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德太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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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能怎么办呢?人家是靠自己的学识得来的功名,再嫉妒也是别人的。
那小厮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一看到自家少爷位列皇榜第一名,肯定会兴奋地一蹦三尺高,也不管别人对他说了什么,开心地原地打转就冲出人群。
小厮的声音比较尖细,穿透力也很强,坐在不远处茶坊里的青年隐隐约约听到后整个人有些怔忪,好久才才渐渐放松下来,挺直了很久的腰背在动一动的时候都可以听见骨头的声音。张开五指,手心被自己攥的全是红印子。
自家小厮兴冲冲跑过来,双手比划着脸颊通红,恨不得连腿脚都用上表达自己的欢欣:“少爷您赶紧写一封书信寄回青西吧,若是大少奶奶知晓您高中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何绍齐这才反应过来,手指头动了动又收了回来,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发干,清了清嗓子才道:“不急。”
小厮急道:“为什么啊?大少奶奶可一直等着您能高中,如今大少爷您苦读多年,不就是等着您能金榜题名吗?”
青年的脸色沉静,小厮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就嘟囔道:“行行行,随你吧。”说着就跟在何绍齐身后。
何绍齐低头道:“走吧,过一会儿就有人去宣旨了,也不好让他们等着。”
——
皇帝的寝殿依然紧闭,则宁坐在殿外,透过层层的纱缦和帐子都能感觉到里面浓浓的药味。
高石挑开帘子,走过来给则宁请安,才道:“太子殿下,陛下说一切都由您来拿主意就好了,以后也不要专门过来请示。”
则宁起身,望了一眼被屏风隔绝的通向内殿的通道,问:“好久都没见到父皇露面了,孤也是极其想念,不知道父皇可愿意见孤?”
高石顿了一顿,抿唇笑:“太子殿下真是孝心可嘉,只是陛下今个儿确实身体不适,如今才刚刚睡下,您看……”
则宁看了老太监一眼,垂眸会意。
“那孤便明日再来。”
高石笑了笑随着则宁的脚步把他送出去,道:“那殿下您慢走。”
昨天阅卷结束,名次已经挂了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殿试。
殿试都由皇帝主持,只考务策一道,历朝历代都没有例外的。可是自从那次把国政交给自己之后,就在也没有出现过。
无论是抄了这么多人的家,还是把李庆安逮捕到天牢待审,都没能让门里头的皇帝露一次面,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则宁觉得,他才执政了没到一个月,就把朝政搅得这般样子,皇帝都能憋到现在都不吱声,甚至他前来请安都不见一面,而且德妃都不知道在殿门在撒了多久的泼都没能进的去,心中沉吟。
皇帝不是色令智婚之人,也不像被酒色掏空身子,而且在之前谈话时他咳出的血,隐隐有一种肺痨的征象。
他不是学医的,对这些自然是不懂的。这不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其实则宁有一丝为了皇帝而感到凄凉的。人至暮年,与发妻关系僵硬,与儿子心路背离,最宠爱的妃子也不过看重名利。
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就算连自己都感觉悲戚,也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迎面匆匆赶来一位老太医,则宁叫住。
老太医满头华发,但眼睛是亮堂的,走过来请个安道:“不知太子有何要事?”
“你这是去给陛下看诊吗?”
“回太子殿下,正是。”
则宁负手:“父皇许久不见孤了。还记得一个月前父皇在朝堂上还是精神抖擞,怎么如今孤数次前去请安,高公公都说身子不适呢?”
皇宫里的人,无论是谁,都是磨砺过好多年的人精,则宁这么明明白白地问,可那老太医也依然面色不显,笑呵呵道:“有这等事?陛下身子正是虚了些,正让老臣调了些补身子的药,估摸着药效一上来就会困吧。”
话说的是有道理,可也就欺负则宁不通医理,老太医着急告辞,则宁见也不能从他口中得出什么,于是寒暄一番放他离开。
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尤其身居高位的,更是想方设法的延长自己的生命。本来则宁还有些怀疑皇帝突然信道,把自己关起来坐化炼丹,不禁摇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喻则明在前几日也入了朝堂,刚刚踏进金銮殿的时候少年是兴奋的,可过不了多久就神情恹恹,恐怕受不了那里的气氛。
喻则明入朝的那一日正巧是李庆安被抓紧去的第二天,本来对此事一知半解的喻则明赶紧去东宫找太子求情。
毕竟是自己的舅舅,就算之前他对自己冷嘲热讽,逼着他听课学习,还有撺掇自己和皇兄争位的意思,可也逃不开是为了自己啊。而且听说那个罪名大的很,若真的定下来了,少不了抄家灭族,到那时,自己的婉婉妹妹怎么办?
