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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凰兮凰兮从我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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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她仙元要就此中断了?
    且煦晨宫的规矩向来严苛;几时上工几时用餐几时歇息都要按着点来;她上完工不仅迟归个把时辰;马也跑了车还没带回来。
    小黄觉得她方才猜测里的“莫非”二字;可以去掉了。
    心惊胆战地回到煦晨宫;却见庭院中一派灯火阑珊的寂静祥和气氛;只绣绣在厢房里为她守了盏灯;见她进屋便关切道:“姑娘是去哪儿了?”
    小黄蹑手蹑脚掩了门;同样关切道:“我大哥找我没有?”
    绣绣点点头;“姑娘今日被罚晚膳;免去了膳前的点名;只我晚间去井边汲水时遇见上神;他向我问起姑娘;我道姑娘劳累一天、身上又有伤;趁早便歇了;上神便没其他言语;径自去了;这才瞒混过去;不然叫上神发现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就不是挨顿板子的事儿了。”
    小黄苦笑;“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今晚是瞒过去了;明早怎么办。”
    绣绣不懂她的话;依旧问:“姑娘究竟是去哪儿了?”
    小黄摆摆手;在绣绣身旁坐下;贴耳道:“你且同我说;咱这个煦晨宫里养的马;是什么马?”
    绣绣满脸狐疑;却还是乖顺回答:“是胤琰上神当年赠与煦晨宫的天河战马。”
    “别处还有一样的没有?”
    “这……难说;要有也只得胤琰上神有。”
    “有就行;有就行。”
    绣绣被小黄两句话一绕;越发糊涂了;干脆直接问:“姑娘问马作甚?”
    小黄踌躇两下;方道:“我将大哥的天马弄丢了。”
    “姑娘可是在说胡话么?天马不早就回来了吗;比姑娘回来得还早呢;只那马车顶有些松脱;我已经安排人修好了。”
    小黄一脸震惊地拖着绣绣去马厩看;果见那几匹天马正温驯地垂着头在厩里吃草。
    小黄不由得心花怒放;好;不愧是天马;自个儿认得归家路的!
    然而才高兴片刻;又想到金乌也丢了;登时垂头丧气起来;绣绣被小黄忽喜忽忧搞得摸不着头脑;只道她是累得精神衰弱;便催促她快些歇息;明早还要上工。
    上工上工;小黄嗟叹;是上刑吧。

第4章 浮生未歇
    紫菀上神曾评过小黄四字;叫做沉得住气。说的就是她不论发生什么事;不到最后一刻;心中是不会有反应的。
    这个性说好听点;叫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难听点;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小黄顶此个性痴长三万岁;福得过;祸亦遭过;说不上好坏。
    极焕早几年向她透露;小时候原本不喜带她玩;觉得女孩子;皮肤难免要比男孩子嫩上些许;一众人过草地;往往旁人都没事;小黄的身上被荆棘刮得一道一道的。然而小黄却不哭不闹也不喊疼;随行的极容看着心疼;自那时起养成贴身带药膏的习惯。
    有一回;他们玩大发了些;不知是谁提议的要去那东洲碧波海捉什么水麟兽;少年气盛;一众人浩浩汤汤去了;等到下水闯进兽穴他们才知道;那水麟兽乃是一头被封印在此的上古妖兽;法力滔天;他们几个根本不是对手;此时封印已破妖兽待出;吓得一众小仙仓皇而逃。
    浮上水面;极焕一点卯;发现不多不少刚好缺小黄一个;登时吓出一生冷汗。幸而极清上神听闻风声后火速赶来;当即祭剑辟出一道海沟去寻小黄;只见碧波之下;小黄正盘腿而坐;拇指含在嘴里嗦着;神色相当镇定;同那上古水麟兽大眼瞪小眼。
    “水麟兽在海里呆了万年;眼已坏死;海中气味又杂;它只能靠声音识方向;也幸亏你不哭喊。”极清上神道。
    小黄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只是不知今时今日;还有没有当年独面水麟兽尚能全身而退的好运。
    ***
    小黄翌日起得很早;早得绣绣有些不敢相信;早得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早得因为实在起太早没事做而跑去庭院里练剑;遇上刚睡醒到井边汲水的极风时;后者多看了她两眼。
    “你今日倒是勤快。”极风道。
    “大哥早。”小黄收了剑一抱拳;“愚妹自书上读到‘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读到‘时无重至;华不再阳';又读到闻鸡起舞的典故;颇受触动;是以特意起早;精修武艺。”
    极风先是看了眼井边的水钟;然后用井水打湿毛巾;一面擦拭着脸一面道:“你可是闯祸了?”
