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神君好乘凉-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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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凉玉安顿好后,理了理褶皱的衣袍,端端躺回寒玉床上,调整了一下气息,分元神而出,直奔天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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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因上神神情悠闲地喝茶。
瞥了一眼对首强耐着怒气的凤桐,笑道:“良辰美景,佳人在怀,你不专心享受,跑来找我做什么?”
凤桐一张美人脸绷得紧紧的:“上神此事做得有些不妥。”他看了一眼翡翠杯中的茶,却不喝,只是道,“凉玉如此信任上神,全不设防,上神哪能如此对她?”
“啰嗦。”巍因上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本上神看不惯你们小年轻谈恋爱磨磨唧唧,知道你已醒了,帮你们一把而已。”
凤桐上挑的凤眼中冷意喷薄而出,一眼看过去便可让人冰冻三尺:“上神好意,凤桐无福消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我要与她欢好,也得等她点头,怎能在她混沌不清时,代她做决定?”
巍因上神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你代她做决定的时候还少吗?”又摸摸鼻子,底气不足地冷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凤桐一时语塞,半晌,才咬牙低头道:“刚才是晚辈说话轻狂,求上神快些将解药给我吧。”
巍因上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解药?你问我要解药?”他喃喃掐算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会还没有,还没有……”
凤桐“啪”地将袖中黑色铃铛串拍在桌上,冷冷看着他,眼中怒火四溢。
巍因上神看见那铃铛串,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守身如玉,不顾那丫头性命,啧啧……”偷眼一看,“咦”了一声,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只有一只?”
凤桐耐着性子:“因此才来向上神求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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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玉揉揉眼睛,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心神未定间,脸“嘭”地红透了,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出格的梦,梦见她把凤君,给、给……
她望一眼还在寒玉床上躺着的凤桐,下床时,腿脚一阵酸软,险些跪在地上,回头一望,才疑惑起来:明明她是来守着凤君的,怎么睡在了凤君的床上?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寒玉床边,梦见见到地上一抹红,原是她的外裳脱在地上,旁边还落着她的星冠,她往头上一摸,惊得魂飞魄散,发髻早就落了,青丝披在肩上,她僵硬地向下一望,凤君未醒,可衣袍多处褶皱,她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如此狼狈,难道……都是她扭的……
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的?
凤君还重伤未醒,她便骑在凤君身上,急不可耐,心魔缠身,把凤君给轻薄了?
顿时又羞又愧,她急匆匆地披上外裳,捡起星冠,打开门夺路而逃,迎面撞上了锦绣,见锦绣呆呆望着她,看她的眼神都和往常不同。
锦绣听见她颤着声音、带着哭腔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望着凉玉,呆呆答道:“辰时了……”
凉玉如遭雷劈,表情实在一言难尽,满脸都是愧疚和自责,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哎?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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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因上神盯着桌上铃铛半天,目光又游到了他脸上,古怪地问道:“难道说……”
他顿了顿,阴阳怪气道,“坐怀不乱,算你厉害。”
凤桐勾唇一笑,目光不闪不避,笑中都是讽刺。
巍因捏着铃铛对着光看了看,眼珠一转,幸灾乐祸地笑道:“可是还有一只未落,那雨霖铃便没有解,你就算现在解了燃眉之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药效便会再发一次,你还是免不了要做出选择。”
凤桐闻言怔了片刻,心内一沉,面上笑道:“那便饶了凉玉一次,把解药给了晚辈吧。”
巍因上神又喝了一杯茶:“神君啊,雨霖铃唯一的解药就是与人欢好,若你不愿意解,我也只能派别人帮她解。”
凤桐身上寒意暴涨,桌上翡翠杯内茶水瞬间冰封,“上神。”
“好好好,不开玩笑。”巍因上神冲他笑道,“反正人在你那里,尚有四十九日,你自己回去慢慢考虑。”
凤桐元神归位,睁眼一瞧,床上空荡荡的,揉着太阳穴唤道,“锦绣!”
锦绣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神……神君。”
“人呢?”