少年心性耿直,直到则宁冷着一张脸对着他拍出了一沓子罪名状纸,然后看着他渐渐目瞪口呆。
少年不可置信,但还是道:“平民低贱,怎么能和我舅舅比?我舅舅身份尊贵,就算是把整个墨阳城都卖了,也抵不过义安侯府一家荣宠!”
则宁的心愈发冷了。在皇城中,喻则明身边围着这样那样的心怀不轨之人,耳濡目染下果然心性扭曲。最后道:“你若真如此觉得,不如自请削番为庶民,就像我们大皇伯一样,去墨阳体会体会?”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看了一眼还剩20页没写的实验报告,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第36章
喻则明一下子梗住了。
则宁面前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务,哪里有时间纠正一个中二少年的三观。只是没想到连尚城那个身正体直的人都掰不正他; 想必喻则明平日里在国府监没少和几位太傅互呛搞得没精力管制; 要不然依那几个老学究的心性就算体罚不了肯定也得满口圣贤之道绕得你头晕。
少年心急得在则宁面前说义安侯种种好话,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已。本来就语拙; 此时更是急得满头冒汗。
小成子见则宁打开了桌案上的卷宗,知道殿下现在要处理公务不便打扰; 便上前劝道:“王爷,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 太子要处理公务了; 要不您先回府,改日再来?”
喻则明脾气不好; 对掌权的则宁还可以示软; 可对着一个小太监便不假辞色; 吼道:“滚!狗奴才; 这个地方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吓得小成子登时跪地请罪。
则宁抬起头,喻则明见兄长看过来; 连忙道:“皇兄,真的!只求你能饶了我舅舅一家,就算是削藩夺爵也没问题!”
没问题?以李庆安的心性,没了荣华富贵和前呼后拥; 恐怕比杀了他还难以接受吧。
则宁示意小成子出去,书房的门被关起来后,则宁才站起身来。
则宁身姿挺拔,又在军营待过; 其中的气场是可想而知的。他的眼睛不放过喻则明,缓缓道:“你如今是大誉的王爷了,既然入了朝便要知民间疾苦。往日想必你在国府监也没学到什么,这样吧,待你把《沉珂录》和大誉律法读透,能在我面前说个八九不离十的时候,我便放了你的婉婉妹妹。”
喻则明本来被压制得缩了缩脖子,听到兄长这样说不由得一怔。纵使幼时各种不对头,可如今他渐渐也不敢对兄长硬气。本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可兄长的面色隐有冷淡,心想肯定会像国府监的那些老头子痛批自己然后不再理会,没想到一贯说一不二的皇兄居然会松口?喻则明有些得寸进尺开口:“那我舅舅?”
“你舅舅?”则宁看着少年一派天真的脸,笑:“你大概不知道你舅舅贪了你自己家多少东西吧。”
喻则明眨了一下眼睛,似是不解,便见自己的兄长冷冷笑道:“知不知如今国库怎样,晓不晓得税收几何?赈灾粮草、边疆军饷,哪一样不是从国库里流出去的?如果这些银子都用在正经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就偏偏有人中饱私囊,不仅如此,还去把人家女儿卖去青楼。则明,你忘记那日在红宅中的见闻了吗?”
喻则明张着嘴巴,又想到了当时那阔气的宅邸中十几位衣衫不整的少女们凄凄切切的哭声,还有裸露在空气中伤痕斑驳的肌肤。
可是,只放过婉婉妹妹,那舅舅怎么办?喻则明咬咬牙,算了,能捞出来一个是一个!
