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神婆有个约会-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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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她。”这是个肯定句,马明义记得,当年她身边常跟着一只火红的凤凰,偶尔幻化成人也是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模样,可是她多迟钝啊,眼里只看得到自己,从未往旁边瞧上一下。
“我那时还想,终有一天她会累会倦。”哪怕她觊觎他的凤凰羽衣,他也愿意给她,哄她开心,只是没想到,那晚,他一睡就是千年,甚至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毛不思是很好,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是毛不思吗?人有时候会把一时的感兴趣,错认为喜欢。”
“他根本没有办法选择。”小仙姑远远听着二人的谈话,“在美好的现在,也斗不过同生共死的回忆。”
“可那并不是他的回忆!”毛不思拧着眉心,想要往前,腿脚却迈不动一步。
“只要高显在他身上,就是他的,反倒是你。”小仙姑轻声,“你与他的故事,在生死的衬托下,脆弱的如同风中的沙子,一吹就散了。”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一个灵魂,两种记忆。
毛方林跪在牌位前,香炉的烟灰下,埋着毛不思的命书,他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才颤抖着把命书挖出来,眼神逐渐下滑,死亡时辰上的数字开始由深转淡。
“老毛。”门外传来何映秋哒哒的敲门声。
毛方林连忙收起手上的字条,起身去开门,他的手指还在抖,面上却一片平和,“怎么了?”
“明义的生辰香断了一根。”何映秋额头上堆着细小的汗珠,“我之前一直细心地照料着,不可能出差错。”
对上毛方林的沉默,何映秋更急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这香从阴阳道出来后就一直立着,怎么这节骨眼出问题了?”
“你有没有告诉马家。”毛方林半响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还没,我想先见见明义,看到底怎么回事。”何映秋摇摇头,又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毛毛这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毛方林脱口而出,手心的纸团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开始有些不确定,这俩孩子相同的出生,是代表共生,还是一生一灭。
如果是后者,毛方林有着片刻的失神,作为父亲,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自己的女儿。
☆、真假对错
“出海了?”何映秋抱着手机,瞳孔不停的晃动,“去哪里?”
“老板没说。”林秘书保持着微笑,马明义出海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除了长安酒店是实打实的交在他手里,其余的产业多半还是老一辈拍板定案,他做不得主,无非是挂个董事的名头,握着部分股权吃红利。
马明义没有二世祖吃喝嫖赌的习惯,最大的乐趣就是开船出海,马家名下的房产不少,具体他去哪,林秘书还真是不清楚,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去哪都给他报备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
“短则半个月,长的话咱们也说不准。”林秘书估摸着近期马明义的行程,真是天南地北的跑。
电话被挂断,何映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和明丽这俩孩子,一到关键时刻就联系不上。”
“放心吧。”毛方林拍着何映秋的肩膀,语气听不出喜怒,“毛毛跟他在一起,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也是,前些日子不是说好不让毛毛乱跑么,在才多久,就敢让她跟着马明义出海游玩!”何映秋皱着眉头,眉心拧出疙瘩,“你还真不担心出事!”
