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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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词艽蠼洌阌Ω贸莆椅猄ramanera。”
又掉梵文!我瞪眼看他,他便马上明白,不等我开口就自己解释:“Sramanera乃七岁到二十岁之间,受过十戒但还未受大戒的僧人。二十岁受大戒后便称Bhikkhu,意为乞士——上乞佛法,下乞饮食。”
我知道了!难怪发音这么熟悉。Sramanera就是沙弥,Bhikkhu既是比丘,都是音译。原来僧人的称呼也很有讲究。可是在中国,老僧是老和尚,小僧是小和尚,乃至阿毛阿狗恐怕长不大,也可取名叫和尚。没想到“和尚”是个这么高规格的尊称,不能随便乱叫。
不由发笑,这个沉稳的天才少年还真帮我恶补了不少佛教知识。所以,尽管我年龄比他大许多,却因为他的早熟,感觉自己是在跟同龄人交流。也幸亏有他,旅途的艰辛在日渐融洽的相处中添进了越来越多的乐趣。
晚上上完课后我照例在篝火边做笔记,帐篷里的油灯亮度也算凑合,只是我分外喜欢这样露天的环境。看着漫天星斗下的孤旷大漠,每每令我迷醉在这辽远的过去。今晚的风突然转了脾气,宁静地微微掠过,撩起柴火的噼啪声。闭眼,深吸一口沙漠里的干燥空气,心境也如这夜一般平和安宁。
“每晚都看你在写,到底写什么呢?”
略带生硬的汉语,是丘莫若吉波。眼眸犹如头顶的繁星,僧袍被微风蜷起,翻卷又滑落。这八天里,我跟他朝夕相处,他的汉语突飞猛进,已经能说很多词汇。
“哦,没什么,是家信。”本能地想要遮挡,马上想起他又看不懂,没必要挡。
“我看不懂你写的字。”
还是少年心性,他扬起嘴角,眼底浮出兴奋与期待:“我现在学的字还太少,等我学好了,我就能看懂。”
呵呵,那可不一定。我在心里打击他,我写的可是简体字。指指身旁:“要不要坐下?”
他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与我拉出一段距离,伸出骨节纤长的手在火上取暖。
我一手撑头,问他:“你为什么想学汉文?”
他转头望我,晶亮的眸子清澈如泉水:“汉人有很多长处,医药,律历,技艺都比龟兹人强。家中有不少汉文典籍,我想看懂。”
他一直这么好学,真是难得。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么年少,为什么出家呢?”
以为这个问题有些冒犯,却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怔怔地盯着火堆:“我七岁出家,已历六年,到这几天才开始思考究竟为何出家……”
“等等!”我做手势打断他,严肃地问,“你到底几岁?”
“十三岁。”
天哪,我毫无形象地大张着嘴。一直以为他有十五、六岁了,真的才十三岁么?长那么高,又一脸与年龄不相衬的淡定从容。想起他说五年前学过汉语,':。。'那是他八岁学的?过了五年还起码能跟我对话,他的脑细胞到底有多少啊?
“艾晴,我个子高,很多人以为我有十六岁。”他腼腆地一笑,有些局促,又将手放在火上取暖。“你别嫌弃我年少,我一定好好向你学汉文。”
“呵呵,怎么会嫌弃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干巴巴地回答。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我居然比他大了十岁。不对不对,怎样都是他比我大两千岁。唉,这个相对年龄与绝对年龄,会让人越想越糊涂。赶紧拍拍脑门,问他:“那你想好了么?为什么出家?”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眼里依旧透着一丝迷茫:“现在还很难用汉文说明白,等我学汉语到了可以讲明白这个道理了,我再跟你说。”
看得出他正纠结于某种困惑。对于佛教我不敢做任何评论,可是又希望自己能开导他。抬头望向铺满钻石的夜幕,将千年后的思想不动声色地告诉他。
“我来的地方有位高人,他把人的需求由低到高分成五种。最基本的就是生理需求,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生理需要满足后,人便会有安全需求。要求自己的生命财产得到保障。当这种需求也得到相对满足后,人便有了感情需求:亲情、爱情、友情。然后才是得到尊重的需求:自尊和他人对自己的尊敬。”
我回想着马斯洛的五个需求层次理论,转头凝视他闪烁的星眸,放缓语速,清晰地说:“但这些,都不是最高境界的需求。一个人觉得最快乐的时刻,是实现理想,发挥能力到最大程度,完成与自己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
星眸微撑,投来一道震动的光芒,咀嚼出两个分量很沉的字:“理想?”