满口答应后顿觉绝望。他一向视书籍如猛虎,看书对于他来说不啻于酷刑,与此同时不仅仅是排斥读书,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影响着他。
可是想到那个总浮现在自己脑海里那天真无邪的少女,忍痛闭着眼睛捂着胸口离开了东宫,把刚刚想到的那个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不过是窑子里的低贱的人罢了,肮脏不贞,哪里比得上婉婉妹妹一根头发丝?
则宁又重新回到位子上,执起笔。
喻则明那个样子也不是不可救药,若有人在他身边加以引导,倒也有扭转三观的可能。
身为皇嗣,资质平庸甚至是不学无术还好,可如果连最基本的人性或者道德底线都没有了,那则宁就不能容忍了。在这个时代,上层人士尤其是皇家,是给百姓影响最大的一群人,若是这些人都做不好,那下面的也要乱套。
宫外有消息灵通的人早就打探到这届会试中榜之人的各种信息,有不少人能趁机赚上一笔,可打探得再清楚,也不如则宁手上的这一份详细。
则宁是非常重视这次春闱的。因为都是新人,所以对于官场都格外不了解。只有这样的人,不说以后怎样,起码一开始是抱有热情。
不久后就进入了三月,三月一到,就代表着要殿试了。
殿试都由皇帝主考,也都是皇帝点题,可是到了现在父皇都不吭一声,甚至连见一面都难。想到这里,则宁不由地捏了捏眉头。
现下这种情况则宁从来都没有预料到。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这么把朝政彻彻底底地放手给继承人的?
刚刚头疼的时候,就有皇后宫中的小太监来传话,说是请则宁去涌泉宫用晚膳。等到则宁刚刚踏进第一道门时就听到里面沉闷的咳嗽声。
两侧的宫人伏地请安,则宁绕进去后便看到坐在上首的皇帝。
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了,皇帝的变化让则宁有些惊讶。
就算是两三年没见到,也没觉得皇帝有多大变化,可最近这才一个多月没见,就觉得瘦的就算是穿着龙袍都好似披着布帛一般。皇帝面色憔悴,正靠在椅背上看着则宁走近。
则宁请过安后问:“父皇怎这般憔悴?太医有没有看过?”
皇帝的眼神变了变,才吐出胸中一口气淡淡道:“无碍。”
皇后的神情也和平时不大一样,这次时不时地向皇帝那个方向看去,又欲言又止。
此时的气氛和平时不大一样。如果是之前皇帝来涌泉宫,皇后是绝对不搭理的,甚至连摆个表情都欠奉。所以今日皇后频频看着皇帝,就算则宁再神经大条也能发现。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皇帝对这段时间也闭口不言。既然他自己不想说,就算则宁问了也不会问出来什么的。
直到皇帝放下筷子,才转头看向则宁。
“朕有多日没见你了,不过听说如今朝政倒是比之前好上许多,也是朕没看错人。”
则宁微顿。
皇帝说的话也还留有余地,什么叫比之前好上许多?这么长时间没有上朝,恐怕再去一次连一半的人都认不出来了吧。
但还是道:“谢父皇夸赞。”
“快三月了吧。”皇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哦,对,朕最近都没见你,可还是记着殿试的……咳咳……”
皇帝咳得脸色通红,高石赶紧上前服侍。则宁看向皇后,只见她拿着手帕的手紧了一紧。
待缓过来,皇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低低道:“你看朕这身子,最近真是愈发的不好了,哪里还能主持个殿试呢。”
则宁抬眼,隐隐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
皇帝收回看着则宁的视线,道:“朕想着,既然朝政你都这般上手了,殿试一事也没必要朕来主持了。不若也都由你一同操办吧。”
此话一出,绕是有心理准备的则宁也有点惊讶,反倒是一直服侍在皇帝身边的高石默默转过头去。
主要是历朝历代可没有太子代皇帝殿试的先例,即使这个皇帝开的先例也不算少。皇帝的身子确实不好,否则就算有心无力他也要去走个过场。
则宁还没来得及推辞,皇帝就撑起身子,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如今也瘦的可见骨节。
“你也大了,朕知你心中抱负,可也要成亲立家。太子妃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待殿试过后也让你母后办个小宴,朕来赐婚。说起来,皇宫内好久没有喜事了。”说到这,皇帝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起来,“朕倒想看看朕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