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jiatxt.com_桃花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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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秀气的下巴微扬,眉目间一片坦然,嘴角倔犟地抿成了一个弧度,神情傲然。
刹那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燕伯弘神情恍惚地看着她,好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影子。
良久,他语气淡然地开了口:“夙妍,小恣这样挺好,率性自然,朕平日里劳累了,有她和朕说话,逗朕开心。”
他顿了顿,又道:“是朕没拘着她,准许她出府的,出城的事情朕也知道了,是言祁带她去的,朕会责罚言祁的,以后要出城,和朕说一声就是了。还有,和小恣交好的都是她以前的好友,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朕都派人调查过了,一个是曲侍郎的幺子,一个是景家的小当家,另一个就是翰林院编撰卫予墨,小恣能和这些人交好,朕高兴都来不及,能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你也不要听风便是雨了。”
燕恣一下子呆住了,定定地看向燕伯弘,喃喃地叫了一声“父皇”。
燕伯弘转过身来,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你啊,乱发什么脾气,有话好好和你母妃说,夙妍也不是不通情理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燕成璋惊呼了起来,“母妃……你的手……流血了……”
燕伯弘愣了一下,果然,俞淑妃的手背上好像被茶盏的碎片溅到,出了几滴血沫子。
“母妃……妹妹也是年少轻狂,谁没有这么一个时候,儿臣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成日里和你顶撞,想去找自己的母妃呢。”燕成璋飞快地替俞淑妃按住了伤口,劝慰道。
燕伯弘眼中的歉然一闪而过,冲着燕恣招了招手,责备道:“你看你,就算你母妃和你说了几句重话,你也不能乱发脾气,害得你母妃手都破了。”
熟悉燕伯弘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偏袒燕恣到天上去了,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就这么三言两语揭过去了,俞淑妃这是面子和里子都掉光了,这句话算是给俞淑妃递了一个台阶。
燕恣声如蚊蝇地道:“是我太莽撞了。”
俞淑妃的手指骤然握紧,把燕成璋的手一甩:“我……”
燕伯弘打断了她的话,柔声道:“夙妍,我有事和你商量,这里让他们收拾,你跟我来。”
燕成璋笑道:“母妃你去吧,这里有儿臣呢。”
俞淑妃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的厉色终于渐渐消散,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用那纤长的手指整了整仪容,上前挽住了燕伯弘的手臂,朝内殿走去。
☆、第四十六章
一场纷争化为虚无,后宫的内侍们看向燕恣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敬畏。
洪婕妤长吁了一口气,拉着燕恣去了她住的偏殿,一路絮絮叨叨,问着她这阵子的衣食住行。
燕恣心里愧疚,她对这个亲生母亲其实有些轻忽,每日的请安总是例行公事,可洪婕妤却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刚才这样的情景,向来胆小的她居然还会出头,到底是母女连心啊。
头一次在偏殿里安心地坐了下来,陪着洪婕妤用了一顿晚膳,燕恣眉飞色舞地说着宫外的趣事,洪婕妤一边听一边问,两个人其乐融融。
眼看着过了酉时,宫门要下钥了,燕恣这才告辞。洪婕妤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了内宫门口,末了吞吞吐吐地道:“你……娘和你婶婶现在还好吗?我很惦记她们。”
燕恣有点诧异,挠头道:“那什么时候我去求父皇让你们见上一面?”
洪婕妤的眼睛一亮:“好啊,到时候带上允彧,我得好好谢谢她们,她们把你教养得……很好。”
出了宫门,燕恣有些心不在焉,青舟和晏洛跟在后面,两个人肿着腮帮子,不过却很高兴,青舟小声地和晏洛普及宫里那些人的关系。
“以后你见了淑妃娘娘一定要听话,要不是公主,今儿个你就惨了,打十杖下来你的腿就差不多废了。”青舟警告道。
“就没有皇后、贵妃什么的可以……管她吗?”晏洛有些后怕。
青舟摇摇头:“没有,陛下不好女色,宫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昭仪贵人,大殿下的亲母贤妃娘娘生下大殿下后不久就过世了。”
燕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燕伯弘正当壮年,却自十六年后便没有子嗣,连份位最高的淑妃都没有幸免,难道说,他这么些年为了晏若昀清心寡欲不成?
