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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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那张清逸非凡的脸容,女童不哭不笑,只瞪着一双大大眼眸望着他。
聂玉凡不免含笑,嗓音亲切低柔地问了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女童这才摇摇头,随后又呆呆望他半晌,忽然伸出小手,朝对方眼角轻轻拭去了什么。
聂玉凡猛然一僵,抱住女童的手开始止不住抖动着。
“哥哥……不难过……”女童稚嫩的指尖一点点拂干他的眼角,脸蛋上才展开晶莹可爱的笑窝。
聂玉凡蹲身慢慢松开手,女童道声谢,就急忙追进前方伙伴们的队伍中一同离去。
握紧自己空空的手腕,聂玉凡终于敛起笑容,伴随而来的是胸口痛苦如潮,正一点一滴吞噬他的坚强、吞噬曾经应有的快乐,好像要让他从今往后都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洁白华丽的马车在街道上飞驰,祁容坐在车厢中,正悠然把玩着那个白色护腕,不时还在掌心中颠来颠去,最后护腕悬落半空时,广袖一阵掀扬,又被牢牢攥回到掌心里。
祁容眼眸深邃,握紧那护腕,用力到恨不得要将它、或是那个人狠狠撕碎一般,他继而冷哼一声,对着虚无道:“我的东西,你竟也敢妄想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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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兰府时,天色已入幕,家丁们正开始忙着四处掌灯。
祁容才下马车,门口就已有人出来迎候。
“什么……”
祁容听完,纤长的睫毛惊颤,那张万年不变的淡静面容上蓦然震荡开一丝裂缝。
不过瞬息后他很快恢复镇定,转首冲身旁的池晔道:“今日起,‘竹皖’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入打扰。”
池晔听了方才家仆的禀告,也是惊震尚不及反应,直至祁容下了命令,才立即垂首应道:“是,属下明白。”
祁容旋即步入门府,连外袍都顾不得换下,一路直穿过前院、正厅、□□苑,最后来到‘竹皖’。”
竹皖是兰府里最深最为僻静的一处院落,平日虽无人居住,但祁容也吩咐下人每日将那里进行打扫,好像随时都在等候某人的入住一般。
在踏进院落的那一刹,祁容忽然止住脚步,似乎在调息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或许又为这样焦急紧张的自己感到不适。他环视一遍院落四周,因已下令不准下人步入的关系,此时显得十分萧然清静,唯有一点烛光在前方小屋里微弱闪动,给周围带来片刻温馨暖意。
幽渺烛火倒映在祁容眼中,像淡淡光线一点点射透朦胧云雾,驱散掉迷失中的彷徨不安。
如被那烛光吸引住似的,祁容慢步靠近小屋,直至来到房门前,才见门上纸窗有个人影渐渐放大,显然屋内人察觉到他的到来,提前一步将门打开。
祁容看见对方,长睫一扇,眸色微晃,最后低头叫了一声:“师父。”
门前人穿着一身赭石色长衣,身材中等,静立时有种渊停岳恃的沉稳气度,两道浓厉剑眉下的双眼透出冰山雪岭般的冷峻肃然,即使面前出现的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徒儿,俊仪刚沉的脸庞上也无过多表情,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显露着一股无懈可击的孤傲气态。
风墨北眉头微微一压,声音无波无澜地道出句:“他等你很久了。”
提起那人,祁容心波浮动一丝激荡,抬起头时,风墨北已侧过身,示意让他进来。
祁容走入屋中,见风墨北对自己点点头,这才缓步朝内室走去,中途步履轻若落叶,仿佛生怕惊动对方人一般。
掀开阻隔的青竹帘,祁容看到内室里布置的整洁清雅,正与此刻那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窗边幽幽烛光微晃,他负手背对祁容而立,头戴斗笠,一袭玄色长披衣,身姿虽清修飘长,却显太过削瘦,衣角微扬,仿若随时都可被风拂倒。
察觉有人进来,那人转过身形,垂落黑纱遮住脸容,但能觉出他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祁容身上。
☆、抑念
朔王一怔,祁容察觉后便很快笑道:“所以皇叔莫再担心自责,现在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面对祁容,朔王心中却哀郁更浓。虽说如今的他看去无事,但体质毕竟已与常人不同,就好像深深植入的根种随时都有可能炸裂般,无形之中存在致命的威胁。
他憋在心底没有说出,不过这一点,或许祁容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朔王转过话题:“这些年我们通过书信联络,那几人的情况现在我全已得知,至于剩下的两人……”
说到这儿,他一贯温雅亲和的表面上也如蒙上层阴霾,手指绞紧。
等他们也得到应有下场,便到一切即该归位的时候……
祁容一旁微微笑着:“皇叔,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终了。”可当说完这句,心中某根弦却莫名疼了下。
朔王随之想起什么:“不过容儿,上回你坠崖一事,听说是为了救一名女子?”
虽说祁容身边多属他自己培植的亲信,但其中也掺杂朔王当初暗中调去的成员,像这种关系到他生死攸关的事,是不可能不汇报到朔王耳边去的。
如被话语刺中,祁容身形微一抖,而朔王之所以提起这个问题也无非是关心他,但祁容还是犹豫了许久才承认道:“是……”
“哦?”朔王见他承认,大感意外,想他性格素来沉着冷静,怎会突然连性命都不顾的为去救一名女子,故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此女子是何人?”