“老这么憋着她,保不齐她又生出什么小性子,偷偷跑出去。”毛方林背过手,拇指轻按着骨节,“还不如跟她说清其中道道,这些日子别碰那些污秽的东西便是。”
“你们真是……”何映秋指着毛方林的鼻尖,晃了许久才憋出来,“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世上还有人比本家祖先更了解遗留下来的诅咒么?毛方林觉得应该是没了。
他望着何映秋的指尖,到底是没出声。
“每次出海都没有好事。”毛不思坐在餐桌前,面前是新鲜的蔬果,游船就这么在海上飘啊飘啊,不知目的地在何处。
小仙姑没有骗她,她的确只借用身子一个时辰,可每天的一个时辰足够她做好多事情。比如,无论毛不思跟马明义说了什么,都能在小仙姑掌控身体的时候把她说过的话抹杀掉。
马明义撑着额头,脑海中的两段回忆疯狂的撕扯着,任何食物在他看来都没有胃口。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刀叉放在洁白的餐盘上,里面的食物几乎未动,马明义又开了瓶红酒,刚要倒入杯中,就被毛不思伸手隔断。
她手心盖在瓶口上,使劲一拉,红酒瓶就从马明义手中落在了她手里。
“毛毛,别闹了,给我。”
“喝什么喝啊!”毛不思抱着红酒瓶,她这几天说的嗓子都哑了,等自己再一觉醒来时,马明义就又忘了她说过的话,她还没借酒消愁呢!把桌上的冰水推到马明义眼前,毛不思仰着下巴,“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别到头来小仙姑没把他身体里的记忆唤醒,反倒是马明义自己把自己饿死了,那才亏呢。
毛不思伸着胳膊把他碟中的牛排大刀阔斧的切成块状,边切还边斜眼瞅着坐在一旁安静吃饭不吭声的凤凰,夹枪带棒道,“也就我心疼你,不像某些白眼狼,吃咱们的,喝咱们的,还要帮着别人夺你命。”
“这话你今天已经说过好多遍了。”马明义看着纤细的手指握着刀叉,不熟练的在他面前飞舞,刀叉的主人强压着怒火,毛不思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像极了一只软绵绵的包子。
“我就是说到口干舌燥,脱水而亡,又有什么用,等那千年老太婆醒过来,你不照样被勾的魂都不剩,把我说的话忘个一干二净!”毛不思越想越生气。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毛不思所谓的劝解和苦口婆心,在马明义的脑海里,是丁点也找不到,提到小仙姑,他只能想到当年的惨烈,心底某个地方总会微微的疼,很轻,但他感受得到,“她也挺不容易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挺容易了?”毛不思啪的把刀叉按在桌子上,顿时怒气冲向心头,“我这都是为了谁,才这么倒霉,除了我想留下你马明义,整条船上还有一个人记挂你么?他们想要的不是你,是高……高什么玩意儿!”
她苦哈哈的挂牵着马明义,他反倒担心起想要扼杀他神识的人,能不气么?简直快要气炸了。毛不思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连面前的牛排看上去也不香了,她猛地坐下,把餐盘往前一推,抿着嘴用行动来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可高显也是他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部分的记忆活了而已。”凤璜落下手中的餐叉,在这个混乱的局势中,他是最清醒的旁观者,四个人的争夺战,他挤不进去,只能被迫站在一旁观望,毛不思的确待他不错,但是他的心早就在千年前偏了,“莫说你我,便是他,怕是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你们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毛不思知道那个所谓‘复活’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就像原本并肩作战的俩人中间强行插入了一个第三者,而她的搭档与这个第三者间,有着比她还要长还要深的羁绊,那个羁绊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她。
毛不思有些委屈,明明她和马明义先认识的,从牙牙学语到叼着笔杆面对黑板,从不分性别到她穿上小裙子,即便分开过一段时间,再度相遇,她和马明义中间也是没有别人。
怎的到头来,反倒是她成了阻碍别人团聚的恶人,成了别人追逐千年中的绊脚石,那段记忆中,有他、有小仙姑、有凤凰,唯独没有自己。
“我哪敢欺负你啊。”马明义把下巴放在胳膊肘上,歪着脑袋看她,“你摸着良心问问自个。”
“怎么没有,你骗了我八万块钱,让我免费给你捉鬼!”