我用力点头,重复再念一次:“理想,就是你毕生想要追求,可以让你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沉默片刻,灼人眼光定睛看我:“艾晴,你有理想么?”
“当然有!”我嗯哼一声,清清嗓子,“想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么?”
他果然好奇,眼底的探询鼓励我继续说下去。我一跃而起,指着天际的苍穹大声豪言:“我希望亲历历史,还原真相,写出一部可以像司马迁的史记》一样可以流传后世的史书!”
响亮地说出自己从不敢说出口的愿望。在21世纪,我要是这么说,肯定会有人笑破肚皮。可是面对这个温润的少年僧人,我却没有顾虑。看他一直默默地望着我,讪讪一笑:“呵呵,太不自量力了,是吧?”
他也站起,对着我肯定地点头。声音虽然不高,却充满慰人的信心:“你可以的。”
我回望他清澈如波的眼,感动的潮水涌过心尖,我居然会为受到一个少年的肯定而欣喜。一下子心情舒畅,张开双臂,想像自己是鹰,扇着翅膀绕篝火飞奔一圈。转回到他面前,气喘着开心地大笑起来:“你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为理想奋斗一生,才会真正快乐,才不至于白活这一世。”
“艾晴,你说的我还不是太懂。但是看到你因为有理想而快乐,让我也觉得很有意义。”
他眼光熠熠,闪耀着动人的光彩。音调抬高,仰望星空:“所以,我也要像你一样,立下可以奋斗一生的大志。”
跳动的火光映衬在他雕塑般的侧脸上,微风拂过,扬起的点点火星飞旋。繁星点点,篝火半明,温暖笑着的少年,时间倏然定住,又是一幅值得收藏的心灵画像。
回到帐篷后,在枕上翻来覆去,还是有些亢奋地睡不着。每晚挥之不去的乡愁,居然今天被这样小小的鼓励打退到角落里去了。想起他那句“你可以的”,满心温暖。轻声对自己说:艾晴,你可以的。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想到司马迁的史记》是汉代才有,我提早泄露了太史公的巨著。神智一下子转醒。哎哟,真是太不小心了。但愿他听过就忘,不会到处去找这本书看。
我参加的第一次讲经(修改)
三天后的中午时分,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看久了单调的漫漫黄沙,突然见到大片绿色,让我兴奋地大喊大叫。丘莫若吉波看我这么激动,摇头叹气,却也憋不住笑,告诉我这里就是文叙尔。
嗯,文叙尔,他第一次见我时提过。反复念这个好像有印象的地名,肯定有个相对应的汉名,可是实在记不起来了。正绞尽脑汁时已经到了城门下,突然被西域风格的音乐包围,欢快的曲调煞是悦耳,一支盛大的迎宾队伍在朝我们欢呼而来。
沿路到城门,搭起了好几座帐篷。里面没有人,反而是些佛像。从雕刻工艺上来说,应该是上品。原来坐在草地和地毯上的人都一一起立,端着一盘一盘的鲜花恭恭敬敬地送到母子面前。母子俩双手合十回礼,接过鲜花送到佛像前将花散到佛像身上。
我看着这个奇怪的仪式,注意到仪仗队为首的那个男人:四十来岁,身材健壮魁梧,前额短发中分,但额后却是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绣金线锦帕包住,带镂金双凰纹饰头冠。身着红色菱纹缀金珠袍,上缝圆形金泡饰,下蹬……等一下,我又犯职业病,尽把眼前的活人当文物研究了。
虽然听不懂,也能判断出这是王室成员出来迎接,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珍贵文物的就是国王本人。虽然美女吉波也受到毕恭毕敬的对待,可是这么高规格的迎接仪式针对的主角很明显是丘莫若吉波。
我知道丘莫若吉波绝不是个普通僧人,不过再怎么聪慧他也只有十三岁,还不是能出大成就的年龄。他肯定在僧人之外还有别的身份,譬如说高贵的血统什么的。我心意一动,他该不是王室成员吧?难道他是个王子?呵呵,佛祖释迦牟尼得道前也是个王子呢。
我们没住寺庙,而是住在王宫一个华丽的宫殿里。不过说华丽也绝不能跟中原王朝相比。西域因为干旱,房屋以简单的木骨泥墙为主,屋顶是平顶。用土墙砌的房子已经属于高档建筑了,通常只有官署,寺庙,宫殿才能享受土墙待遇。
我们现在就住在这样一所五开间的豪华大宅里,那个不知啥国的国王又配了十个人服侍。这次我有了个单人间,吉波看服侍的人太多,还给我派了个侍女来。我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我要洗澡。
小说里常出现的温泉啊,花瓣啊,超大浴桶啊,在这里通通都没有。其实条件简陋,胰子擦在身上的味道也没肥皂好。不过我先天乐观,能在黄沙浸淫十来天后洗个澡,已经心满意足了。
晚上教学时间我迫不及待地问他的身份。结果丘莫若吉波挂着雷打不动的淡定表情说:“眼、耳、舌、身、意都不是真实存在,何况名与位?”
