!再不行,您觉得臣不配为官,您给个准话,断了臣的指望,臣回老家开个武馆镖局也比这样吊着强啊!”
“德行!”皇帝横了他一眼,冷哼道。
“皇上,臣真的不明白,臣这周身上下就没一点能做刑部尚书的,要是臣哪里得罪了皇上,您说个准话,臣改还不行吗?您别让臣做这个刑部尚书了成不成?”裴诸城心头其实早有这种疑问,不过碍于皇帝的高深莫测,从不敢问出来。
今儿索情也闹大了,干脆趁机问个清楚。
“裴诸城,适可而止,别以为朕方才纵容了你,就不会惩治你,越发放肆了!”皇帝声音微微转冷,警告地道,“现在给朕出去,回去好好想想,看你到底是哪一点让朕委派了你刑部尚书的职位?想不出来就慢慢想,等想明白了再来跟朕说话。这段时间,除了公事,朕不想再看见你了!张德海,送裴尚书出宫!”
裴诸城虽然满怀不解,却也只能领命出宫。
知道这张德海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明知道估计不会说什么,裴诸城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公公,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圣意难测,咱家怎么能知道?”张德海笑眯眯地道,“皇上既然让裴尚书您自己想,您就慢慢想呗!哎,您小心脚下,慢走!”
知道这张公公口风紧得很,裴诸城只能无奈地离开。
处置镇国侯的正式旨意很快就颁发了下来,虽然没有细说根由,却也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接到消息的寿昌伯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本朝惯例对勋贵十分优渥,如果没有重大过错,很少会削减等级,而且一下子从侯爵削为伯爵。尤其,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这件事的起因是裴诸城先砸了镇国候府,到最后却是镇国侯挨罚,裴诸城却安然无恙,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中间没有别情,而只是因为裴元歌的事情的话,皇上为了这种私事严惩镇国侯……。
寿昌伯傅英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跟裴诸城原本并无接触,只是听京城传言说,这位裴将军不得皇上恩宠,因此做了好些年镇边大将却并未封爵。后来调到裴诸城麾下,看着他的为人,看着他的功劳,看着他原地踏步从未封爵,从最开始的不平到疑惑再到淡然,心中也确定裴诸城的确不得皇上的心意。尤其,这次裴诸城从武将转文职,品级虽同,但没有了军权,身份地位却是大跌,心中更加肯定。
所以这次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得罪裴诸城,就是觉得他前程已尽,尤其听说他在刑部也做得很不得意,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这才把事情做绝了。但现在皇上这样严厉的处置镇国候府,到底是裴诸城还有着几分圣眷,还是说,皇上真的如此中意裴元歌?
若是后者还好。
从裴府回寿昌伯府的途中,他和夫人破口大骂,倒并非真的如此激愤,而是要不动声色地将事情闹将开来,抢先说明是裴元歌不检点,他们寿昌伯府才会退亲。只要先造成这种舆论,牵涉到女儿家的清誉,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说不清的。到时候,一个毁了清誉的女子,又有什么资格入宫?也免得裴元歌记恨,将来升了高位,刻意刁难寿昌伯府。
若是前者的话……。傅英杰想着,立刻摇摇头,不,不会是前者!若皇上对裴诸城的圣眷如此隆盛,怎么可能让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镇边大将,连个爵位都没封上?
傅英杰虽然年纪比裴诸城大,却是后来到了裴诸城麾下才升迁起来的,他入住京城时,明锦都已经过世一年了,之前关于裴诸城的那些传言早就平息,因此并不知道那三次封爵风波。
就在这时,忽然“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撞开。
傅英杰正要发怒,抬头望去,却见是自己的儿子。这段时间,盛儿这孩子都在宫里值守,并不清楚家里的事情,这会儿是知道了,所以来找他吵闹的吧?看他双眼赤红,面色憔悴的模样,是刚从宫里回来,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傅英杰微微皱了皱眉头,盛儿这孩子对裴元歌是不是太过上心了?
必须要斩断他这种儿女情长才行!
