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心好累-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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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侦看着手里的册子,心怦怦直跳:好样的,二姐!你是早就知道这其中有鬼,还是冥冥之中果然有天助佑……
☆、第84章 ,
隆冬的天气冷得滴水成冰,林侦从钟粹宫出来就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路顶着北风回到四所;大力扯开身上的行头一把丢在桌上,那贵重的朝冠眼看着骨碌碌往下滚,吓得刘捻儿扑通跪地;双手牢牢捧住。
端起茶盅咕咚咕咚往下灌;滚烫的铜炉熏不热脸色;依旧是一额头的汗。
冒汗;在昭仁殿就冒汗;到了钟粹宫这一个时辰议事议下来;林侦只觉得寒气顺着后脊往上升,压不住心里的虚火。
失算了……
今年的雪来得早,本是大吉兆;隆德帝领众位臣子往天坛祭祖;谁知这一祭祭出一场风寒,原本只是一件薄夹袄就过冬的万岁爷走了这一趟竟是卧床不起;身子发虚,四肢乏力。
国不可一日无君;隆德帝亲自下旨由太子监理国事,除边疆战况及各地灾情上朝奏本外,其余内阁议票并各地的折子均由太子处理。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隆德帝虽病却头脑清楚,大事都还是要呈上龙案,而太子也并非第一次监理国事,可偏偏时机不巧。
在山西时,就九镇补给一事林侦曾与舅父秦毅商量过,认为不能彻底隐瞒太子。一,已经大胆动了杀心,绝不会相信他能闭口不言,隐瞒只会让暴露的对方依然处在暗处,太子毫无防备之下一旦误入陷阱,后果难料;二,不能翻案并不意味着要放任不管,私盐贩卖亏的是国库,挖的是民脂,长此以往,社稷江山亏空,民不聊生事大。
遂回到京城,林侦按照两人商议以晋商被杀、虚开盐票为主将九镇案禀告给太子,暂且避下柏茂清案,毕竟,以老太傅冯堪在朝中的老辣,此事一处就应该能想到,甚而,当初他本就心存疑虑。
原本以为太子会就此严查军中补给,严格审票,在暂时不撤换商团的情况下卡住漏洞,迂回之中与庄士铭较量。却不曾料到正碰上隆德帝染病,苦熬储位多年、早就在朝中与庄士铭打起拉锯战的太子看到了扩展势力的时机,以此做了交易,在年底吏部审议官员时,拿到了两江总督并五军都督府羽林右卫军等几个关键之位,至于九镇补给与盐道,根本就没人提。
直到此时林侦才知道,在没有坐上那把龙椅前,所有的人都是在争□□力,百姓民生只是个附属品。更让林侦感觉到寒意的是,太子如此争夺,好像过于卖力也紧迫,为什么?记得舅父曾说庄士铭根本不是个好财的人,打理国事也从容,从不曾为一己私利而动过国防,况且他早已位及人臣,势力熏天,还想要什么?
就是这个时候,在太子极隐晦的暗示下林侦看到了一个人:行走在内阁之外、监管着国库大门,永远都恪守臣子之道的三皇子奕栩。
林侦不敢往那边想,可太子拼命的争夺与防范、天下财权的把握已经都指向了那个方向。储君之位实在太薄弱,皇帝在位时一边教他监国,一边又十分提防着不能放权。没有实权在手,待到龙殡归天,空有一顶帽子、一纸圣旨,龙袍能不能加身谁又说得准?
这一场战争没有硝烟依然可能血流成河,林侦感觉到封建政//治的残忍与身在其中的无力。虽然太子多年压抑与隐忍,相比他的皇父缺少了帝王该有的魄力与智慧,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太子顺利继位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千秋节上,隆德帝亲自为皇后贺寿,并恩准了皇后的奏折,当着群臣与皇亲贵戚为七皇子奕桢与首辅千金庄瑾玮指了婚。
这是双方合作与妥协达到顶峰的一个结果,只是表面的极致和睦掩不住底下更加汹涌的暗潮。今天下了早朝,太子、三皇子奕栩与林侦一道被隆德帝叫到了昭仁殿说话,议的是边疆传来的一个折子。
自从拔都部收罗了北方各部,大汗苏日勒的野心日渐膨胀。这一年多来,一刻不停地征战,如今的草原除了因是自己额吉的故乡而保留了两个西边的小部落,实际上苏日勒已经统一了草原。蒙人彪悍,身体永远都流淌着战斗的血液,对中原沃土怎能不虎视眈眈?
