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传之孝贤皇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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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澜看着弘历离去,心底很深处忽然生出一丝雀跃。“皇后娘娘,奴婢……”雀跃埋在心里,她的声音艰涩沙哑:“奴婢……偶感风寒,怕冲撞了太后凤体。”
兰昕不显山不漏水的澹澹一笑,体恤道:“声音都哑成了这个样子,本宫怎么好让你跟着近前伺候。让锦澜随本宫去慈宁宫吧。”
“多谢娘娘。”芷澜闪动精光的眸子漾出感激之意,随即很小心的低下头,没让旁人察觉出小心思来。
“娘娘,车辇已经备好了。”锦澜乖巧的走上前来,伶俐的托着皇后的手。高凌曦与盼语一左一右的跟着,谁也没有过多的表露心绪。
金沛姿冷眼旁观,心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细细一想,才觉出是太后让人看不明白了。昔日为熹贵妃时,摄六宫事物,身子硬朗着呢。怎么这才当上了太后,时时的不好,非但不允各宫妃嫔请安,还接二连三的抱恙,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想得有些入迷,殿上的人都纷纷离去,金沛姿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倒是苏婉蓉、秀贵人及钟粹宫住着的张常在没急着走。见金沛姿恍然若梦,苏婉蓉不免多睨她几眼,好一会儿才幽然为笑:“沛姿姐姐这是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人可都散了?”
“纯嫔娘娘。”金沛姿回过神来,不由赧笑:“娘娘还不知臣妾的心意么?还不就是舍不得……嗨,其实总也是这个样子,臣妾早就当习惯了。”
苏婉蓉对张常在道:“本宫与金贵人说会儿体己话,劳妹妹陪着秀贵人先回宫吧。”
看二人福罢身,由着张常在扶了有孕的秀贵人缓慢的挪出殿去,苏婉蓉才勾唇浅笑:“我和姐姐还不是一样么。虽说有了永璋,可他成日里长在阿哥所,还是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宫殿度日。幸亏身边儿有几位妹妹作伴儿,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皇上啊,难得能见上一面,见上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不就是么。”金沛姿受心情所致,精神不济,怏怏道:“娘娘也该回宫了,不若臣妾陪你走一段路吧。”
苏婉蓉点了点头,饶有兴味儿的看了看窗外:“走走也好,这时候最是清爽。”
二人说笑着,顺着钦安殿往钟粹宫去,沿途无非是说一些有的没的,无关后宫的是非,更无关恩宠,这样的相处反而让两个人都觉着格外轻哂。
只是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苏婉蓉忽然瞧见皇后身边的芷澜与个鬼鬼祟祟的奴才,拉拉扯扯的似乎有些争执。且说那奴才并不眼生,就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陈进忠。苏婉蓉心里疑惑的不行,想不明白这芷澜是在做什么,遂悄悄拉着金沛姿躲在了不远处了一块假山石后偷看。
金沛姿同样觉得奇怪,看着芷澜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硬塞进了陈进忠的怀里。可对方却怎么都不肯要,哭丧着脸推脱。来来回回的好几次,芷澜险些都要跪倒在陈进忠身前了,他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可脸上的神色依然沉重,像是要做一件掉脑袋的事儿。
有些看不下去了,金沛姿想去问个明白。毕竟芷澜是皇后身边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只怕牵累皇后娘娘。毕竟自己现在还不是宠妃,依附着皇后的威严度日,就得时时刻刻的为皇后着想着。
“姐姐。”苏婉蓉见金沛姿要冲出去,忙不迭的拽住了她的衣袖。“万万不可打草惊蛇。且看看再说。”
金沛姿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打消了走上前去的念头。瞧着芷澜对那陈进忠感激一拜,欢蹦乱跳的离去了,心里更是诧异的不行。“一个公公能给她什么恩惠?”金沛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却着实惊得自己心颤。“纯嫔娘娘,那陈进忠可是皇上跟前儿当差的,您说会不会……”
“这还用说么。”苏婉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安至极:“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莫不是姐姐没听过。这芷澜丫头,可是昔年熹贵妃娘娘赐给四阿哥的暖床婢呵。这会儿已经是乾隆元年了,四阿哥非但不是王爷,还当上了天子。惯常芷澜心气儿就高,姐姐猜的怕是一点不错。”
金沛姿咬了咬贝齿,愤懑道:“不行,臣妾得去禀告皇后娘娘,决不能便宜了这个下作丫头。”
苏婉蓉伸手挡在了金沛姿身前,凝重道了声“不可”,又是长长一叹,才委婉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府上的流言蜚语肆意,唾沫星子快要把这丫头淹死了,可皇后娘娘不是还留在身边么!”