果然,傅君盛开口便怒问道:“爹,你和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行事之前,傅英杰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这个孩子,因此敛色道:“盛儿,爹知道,你很中意裴元歌那个孩子,爹也很乐见这门婚事。但是,这孩子品行有问题,跟镇国候府,不,是镇国伯府订着亲事,就与男子有了私情,镇国伯府这才退了这门亲事。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进咱们的府门?”
傅君盛瞪着双眼,摇头道:“不会的,元歌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盛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想想,你跟她才见过几面,就对她如此上心,若不是她惯会这种狐媚招数,你又怎么会这样?还有,她父亲侍强砸了镇国伯府,镇国伯一状告到皇上那里,结果裴四小姐被宣进宫去,最后却是镇国伯挨了罚,若非她蛊惑了皇上,皇上又怎会如此是非不明?这样的狐媚祸水,万万不能进寿昌伯府!盛儿,咱们能及时得到消息,退了这门亲事,这是老天爷在眷顾你。你放心,爹以后一定会另外——”
“够了!”傅君盛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年轻的脸上是全然的难以置信,“爹,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是欺瞒我吗?外面早就已经传遍了!镇国候为了攀附叶府的亲事,退掉了裴府的婚约不说,还想收买举人污蔑元歌妹妹的清白,这件事闹到御前,当着皇上的面两厢对质,证明了元歌妹妹的清白,裴伯父怒不可遏,强烈要求皇上要给元歌妹妹一个公道,皇上这才处置了镇国候!”
“你这孩子从哪听来这些胡言乱语?别被裴诸城的那些话迷惑了,我是你爹,难道我还会骗你吗?”傅英杰微微皱眉,却没有放在心上,这肯定是裴诸城私下找了傅君盛。
“什么胡言乱语?现在这件事早就传遍了京城,就咱们寿昌伯府还不知道。外面还说,说你和娘因为太后和皇上的话,心中害怕,所以才要退了裴府的亲事,又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连同镇国候府一起污蔑元歌妹妹,只不过裴伯父念在跟爹的交情上,没追究咱们寿昌伯府!”傅君盛大声嘶吼着,刚听到这些话时,他根本就不相信,寿昌伯府和裴府是什么交情,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谁知道一路听来都是这样的消息,回府又听说的确跟裴府退了亲事,这才忍不住跑来质问。
上次在太后殿,他因为害怕,没有踏出那一步替元歌妹妹担起来,已经觉得很内疚了。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谁知道,一转身,父母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传遍了京城?京城现在传的是这种话吗?”寿昌伯心中大惊,明明他一出裴府就放了风声出去的,而裴诸城随后就去砸了镇国候府,接着御前对峙,就算要反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遍京城啊!他放出风声在前,又牵涉到裴元歌的清誉,这种事情根本就说不清,舆论又怎么可能一边倒?
现在这种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抢占了先机,再加上镇国伯府被砸,最后却是镇国伯挨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众人只会深信不疑,肯定镇国伯就是因为污蔑裴元歌而挨罚,那不是更证明裴元歌是清白的?
如果众人觉得裴元歌是清白的,寿昌伯府这样贸贸然退婚,众人会怎么想?畏惧权势,卖媳求荣……。他寿昌伯府岂不是成了大笑话?明日早朝,同僚们会如何看待他?傅英杰想着,已经能够预料到今后这段时间,寿昌伯府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情形,而且,今后无论何时被提起这件事,都无法抬起头来。
还有,现在的舆论完全偏向裴元歌,非但没有损及她的清誉,反而连第一次退婚的不良影响都随之挥去,如果太后和皇上真的那么中意她,等她年纪长了入宫为妃,如果得宠……
寿昌伯府这次把裴府得罪狠了,尤其更是完全不顾裴元歌的死活,她能不记仇?将来能不针对寿昌伯府?
还有,这件事已经闹到了御前,皇上都知道了,应该也知道了寿昌伯府的行径,会不会因为裴元歌记恨寿昌伯府?
外面的名声全毁了,圣意难以揣测,又埋下了裴元歌这个隐患……。寿昌伯揉着太阳穴,既头疼又后悔,今后寿昌伯府的路要怎么走才行?他的盛儿还能有好的前程吗?
真是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