而洪婕妤看起来也很奇怪,自己的女儿被偷走了十六载,居然一点儿也不怨恨。
满腹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前方的阴暗处有人走了出,语声轻佻地道:“我的好妹妹,不知道有没有闲暇和我这个没出息的哥哥说说话?”
青舟和晏洛立刻躬身行礼叫了一声“二殿下。”
自从燕恣入宫以来,这个二哥一直对她淡淡的,见面打个招呼,甚至不如燕成璋来得热络,今天怎么会有空和她来闲聊?
“二皇兄怎么这么客气?我闲得很,就怕二皇兄嫌弃我。”燕恣笑嘻嘻地道。
燕允彧挥挥手,示意青舟等人离远点,两兄妹站在轿子前互相打量着,静谧的月色下,气氛有点诡秘。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燕允彧忽然开了口,“明明我和你是一样的,就因为她养了你十六年,父皇就视你如珠如宝吗?”
燕恣有点发懵,他的神情一扫从前的漫不经心和油腔滑调,语声愤懑而压抑,带着无法抑制的痛楚。
“如果是这样,当初她为什么要抱走你,而不是我呢?”燕允彧逼视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个究竟来,“这十多年来,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和母嫔两个人……在这里有多苦?”
燕恣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你过得苦还是甜,和我娘又有什么关系?”
燕允彧没有出声,夜色中,只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片刻之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当然没关系,都是我在胡说八道而已,太晚了,我先回了,不然又要被父皇训斥,说我玩物丧志,难堪大用,对了,我还要奉劝妹妹,不要太过忘形,父皇再疼你,总有一日也会有尽头,还是别惹恼了你大皇兄。”
他掉头就走,燕恣在原地呆了半晌,忽然疾步追了过去:“二皇兄,你等等,二哥你站住!”
燕允彧的背影僵了僵,停住了脚步。
“二哥,”燕恣绕到他面前,凝视着他,“为什么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去将就自己?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数,最起码你快活了这么多年。”
燕允彧怔了怔,嘴角渐渐形成了一个弧度,越来越浓,最后几乎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良久,他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我年少聪慧,努力求学,父皇却视我和母妃为无物,在七岁那年,我被推下水中差点溺死,十岁那年吃了一碗蘑菇汤差点一命呜呼,期间小病小灾数不胜数,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我学四皇叔,开始迷恋各种奇技淫巧,荒废了功课,更为父皇所不喜,只是从那时候起,总算我和母妃能太平过日子了。”
“你说为何要将就?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人肯要将就?”燕允彧喃喃地道,“这些年来,我如履薄冰,暗中筹划,只盼着哪日封王后去了封地,最好能将母嫔也带走,从此天高海阔,可没想到,就算到了现在,他明明就已经选定了大皇兄,却还要我陪在这里,不肯放走我半步……”
燕恣张了张嘴想要替燕伯弘辩解:“不是的,父皇他还是……”
这句“很喜欢你的”她有点说不出口了,聪敏如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燕伯弘的确有点讨厌燕允彧。
燕允彧定定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是一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燕恣一夜无眠,仔细想想燕允彧的话,有些不寒而栗。她虽然被晏若昀带到民间十六载,可比起燕允彧来不知道要幸运了多少,养母豁达聪慧,婶婶疼爱异常,她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就连十个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
再见到燕允彧,他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好像那日愤世嫉俗的燕允彧就是燕恣在梦中见到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自那之后,两个人仿佛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燕允彧破天荒邀请她去了他的皇子府,蹴鞠、赛马、唱戏,两个在一起倒是趣味相投,那一脚倒挂金钩,到了后来,燕允彧练得居然和她不相上下:衣袂飘然之间,一个隽秀的身影腾空而起,那鞠仿如流星直挂风流眼,一气呵成。若是不仔细分辨,都看不出这蹴鞠手到底是燕恣还是燕允彧。