大周要迅速加强边疆防卫,为此应兵部之请奕栩拟票上交内阁朱批。军情紧急,内阁很快批了下来,由兵部侍郎亲自前往督防。在隆德帝面前,三皇子奕栩提出要派一位皇子以皇父之命随同前往:一来与边疆军士昭我大周天子护卫江山黎民之心,二来也让皇弟们得以历练。
初闻这提议,林侦觉得是在为奕枫铺路,可毫无征兆之下,太子竟然提议让他去,而三皇子也欣然附和。于是,隆德帝下旨:七皇子前往边疆督防,九皇子派到五军都督府任副将。
他被派往西北,换来奕枫留在了京畿重地。
这样的变化,措手不及!西北之行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就会调他回来成亲,可林侦觉得事到如今已无法预计到事情的走向,而太子的交代更让人心惊:他怀疑二皇子奕栐与庄士铭勾结,希望林侦此行能有所收获。
这水真是越趟越深,越趟越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林侦却隐约感觉到庄士铭总是早太子一步在计划,如果太子预料不错二皇子奕栐也是他们的人,虽然在各地要职上两方平分秋色,可那这兵权与财权的实际掌管,已经足够威胁到太子继位。这样看来,太子的焦心是有道理,只是他因为这顶储君的帽子根本就不敢大动作部署。
静下心来,额头的汗冷去,手心里又攥湿了一把。每朝每代都有权臣,首辅之位从来如是。权臣并不意味着是中饱私囊、卖国求荣的奸臣,只是权倾朝野难免就与压抑中的储君成为两股不相容的政治势力。
庄士铭是兵部出身,一路来边疆国防也曾尽心尽力,野心大,大得不是要篡龙位,却是要保证延续现在的势力,新君继位后他庄家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起柏家一百多条人命,是芽芽在这个时空的全部家人,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现在提起这个“庄”字林侦就恨得牙根儿痒!更何况,还有七皇子可怜的母妃……
储君最忌动用后宫来铲除异己,皇帝对此不但十分反感而且高度防备。可这却是封建帝制结构中最能四两拨千斤、可以让整个王朝毁于一旦又可以力挽狂澜的地方,因为一切都握在那个九五之尊手中。
报仇伸冤也好,为国为民也罢,都到了动隆德帝的时候。
林侦起身,走近卧房中闭了门。床头暗格中拿出一沓子纸张,落下帐帘,一张张摊开在床上,这是一个多月来他苦苦研究与追寻的结果……
山西行,深入虎穴,为林侦招来了生死之难,也招来了为他守望之人,那个他称为舅父,实则身份极为尴尬的男人。
在探究案子的同时,林侦一半的精力与心思都在观察眼前的这个人。他说是为了芽芽才一路跟踪,真的仅此而已?芽芽安稳地住在公主府,他却在千里之外大开杀戒。若不是时刻护在左右,怎会如此准时从天而降?
秦毅,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头银丝,白如霜雪,冷若寒冰,他的心思,何须多言?
爱,是火,相爱的人能为彼此燃烧也能烧毁对方。自从开始喜欢芽芽,那刻骨的相思与咫尺天涯的痛折磨得林侦几近疯狂,又不得不压抑在沉默与拒绝之中。这样的痛苦煎熬熬出他扭曲到几乎崇高的情感,想要她的幸福远远大过了自己,为此,他不惜一切。好在他最终得到了芽芽,而眼前这个男人,没有。
林侦不敢去猜想他的痛苦,却能理解他一生未娶的轻松。
朝夕相伴,那个横在两人之间的联系如此痛、如此鲜活,终究避无可避。带芽芽离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燕妃之谜,林侦要为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母亲找到答案。
当事人就在眼前,何须往别处探寻?林侦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问。
说起当年,秦毅已十分平静,只是面对的是她的儿子,让他多少有点不好启齿。夜深人静,一盏小烛,陪在林侦床边,他自斟自饮,微醺之下方道出二十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对于燕妃的贬罚,芽芽曾说,“深宫禁锢,能犯什么错啊?孩子都给他生了仨了,老夫老妻的,还能做错什么得罪他呢?除非是婚外情!”