“留在身边?”金沛姿和苏婉蓉挨得很近,能清晰看见她眼里另有所指的精光。也是头一回,金沛姿觉出苏婉蓉的缜密,那是深深蕴藏在柔和里的冰锋利箭,或许飞出猛然来射死你的同时,还含着甜美的让人痴迷的微笑。“留在身边了……娘娘说的不错,臣妾明白了。”
或许是苏婉蓉意识到自己心机大现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婉音轻语辩解道:“咱们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看见芷澜同陈进忠说话而已。芷澜出自后宫,原来认得陈进忠并不稀奇,说说话也是寻常事儿,由着她们各种理由的辩解。如若贸贸然的禀明皇后娘娘,岂非凭白令她忧心了。万一是咱们估算错了,那不是枉做小人么。”
言外之意,皇后未必就会信她们的话,却不信身边的人。再者说,很有可能是皇后想留下这么个人加以利用,倘若皇上真的对芷澜有情,必然还是要给皇后些恩惠,来感激皇后的照拂。
“臣妾莽撞冒昧,让娘娘您见笑了。”金沛姿自谦而笑,却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忐忑:“只是这个芷澜丫头,因着与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府中时就跋扈骄纵,倘若真给她瞅准了时机,那咱们不是要与她平起平坐了。臣妾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这话也真真儿就让苏婉蓉伤了心,她看着阳光下自己纤腰柳摆的身影,又想起由使女摇身一变,成高高在上主子的慧贵妃,双眸黯然无光:“不会的,天要你我今日撞见此事,必是为了指引咱们早早提防。一切都交给我来查清楚。若是咱们小人之心,误会了芷澜,倒也罢了。可若是果然如此,待我拿准了证据,再请皇后娘娘定夺不迟。不过,我心里也有另一种想法。”
金沛姿双眼一亮,紧着追问:“是什么?娘娘请说。”
“皇上未必会喜欢芷澜,否则这么多年了,也从未给她一个名分。她从前攀不上位,往后只怕也是痴心妄想。二十五了,寻个由头赶出宫去不也就得了么!”苏婉蓉抚了抚自己嫩滑的脸蛋儿,灿灿的笑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身世飘摇雨打萍
兰昕领着高凌曦、盼语穿过廊庑折向北,直抵太后所居的后寝大佛堂。:。说来也是奇怪,穿过四扇双交四菱花隔扇门时,兰昕不经意触了触门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沾了一指的尘埃,似乎已经有许久无人擦拭过了。
“太后万福金安。”三人齐齐行礼,福身垂首,郑重且拘谨。毕竟兰昕与盼语都曾受太后“教诲”,脸色看得且够多了,实在是心有余悸。
反而高凌曦随即眉开眼笑,忧心之中带着几分二人没有的亲厚,最先仰起头来:“太后,您可觉着好些了么?”
虚着眼,太后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高凌曦这才舒心一笑,娇媚的面庞让她看上去很迷人,即便是一个轻浅的微笑,也足以令人倾心。
雅福得了太后的允准,连忙走上前来扶起皇后:“娘娘,快请起吧,太后这会儿头疼欲裂,实在是难以开口说话。奴婢照料力有不逮,还望娘娘恕罪。”
兰昕幽幽低叹,端正的走上前去,接过小侍婢手里温热的绵巾,轻轻拭去太后额上的汗珠。口里仔细说道:“太后,您稍微忍耐,皇上已经下旨传召最好的御医入宫请脉。”
太后的脸色青灰枯槁,嘴唇乌青又泛白,看上去着实病得不轻。她很吃力的握住兰昕的手,看一眼关的严丝合缝的窗棂,气若游丝:“这么好的日子,哀家给皇上添堵了。”
高凌曦忙走上近前,垂首轻语:“太后说哪里话,您的凤体安康才是皇上最牵挂之事。”一想着皇上没有来,高凌曦又觉着有些话说的不得当,遂补充道:“若非这会儿张廷玉大人有要事求见,皇上还不得插上翅膀,扑扑楞楞的飞过来。臣妾请太后务必宽心养病,待皇上处置好国事,一准儿就来向您请安了。”
盼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番话,原本当是皇后来说,即便皇后不说,或许也该是她来说。毕竟自己跟着皇后入宫请安的次数不少,见太后的面儿也并非一回两回,到底熟悉些。怎么反而是高凌曦能絮絮不止,言辞轻浮,要知道她来来回回,也没见着太后几次……
莫不是因为皇上的恩宠,连太后也跟着疼惜了几分?盼语站在原地,十分的不舒坦,垂着头,自觉后脖颈凉风直冒,寒气逼人,连带着心也愈发冰凉起来。可脸面上,还是得维持得体又焦虑的微笑。她真心不明白,何以自己的处境会变得如此尴尬,仅仅因为高凌曦美貌么?仅仅因为高凌曦之父,是皇上宠信之臣?