他居然跟我掉佛教的唯心论,答了也等于没答。我狠狠地瞪他:“是是是,四大皆空,一切皆空!庄生梦蝶,不知庄生是蝶,还是蝶是庄生。”
没想到我冲口而出的庄生梦蝶竟引起他极大兴趣,坚持要我讲这个典故。我只好告诉他:“中原春秋时有个哲人叫庄周。他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完全是一只欣然生动的蝴蝶,十分快活适意,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了。一会儿醒来,才惊讶自己原来是庄周。人生如梦,所以他弄不清楚到底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他静静沉思一会,然后说:“天竺有一说:世间万物皆是Brahma的梦。一旦Brahma梦醒,便世界消失,一切皆空。”
我叹息,这样的说法,真的太悲观了。不想继续这种唯心的话题,问道:“Brahma是梵天么?”
Brahma这个发音很熟悉。我想起印度教中与湿婆( Shiva)、毗湿奴(Vishnu)并称为印度教三大神的创造神。我去过印度,对印度教做过一些研究,所以还是有所了解。
“梵天?”他用铅笔在我的素描本上写下梵天两字,歪头想一下:“你说过‘梵’的意思是清净离欲。Brahma是世界万物的创造者,‘梵天’的叫法真是绝妙。艾晴,我听说中原佛法并不兴盛,你却有如此慧根。中原佛法弘扬指日可待了。”
我我我,我又开始结巴了,我一不留神剽窃了别人的翻译成果。鸠摩罗什,玄奘,义净,还有我不知道的佛教翻译家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睡觉时我突然想到,我这样划破时空界限来到他面前,我是真实存在的么?我难道不是空的么?我是否也在梦中而不觉呢?
第一次,我为我的穿越感到悲哀。
我们在这个文叙尔住了下来。我问丘莫若吉波啥时出发去龟兹,毕竟跟这个小国家比,龟兹对我的吸引力大得多了。可是他说他被邀请在王家大寺升坛讲座,要弘扬大法七七四十九日,他还给我弄了个嘉宾席。
所以现在我就跟吉波坐在一起,好奇地四下打量。
我们所在的是王家大寺中最宏伟的大殿,正中是佛祖释迦牟尼座像,泥塑金身,连基座高约两米,放在佛龛内。四周有窄窄的通道可供礼佛的信徒绕圈。整个大殿木柱泥墙,只有门口可以透光,所以大白天也要四处点油灯。典型的小乘佛教寺庙,跟日后在中原地区流行的大乘佛教寺庙有很大不同。
一大早丘莫若吉波就领着众僧打坐念经,上百号僧人把这不算太大的大殿挤得满满墩墩。前面贵宾席上左侧是昨天迎接的国王和十几个大臣,右边,就是我和吉波坐的这边是一群女人,看衣着服饰应该是王后和贵妇。
丘莫若吉波坐在佛像前的高台上,穿着绣金线的袈裟,神情肃然,法相庄严。念经时连国王王后那群人也念,只有我很尴尬地拼命低头好让别人不要注意到我。心里把我所知道的佛经什么嗡嘛呢叭咪哞南无阿弥陀佛上上下下念了个五百遍时终于全体念经结束。然后丘莫若吉波开始讲法了。
记得在埃及时参观穆罕穆德阿里清真寺,正碰上阿訇讲解可兰经》,下面围了里里外外数百号人。我裹着头巾长衣长裤(女子进清真寺的规矩)席地坐在人群中跟着他们一起礼拜。我不是伊斯兰教徒,只是好奇他们怎么做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