当时林侦就斥她口无遮拦,毕竟这一句本身就前后矛盾。深宫禁锢如何婚外情?虽然历史上有过仅凭一封信、一个信物就定人死罪的后宫案。在林侦看来那只是顺手推舟,与爱情无关,皇帝对妃子的一时之欢哪里经得住一点亵渎,哪怕就是假的也是玷污了自己的面子与骄傲。
不适用此处。隆德帝深爱着燕妃,为了她与坤宁宫比邻建了颐和轩,他们的家。
七年,整整七年,林侦觉得“宠冠后宫”实在亵渎,他是真的爱了她七年。他们是在相守,不是谁在宠谁。这样的夫妻,怎么可能仅凭一封信或者一句人言就让他斩断了他们的一切、抛弃了她?
林侦的疑惑是对的,不是“一“封信。当秦毅说出隆德帝手中的证据之时,连林侦都开始怀疑燕妃究竟冤不冤……
从搬入颐和轩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写信。信中他对她的好、别人眼中的万千宠爱在她笔下都成了不能忍受的煎熬,一字一句倾诉给自己恨不能嫁的心上人:秦毅……
一个月,平静时,三两封;难熬时,五六封。五年,积攒下来整整一大箱……
听到此处,林侦急于求解,“舅父,你真的收到这些信??”
在他府邸搜出来并不一定他就真知情,他常年在外,如果有人栽赃陷害并不难办,可秦毅却摇摇头,“每一封都是我亲自收下、打开的。”
想起那些年盼着信、伴着信,一个个孤独又温暖的夜晚,烛光映在眼中,晶莹一闪,他喃喃又道,“每一封。”
“笔迹呢??可真的是母妃的笔迹?”
“是,是燕儿的笔迹。”从小一起长大,点点滴滴都在心头,怎会不认得她的笔迹?
证据确凿,林侦最后一点希望自己都觉渺茫,“也许……是有人仿写,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果然薄弱,听秦毅讲才知道那信中常见他二人夫妻相处才可见的私密。若非如此,怎会让隆德帝一眼看见就证据确凿,夫妻贴心的话都被她写下来与别的男人嘲讽,真真是句句刮骨、字字诛心,大怒之下,他一口黑血呕破心肠……
林侦想,如果有一天让他看到这样的信出自芽芽的手,林侦不知道男人尊严的侮辱与爱的背叛,他能不能受得了……
就在林侦几乎要放弃追查之时,秦毅长叹一声,“是我负了燕儿,她当死不瞑目。”
太过相思,收到信,他欣喜若狂,此生能有她的心相伴,即便不能相守又如何?
痴心才有痴念,秦毅万没有想到自己埋藏心底的这一点痴念最终却在她最需护卫之时,
林侦追问为何,秦毅久不开言,直到小烛将尽,才言道:燕芃是个才女,善诗更善词,以往给他的信不多,偶尔会夹一首,清新雅致,寄情纸墨;而那五年满满的相思,从未有一首……
林侦心里大恸,为这个男人爱得深,爱得愚,痛彻心肺!原来内心深处他早就感觉这信不可能是真的,贪恋她的陪伴,在她最需要他的保护和警惕时,他选择了盲目,温水中的青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暴风骤雨袭来,根本无力阻挡……
一夜白头,为的是愧疚吧?
证据就是这么薄弱,可林侦却断定那信是假的。一来是因为自己与秦毅的情感十分相像,能理解他当初的沉迷也十分相信他后来的判断;二来,二姐亦沁的恨与坚持绝非小孩子的偏执,她的疑惑与探究起源是燕妃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错。
这也正是隆德帝至今不能释怀的原因之一。
这张网整整织了五年……
五年来,隐藏在网背后的人有足够的耐心来煮秦毅这只泡在柔情中的青蛙,大将军终于最后剔去了锋利的爪牙;五年来,隐藏在网背后的人也有足够的忍耐让那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专宠后宫……
林侦只觉不寒而栗,这个网太深,太大,一旦收紧,隆德帝、燕妃、秦毅,三个人一网打尽,打都是最痛处,根本没有返还、判断之力。
背后的策划头脑缜密、势力强大,藏在暗中十分严密,可执行计划的人却必须暴露。如果信是假的,笔迹可以练,言辞可以学,那信的内容呢?他夫妻二人打趣儿亲密也不会避开的人除了三个小娃娃,只有贴身伺候闺房的人。
林侦暗中找到了大太监李瑞,李瑞是在伺候燕妃三年后离开的,也就是说那五年中有一年的重合,把他离开颐和轩之前的名单和和亦沁留下的名单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