究竟是因为皇上对高凌曦的偏爱,才重用了她的家人,还是因为有家人的匡扶,高凌曦才能鲤跃龙门,一下子成为显赫尊贵的妃主?这一层关系,实在她复杂了,根本难以理清。盼语抵住胸口灼热的闷气上涌,恨自己不能平静以待。
憔悴的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太后轻咳了一声,支撑着身子想要做起来。复又简短道:“皇上英明,哀家总算安心。”她伸手指了指搁在不远处的玻璃棉镶银花梨木桌,想要盏清水来润喉。
盼语就立在近前,得了这眼色,忙双手奉上了一盏温水,走上近前来。“太后,喝点温水润一润喉吧。”
高凌曦侧首,轻易的从盼语手上接过茶盏。自然这里很显然有争夺之意,明摆着告诉娴妃,这水还当是由她奉上才妥帖。何况太后未必喜欢她娴妃来伺候。
兰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扶着太后坐好,将福寿连绵的靠垫在合适的位置,关心道:“太后可觉这样垫着舒适,若有不当,臣妾再调。”
“可以了,皇后。”太后喝了口温水,声音微微润了些:“雅福,看座吧。哀家见了皇后与慧贵妃、娴妃,精神不知不觉好一些了。想着多和她们说说话。”
雅福闻言一喜,连忙吩咐了小宫婢将黑漆描金靠背椅摆了上来。
兰昕不由自主的想起高翔方才于钦安殿所说的话,心里疑惑,忧心问道:“臣妾得知太后昨夜受惊,心里大为不宁,究竟是何因由。太后能否与臣妾细说,也好让臣妾之所不足,加以防患!”
“左不过是自己的心魔罢了。”轻哂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足可见太后倒是真不避讳,言谈间全没有半点躲闪之意:“自己的心过不去,才时时难以忘记。后宫历来如此,怨不得旁人。“
高凌曦微微愕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轻轻的垂下眼睑,联想到自己先前的遭遇,不免悲伤叹息。
“这是怎么了?”太后握住了高凌曦柔软纤细的手指,关心不已:“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回太后,臣妾不过是想起自己有梦魇的毛病,心存余悸。那滋味儿,当真不好受呢。”高凌曦不好意思的仰起头,对上太后狭长的凤目,忧心忡忡:“臣妾也请御医调治过些许时候,总归还是难以根除。心以为这个毛病,怕是要跟着臣妾一世了。”
“那你还真就是与哀家相似了。”太后紧了紧手里的柔荑玉手,缓缓道:“终究是心魔罢了。心里隐隐不安着什么,那东西就会出现在梦里头。其实呀,不过是自己所想而已。这会儿天明了,哀家心里也没有那么避讳了,同你说说也无碍,可夜里真就是给吓着了。”
兰昕沉着脸,明暗不辨的听着二人说话,似乎插不上嘴。
而盼语除了勉强的维持着笑意,目光一直逗留在太后身上彩凤欲飞的锦被上,连抬头也很少,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叹一叹:“前几日,永璜的乳娘领着他来给哀家请安。哀家这么一瞧啊,总觉得那孩子可怜得不行,似乎比从前瘦了很多,怏怏的话也少了。”说到这里,太后沉痛的闭上双眼:“没娘的孩儿命苦,由宫人身侧长大总归不及有额娘疼惜。”
以为太后意在责备自己没有尽心照拂,兰昕连忙告罪:“太后恕罪,臣妾疏于照顾了永璜,实在是心中有愧。”
“怎么能怪你呢,身为嫡母,你岂会不疼他。”太后宽和一笑:“哀家是想,你自己也要照顾永琏、如缤,还要管理后宫沉冗繁重的琐事,应接不暇是无可避免的。可永璜到底不该没有人疼,依着哀家的心意,倒不如为她择一位养母。养在疼惜他的额娘身边,哀家尽可以放心了。”
此言一出,着实让三人一惊。
先不说太后是何心思,单说永璜养在谁的宫里才算妥帖,就是一个费思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