    不等极风把话说完;小黄已将手里一柄苍梧剑舞得虎虎生风;“大哥;这剑风太大;你说得甚我听不清;不如我们一会早膳桌子上见?”
    到了早膳桌子上;却不见小黄;极风唤了点卯的仙童询问;那仙童答:“姑娘么?她是第一个到的;取了俩馒头便又走了;说什么宫中规矩严苛;不可误工时;我道时辰尚早欲留她同桌吃饭;她推脱说近来身子骨清朗;没来由得很想练剑。”
    极风把那“身子骨清朗”反复咀嚼几遍后;撩袍子在桌前坐下;又挑了几样小菜;吩咐仙童给小黄送去。
    仙童应声“喏”;出开半步又折回来道:“送去时要说些什么吗?”大意问的是极风作为兄长可要表什么关切之情亦或勉励之语。
    极风却是顿也没顿:“告诉她;吃饱了;好上路。”
    ***
    小黄坐在天马车后;很想打哈欠。
    然而她却不能打;因为与她同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极风上神。
    “困?”极风斜了眼憋哈欠眼里憋出一包泪的小黄。
    “怎么会!”小黄猛抹一把脸;“我可精神了!”
    极风淡淡道:“甚好。”
    眼看旸谷将近;小黄忍住挠墙的冲动;心虚道:“大哥;你不是应该在宫中等着我把马车牵回的吗;怎么今个儿亲自来了?”
    极风不咸不淡道:“我近来身子骨清朗;没来由得很想来。”
    待马车驶至旸谷上方停下;小黄在心中大呼三声“吾命休矣”;便抱头等死了。岂料不等极风呼唤;自那旸谷之中忽腾起一团红艳艳的火来;火中有物振翅;正是那只小黄以为跑失的神鸟金乌!
    只是今日的金乌较之往日有些异常。
    它先是直奔极风而来;鸟目含泪;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在看清极风身旁的小黄时;“嘎!”地一声尖叫;转身遇逃;被极风施咒截住。
    极风皱着眉问小黄;“它这是怎么了?”
    “许、许是太久没见你;有些想念……”
    极风沉住气;“我们日日得见。”
    “啊……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极风一拂袖;“罢;速速喂粮。”
    小黄在喂粮时特意敲了金乌趾爪一下;小声道:“你呀;你还记仇呢!我都没说你什么。”
    金乌被极风施了咒术;出不了屏障;只得干瞪小黄一眼;顺带把中间那只足向上缩了缩。
    小黄思忖片刻;从袖笼里摸出一块麦芽糖;递到金乌眼前;“喏;这个送你;我们和好;好不好?”
    金乌鸟嚼着嘴里的粮食;高傲地别过头去。
    小黄收回糖;又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子;“这个够有诚意吗?”
    金乌投来鄙夷的眼神。
    “好吧你不是那种鸟。”小黄讪讪将手收回;又在袖里乾坤翻腾大半天;找出些诸如拨浪鼓、铜琵琶、竹蜻蜓之类的玩物;以及果脯蜜饯;花生瓜子这样的吃食;都没能入金乌的鸟眼。
    到最后她干脆将袖里乾坤翻倒过来;万分沮丧道:“求你了鸟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我们俩的关系要处不好;我就拿不到实习合格的戳印了。”
    许是看小黄可怜兮兮地;心生恻隐;金乌鸟很给面子地用翅尖拨拉起小黄倒出的一堆物什;试图找出件称心的。
    拨拉两下;金乌脸上恹色更甚;正欲收翅;忽地似发现了新大陆般;精神一振。
    小黄看见它从众杂物间以羽作指;夹出一个……她当年未售完留着自己珍藏的春宫簿子。
    小黄一把将春宫簿子夺过来藏进袖中;“这可不能给我大哥发现了!”
    金乌向她挑挑翅尖;意思是:给我。
    “你别逗了;给你你藏哪儿啊?”
    金乌把腹部一众羽毛掀开;于是小黄看清了里面藏着的甚多……
    金乌继续向小黄挑翅尖。
    小黄顺从地把簿子递上;嘱咐道:“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是我给你的。”又擦把汗:“我今日算是知晓;为何你能时时都那么……那么金光四射。”
    ***
    过完一个有惊无险的晌午;小黄觉得似打过一场大仗一般;累得手软脚软;一进厢房就扑进软榻;怎么扑上去的怎么趴着;动都懒得动。
    绣绣贴心地点了一株安神香;“姑娘也是能闹腾;今日起那么早作甚;怪不得这会子乏了;好生睡吧。”
    小黄却睡不着;心上大石挪走小石还在;她躺一会觉得体力恢复些;便转动脖子把脸朝向绣绣处;“大哥可同你说过旸谷深处为禁地。”
    绣绣点头;“乃煦晨宫规矩。”
    “为何?那山里是有什么吗?迄今为止有人进去过吗?进去了会怎样?”