燕恣和燕允彧亲厚,连带着那几个好友也同燕允彧走得近了起来,燕成璋看起来颇不是滋味,好几次都邀请燕恣一起到他的王府赴宴。
燕恣推了几次,去了几次,不咸不淡地和他来往。可能是自小所受的教导不同,她不愿像燕允彧这样忍辱负重,两人之间的相处关乎缘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她想,她这辈子可能都不能和燕成璋交心了。
霍言祁因为擅自带她出城,被燕伯弘罚了两个月的俸禄,不过,堂堂宁国公府的小公爷,自然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只要燕恣高兴,他再被罚个一百次都没关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燕恣兴冲冲地求了燕伯弘的旨意,在霍言祁的安排下,出城到阔别将近一年的洛安山庄小住。
走的时候狼狈万分,回来的时候神气活现,真是令人有种卷土重来、衣锦还乡的感觉。
如今的洛安山庄,比起从前扩大了将近一倍,除了原来的主建筑,左边是一栋学社,右边是一个很大的演武场。朗朗的书声和嚯嚯的拳脚兵器声应和在一起,显得分外得生气勃勃。
曲宁得意洋洋地吹嘘着这一年来的成果,属地比以前的增加了数倍,早稻正在收割,晚稻已经同时开播,洛镇方圆百里的佃户都眼巴巴地等着种山庄的地。
按照燕恣的要求,曲宁和工部、三生观一起,踏遍洛安山,堪好风水,选了一个低谷蓄水。这阵子雨水特别多,往年这个时候山水流下后都汇入洛安江后奔腾入海,而今年经过山庄的几道工序,挖沟引水,把那些绵绵不断的山水引入了这个下陷的山谷,现在已经汇聚成了一座小湖,下一阶段便是要开渠,如果弄好了,既替洛安山增加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又可以不惧干旱。
只是曲宁有些抱怨,说是燕恣这念头简直就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京畿地区向来就是龙气汇聚之所,怎么可能会有干旱,旱了就直接去洛安江挑水,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而收助流民的事情已经形成了一道道固定的流程,从救助到就学,从各学其长到学有所用,这几个月算下来受惠的已经有近百人,好些天资聪颖少年或孩童经过选拔,留在了山庄,习武从文。
当然也有人故意使坏来打秋风或敲诈勒索的。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别庄敢来撒野,”曲宁神气地道,“咱们现在护院可是南衙禁军的大将军亲自派人□□的,对付几个小毛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他冲着霍言祁讨好地笑了笑。
霍言祁派了钱校尉来替山庄整治、训练,山庄里的护卫在他的□□下,二十个小伙子清一色的英气勃发,马上马下的功夫都已经非常了得,令行禁止,查探、追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曲宁得了这样的大便宜,又眼看着燕恣的确和景铄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顿时风向一转,麻溜地和霍言祁套上了交情。
山庄中秩序井然,在客房中专门安排了两间房给工部派来撰写农书的大人,卫予墨偶尔也会过来在这里查看进程小憩。
洪伯依旧管门,雷打不动在山庄中一天两次巡视,盯着曲宁看他有没有中饱私囊。
曲宁对他毫无办法,悻然向燕恣告状:“你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该享享清福了吧,给他派两个伺候的也不要,每天比那些佃户还勤快,你说他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要把那些家具拿去卖啊?”
燕恣现在早就明白了,这座山庄肯定就是以前晏若昀的置业,这洪伯八成就是她的老下人,一直固执地守在这里,盼着能见到主人重来的那一日。
这样的忠仆能有几个?只可惜晏若昀无法亲来。
“洪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替我多孝敬孝敬他,”燕恣叮嘱道,“还有,现在你是这山庄的主事,一定要管束下人,不可任意妄为欺压他人。”
曲宁叫起屈来:“我哪敢去得罪洪伯啊,他恼火起来就敢打我,再说了,我可一路替你挣着名声的,现在这京郊方圆几十里,你安阳公主的大名谁人不晓?活脱脱一个女菩萨,我敢做什么坏事吗?”
燕恣踹了他一脚,嘲笑道:“以前你还是个当街调戏民女的花花公子呢。”
“调戏谁了?”霍言祁忽然插话,目光狐疑地落在曲宁身上。
曲宁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