“刚刚殿下衣衫不整,脸红红的跑出去了……”
凤桐一时劳心劳神,又强行分元神出去,登时气息沉重,头痛欲裂,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过来,把本君说的一一记下来,十日内全部办好。”
第95章 完满(上)
应王府。
正二品的东瀛督察官,携妻带子,跋山涉水赶回来,嘴边好几个血泡,满脸掩不住的忧色,连上朝见天子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了朝,便步履不停,匆匆回府去了。
坊间传言,是应王府的老太太病重,眼看要不行了。
作为老应王云啸的妻,萧氏历经应王三代,一个寡妇,历经了炮火纷飞、生死一线,扶了儿子,又保孙子,实在是个奇女子。如今萧氏六十有五,身体每况愈下,而年幼的应王才十一岁,离了主心骨奶奶,应王府的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屋内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无数人的刻意收敛的呼吸在萧氏住的这一间小小厢房拥挤,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浓稠。
拂月半跪在床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安睡的婴儿,她努力地将脸凑到萧氏耳边:“奶奶,看见了吗,这是瑾儿。”
鸣夏背过身去拭泪,锦冬哭得双眼通红,胸腔里一抽一抽的,无神地靠在床尾。
萧氏吃力地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格外枯败的灰色,唯有眼睛还算清明,像是灯枯油竭之前,最后一抹不太稳当的火星。
她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婴儿的脸,侧头看着憔悴的拂月,极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好,好,家里又多了一朵花儿。”
郑衬也红了眼眶,他依稀记得当日与萧氏对弈时,对方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通身都是气派,这才几年,竟然就这样……他用不太稳当的声音道:“奶奶,您放心。玄云必会好好照顾妻儿。”
萧氏笑着“嗯”了一声,慢慢道:“老二,你瘦得多了,往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拂月咬着唇点头,身后的锦冬哭得更厉害了。
“央儿呢?”她不愿浪费时间,挨个点过去。推月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凑到床边,孩子福了福,奶声奶气道:“央儿见过奶奶。”
萧氏笑道:“一转眼,央儿都这么大了。”她拉住推月的手,目光移到她脸上,含着无尽的慈爱与不舍:“孩子,这个家,辛苦你了。”
她另一手牵过云清来,把他的手和推月的手搭在一处,转头道:“清儿,听你大姐的话,别惹她生气。”
云清用宽大的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鼻涕,哭得呼噜呼噜的,活像一只滑稽的小狗,带着哭腔儿道:“我一定听姐姐的话,早点长成大人,奶奶,奶奶……”
推月反握住萧氏枯瘦的手,咬牙道:“奶奶放心,推月……推月一定会撑起云家来,不让云家列祖列宗失望。”
推月那武官夫君也跪在一旁,表情动容地连连点头。
萧氏闭上眼睛,嘴唇向上勾起,许久才道:“可惜了,老三不在。”
她亲手在那孩子手腕上做了标记,保她一世平安喜乐,不出意外的话,转世已经三年,秦沅一定找到了她。一旦找到,他就会尽己所能守住她。
她算着时间,萧氏的躯壳在阳世已到最后极限,在一刻钟内,她必须得返还天宫了。
“啼春、鸣夏、剪秋、锦冬……”
其他人向后一步,四个丫头纷纷靠过来,脸上都是梨花带雨。
“别哭了,傻孩子。”萧氏轻轻笑道,“桌上放的是你们的卖身契……”
“老太太!”锦冬睁大眼睛,哽咽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守着这里……”
“嘘……”萧氏气若游丝,将食指抵在唇上,语气堪称温柔,“收好,往后你们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四个人满眼通红地看着她,都趴在萧氏床边:“老太太……”
凉玉睁眼看了看这一屋子人,心里缠绕着丝丝暖意,这是她在凡间的家啊——
来的时候浑身狼狈,失魂落魄,走得时候,却是真舍不得。
“我走以后,撤掉百花楼,不必再上香,花神会予你们福祉。”她的目光穿越过这厅堂,快速地将应王府内熟悉的亭台楼阁,全部掠过一遍。