    绣绣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上神吩咐的事情我们自当竭力遵守;没人去过那里;自然也不知进去会怎样。”绣绣是个心细敏感的姑娘;“姑娘可是进去了?”
    小黄忙打哈哈;“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说话间;门外响起仙童喏声;称司命局极焕上仙求见;不等小黄回应;极焕已经推门而入;“六儿;风月阁新上一出折子戏;武打的;去不去?”
    小黄伸一下腿;表示懒得动。
    “她忙一上午了;你就让她好生歇着吧。”彼时极容也走进来;同绣绣点头示礼。
    “罢了罢了;我是念她想那出《连环计》想甚久;今儿听说会有;我才……”
    极焕话音未落;床上人已蹭地一下爬起来;“我去!”
    ***
    一行三人召片紫霞腾着;却并未去往九重天上任何一处仙宫殿宇;云头被极焕按着直往下降;最后落在凡间一处高塔顶上。
    从此处望去;芸芸众生;尽收眼底。小黄从前不论听戏还是翻书;见里面动不动就写道“某某神仙私自下凡;触犯天规”;不由得感慨什么劳什子天规;他们可没这规矩;神仙是可以下凡的;算是体察凡间民情;只要不露了身份惊扰到他人便可。
    三人易了容貌;服饰也改得简朴些;穿过熙攘街市;走进一间名为“风月”的戏楼。
    彼时戏未开场;戏楼里人却已坐满当;小黄寻半天才寻着三处位子;叫极容极焕过来坐下;从袖里摸些瓜子花生出来分与他们;又叫了壶茶。
    极焕不嗑瓜子;捡了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这袖里乾坤袋你不是嫌储物杂乱;找起东西来又麻烦;很久不用了吗?怎么今儿又带出来了?”
    小黄用手掂掂袋子;感叹:“全当作个防范;万一我哪天流落野外;光是袋子里的吃食也能保证我不被饿死。”
    说话间戏已开场;演得倒不是什么《连环计》;而是一出小黄未曾看过的《浮生歇》;讲的是凡人张生;一朝阔别发妻提剑入征;沙场战十载;终挣得功名加身;却意外失了记忆;回到京城娶了宰相之女;将故乡妻子忘得一干二净。可怜张生结发妻;十年苦等;红颜衰颓;只道张生是亡人不归;却不知此刻他正在紫金城温柔乡里安然入梦。
    小黄对男女风月不怎么上心;只因戏中掺了点沙场打斗;她倒也耐着性子看了下去;当看到张生妻以为张生战死;于村口为他置了方衣冠冢;边哭边唤其名;唱着“忆君辞妾时;道得三月春花开遍归”时;忽地心下一惊。
    旸谷中的那名男子;会不会并非山精;而是什么失了记忆的神仙地灵?若真如此;指不定他家人也盼他盼得如张生妻一般苦。
    想及此处;小黄站起来就要走;极焕拉住她;“戏还没演完呢。你干什么去?”
    “我有事不放心;得去看看。”

第5章 君名旸谷

小黄召了祥云直奔旸谷;落在她昨日摔下的地方;本以为山中之大;要寻到那名男子得耗些时辰;怎料她刚一落地就见着那双清澈眉眼;笑盈盈地望着她。
    小黄一愣;“你……在等我?”
    男子点点头。
    他腰间还系着小黄的褂子;脖子里也戴着小黄送他的玉佩;手里抱着许多山果;拿出一个最大最红的递过去;“给你。”又指了指剩下的;“都给你。”
    小黄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山果;问道:“你嗑瓜子吗?”
    “嗯?”男子面露疑惑;“瓜子?”
    小黄自袖里抓啊抓;抓出一把瓜子;想了想;干脆扯出一张八仙桌;把瓜子啊、杏仁啊、山核桃啊;一股脑儿地倒桌上。
    男子在旁边看傻眼了。
    小黄又拽出两把椅子;“老吃你的山果我也不好意思;我爹说礼尚往来;喏;坐吧。你果子抱手上多累;一并放桌上吧。”
    于是两人同野餐一般;在旸谷大山深处;八仙桌旁;剥起了坚果。
    男子明显没剥过核桃;手上生;劲用狠了;指尖发红;痛得放在嘴边吹。
    “这核桃不是用剥的;是用砸的;你放着我来吧。”小黄见状从袖里掏出个小榔头;又把剥好的瓜子仁堆到男子面前;“你吃这个吧。”
    男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瓜子仁。
    “多拿点;抓一把放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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