“后来不是打给你爸妈了么。”马明义声音透着点无奈。
“你抢我零食,还揪我头发,老毛罚我的时候你还看热闹……”毛不思话越说越弱,任凭她怎么想,到嘴的也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面前笑着哄她的人,在苏尾岛的时候救过她,他明明怕鬼还是跟着她去了林寥家,危险时候会把灭魂带到她的手腕上,身陷困境中也没想着丢下她,无论老毛是骂她还是罚她,他也是站在自己这边。
可这次,忽然间就有另一个人,抢了她在马明义心中的一半地盘,跟她平起平坐,马明义对她能有多好,对那个人亦能有多好。偏偏那个人还不知足,想要专属于马明义的回忆彻底消失。
她从小修行,跟个小霸王似的横行霸道,周围太平的环境也让她估错了自个的能力,直到祸事轮到马明义头上,毛不思才惊觉自己的无用。
盘子里的牛排早就冷掉了,马明义还在低着头,试图安抚毛不思的情绪。
忽然,一根手指轻轻点上了他的眉心,马明义没有闪躲,四目相对,毛不思才弓着身子,海风吹到人身上,有些冷。
“马明义,你千万要争气。”毛不思咬着下唇,指尖抵着他的眉心,“现在的你要是输给过去的你,你就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仙姑要的不是融合,是吞噬,一个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和高显两个人的回忆。
眼皮有些沉,毛不思知道,她又要出来了,而她跟马明义说的这些,又会再度被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指尖收回,小仙姑身体后移,毛不思再度沉睡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高显。”她轻唤出声。
“头疼。”马明义的思维一片混乱,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疯狂的交错穿插,他能感觉到毛不思如今的难过,也能感受到小仙姑当年的绝望,“我现在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莫担心。”掌心覆盖到马明义头顶,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掌心下的男人逐渐恢复平静,沉沉的睡去,“咱们还有时间。”
“这都多少天了。”凤璜起身,小仙姑望着双眼紧闭的马明义,眼神里的温柔掩都掩不住,充满期盼又脆弱的像玻璃,他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她,“你只是不停的把自己的回忆输给他,而他呢,根本记不起来任何你回忆外的事情。”
“准是他当初伤的太重了,只要我多点耐心,他总会醒来的。”
“你不要这么固执。”凤璜双手撑住桌面,“也许是高洋骗你也说不准,他当年能拿上百条修道者的人命换三十年的帝运,你就该知他是个自私的。”
“哪怕只有丁点可能,我都要试一试。”小仙姑抬头,千年了,她真的快要等不下去了,“而且我还能为毛不思破除诅咒,能让她顺遂平安的活到老死。”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许久,才见小仙姑抬手从空中划过。
立刻有波纹出现,里面出现着不同女孩的身影,以及一枚被锁在匣子里的传家宝桃木牌。
“你曾问过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什么意思。”小仙姑让凤凰去看桃木牌上雕刻的文字:愿许世代女,廿五为限,以报恩德。
“为什么?”凤璜看着那些女孩,要么未曾婚配,要么婚后无子,无一例外都是廿五而终,“毛家怎会拿后代女儿落死契!”
“这是我兄长刻予我的。”小仙姑瞧着那一张张生动的面孔,“我离世那天,是二十五岁的生辰。”
她还记得高显把兄长从鬼门关强行给拽回来那日,鲜血染红了不知谷的土地,百余位术士因着高洋的野心,被迫死于非命,强行修改天运,而她的兄长就是那场意外中的唯一幸存者。
一命换一命,多么公平的交易,可在她看来却是如此的不公,临死前,他说会在二十五岁生辰那日娶她。那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那么些年来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她想过种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在死别之时。
生辰那日,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等着许诺她的男子来娶她,她知道不可能,那个男子早就不在了,可她还是愿意等下去,直到她坐在他坟头前,抱着墓碑,从日出等到日落。
“哥,我等不到他了。”眼眶里干干的,流不出半滴眼泪,“如果不是我求他,如果他没有答应我……”
可她怎么能不求他,她的父兄都在,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他答应的多轻松啊,轻松到她笃定他能回来。
她没有活过二十五岁,她不想活了,她把人生中的最后一道符打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想,既然不能与高显同生,她便愿意与他同消亡。
夜空的星真亮啊,她躺在鼓起的土堆旁,想起自己的小院子,院里的白菜都该长大了,地里还埋着一坛上好的美酒,她和高显约好要一同取出来的,还有凤凰,一定还傻乎乎的等着她去唤醒他。
“莫怕。”兄长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跑起来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