最后,萧氏闭上眼睛,抬起手来,轻轻地留下了此生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多谢。”
多谢你们。
随即躯壳向下陷落,凉玉的魂魄脱出,在这个瞬间,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抹细微的光晕,一只斑斓大虎的剪影一闪而过,随即面前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枯瘦又眸光锐利的老人。
这是……真正的萧氏。
萧氏不苟言笑的面皮上浮现出了一种欣慰的微笑,恭敬地冲凉玉行了一礼。
凉玉也弯下身去,裙踞拖在地上,与她行了个平礼。萧氏有些怔愣,她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凉玉已认出她来,笑了笑,转身离去。
魂魄交错,不过一瞬间。
匆匆人间岁月,像是一只有力的手,曾经承托了她最脆弱无助的灵魂,在她千万年的漫长寿数中,增添一点世俗生活的味道。
而不论为人还是为神,总要尝遍人间烟火,才会明白爱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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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玉步履不停地回了花界,清章殿内司矩坐镇,见她来了,站了起来:“殿下。”
凉玉微一颔首,坐在妆台前,任由司矩给她簪上繁复的华冠。
司矩手中象牙梳沿着她的顺滑的长发向下,她苍白的面容倒映在镜中,眼睫低垂,竟然趁此机会无声地打了个盹。司矩扶住她的肩头,发觉凉玉最近越发瘦削,腰围小了两个尺寸,肩膀上的骨头仿佛一掰就能折断。
“殿下?”她簪上最后一朵花,轻轻唤。
凉玉很警觉,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嗯?”
司矩心中忽然漫出一股酸涩,记起凉玉小时候赖床,为了叫她上朝,门板拍烂了她也不肯起来,捂着耳朵接着装睡。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那个万事不操心的天真少女一去不返,现在她宛如惊弓之鸟,日日殚精竭虑。
她俯下身来:“殿下不必太操心了,诸事有臣。”
凉玉微微笑了笑,唇间却溢出一丝叹息,她将胭脂往嘴唇上一扑,刹那便掩盖住所有的苍白孱弱,镜中人颜色明艳,黑眸红唇,笑起来光华满目,像是浓郁的桂花香气,直往人心里钻。
她瞅着镜子左右看看:“阿矩,你别唠叨了,再唠叨就变成老太婆了。”
司矩听见她话中熟悉的调侃之意,才觉得放下心来,半晌,眉心拧紧,试探着问道:“殿下最近……还去领雷罚吗?”
天罚一个千道雷,外加先前在凡间滥杀无辜的八道,总共一千零八道雷,天界众人,谁听了也觉得胆寒。
可是面前这看起大大咧咧的少女,竟然一直咬牙受着,她从来不曾害怕,也没有害怕的余地。
凉玉含糊地“嗯”了一声,“快完了。”她回头看了司矩一眼,笑起来,用手指轻轻摩挲她蹙起的眉头,玩笑道:“阿矩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的的确确是借了花神印的法力,有借就要有还嘛。”
司矩知道她心如磐石,只得放弃,转而道:“殿下最近可有去看神君?”
凉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许久才道:“不曾……”
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骑在凤君身上□□凤君的景象。凤君为人看似风流,实则有一身傲骨。他做神君的时候,人人对他恭恭敬敬,他就算是落入青瓦洞,也没人敢当面折辱。
可是她竟然趁人之危,借着他昏迷不醒,对凤君做出这种事情……
实在是不可原谅!
她一面懊恼,一面惊慌不已,她如今竟然执念重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甚至有些糊涂。
还是多挨几道雷,彻彻底底清醒一下再去见凤君吧。
可是,都已经四十余日了,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
司矩见她面色古怪,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刚想要接话,便听到凉玉问道:“嗯……凤君那边,有消息吗?”
她这话问得格外古怪,似乎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模样,司矩一时纳闷,心道:凉玉心心念念都是凤桐,为了他能挨一千道雷,现在凤桐醒了,她竟然躲得远远的,莫不是吵架了?
这样想着,不禁也跟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