是何人……
祁容心中喃喃咀嚼着这几个字,却是苦味冒窜,想掩都掩不掉,最后面对事实,他几乎是在嘲笑自己了——
“是靳恒之女……”
“什么?!”朔王几以为听错,竟怔了片刻,可看祁容没有纠正之意,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祁容笑笑:“这件事确是我冲动鲁莽了,只因当时意外得知她是夜殇门之主,为取她信任才做出此举……”
“胡闹。”
这回朔王态度转为严厉,夜殇门这份势力他是知道的,但贵为藩镇之主自然对这些江湖帮派的事没有过太多关注。
此刻朔王心情可谓十分震惊,一来是此女出身靳家,二来没料到她另个身份乃暗势头主,可见能力极不简单。三来便是祁容的反应,刚刚回答根本让他难以相信事实会这么简单,为取对方信任可连命都不顾?这与祁容平日性格根本不符。
心头隐隐窜升一道想法,令朔王担忧害怕,但终究没有捅破,最后提醒道:“容儿,当初我是相信你处事能力,才放心将你一人留在帝都。如今大势即到,你需时刻谨记自己身份,切勿与仇人之女有过多瓜葛。就像这件事,你实在做得有失分寸。”
他继而一叹道:“这么多年来你韬光养晦,无非是为等那一天,所以万万不能再为其他事做出不分轻重之举,否则定误大事啊。”
祁容默默听完,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袖中两手究竟是何时收拢攥紧的,以致莹白掌心里隐隐留下一道血痕,自己却恍若未觉。
“皇叔训斥得是,祁容今起定会牢记心中。”
听他认真答完,朔王才勉强放下心来,其实他疼爱祁容还来不及,怎舍得开口责斥他。可就因太过担心,生怕中途出个意外,否则就……
朔王心口泛痛,一时脸色更显憔悴。
祁容突然道:“皇叔准备在这里长歇吗?祁容以好让人安排妥当。”
“唉,不了。”朔王摆一摆手,“我毕竟是秘密来到帝都,久住你这儿行事起来会有诸多不便,等过几日阿北就会与我搬离另居他处。”
因有风墨北在,所以安全问题祁容不做担忧,点点头表示明白。
“容儿啊……”
朔王接着握住他的手,目光里充满慈爱。当年分别时他只有十一岁,而在双眼重见光明后就迅速撤离天朝,来到邬国培植暗势,因为朔王明白,他的目的并非单单一个天朝……
想到久隔多年的重逢,面前人除了容貌身形,还有不同的就属那双眼了……
朔王不禁望向祁容的眼睛,曾经绝世华美的金瞳如今像被一层朦缈不清的烟纱遮罩,淡淡无波无绪间,却总能透映出那抹熟悉而美丽的影像……
秀雅的眉眼,精致的五官轮廓……每一处都仿佛融合进她的影子,不停在眼前飘摇,果真是如此相似,完全继承了她当年的美貌。
玉儿,玉儿……
朔王心底不自主地呼唤起这个名字,眼波微微迷荡,直到再看清时,那道朦胧的幻影才骤然破碎,一时有如梦魇席卷扑来,让他瞬间陷入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绝望中。
朔王一个激动,又开始剧烈呛咳,祁容连忙为他抚背平息。
“皇叔……”
“容儿啊,皇叔累了,稍后就去见你师父吧……”
朔王忽然不想多言,随后靠在椅上竟闭眼小寐起来。
祁容见此,便从床铺上拿起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才退步而出。
祁容离去后,朔王眼眶周边已是微微红肿,浑身也在微微发颤,他极力压抑着愤郁悲烈的情绪,一遍遍自言自语着——
“玉儿,玉儿你看到了吗,祁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你放心吧,即使我最后拼尽一死,也要助他一臂之力,夺回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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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房间,祁容待风墨北检查过身体后,才披衣系带,之中师徒二人无过多对话,顶多是风墨北问一句祁容便答一句,全是与身体状况有关的话题。
末了,在祁容刚要离去时,风墨北突然将他叫住——
“黧儿在宫中怎样?”
祁容身形一定,回首淡淡道:“师妹行事一向自有主张,未曾让我操心过。”
“自有主张……”风墨北重复一遍,不由得冷哼,“这点倒说的无错,那丫头现在越大越管不住。从邬国来到天朝一事,你可曾怪过她?”
祁容低首慢答:“师妹此番做法,无非是想暗中相助于我,祁容能够理解。”
“嗯……”风墨北点点头,又道,“她一心想要助你,我自然看得出来,只要不乱了大计,其它就任由她了。”
说完,风墨北斜眸瞄下祁容的表情,补充句:“这丫头已经被我娇惯的太过任性,若平时到你这里发起脾气,不必理会便是。”
“是。”祁容默默应着,随后见风墨北再无要说的,方移步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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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京城有个话题受到不少人热议,即是靳府与兰家相互来往密切,兰玖容时不时就持礼登门,还经常把靳老爷子哄得笑不拢嘴。
试问财势不缺的兰公子此举为的是什么呢?回想之前冯衍那阵风波,答案已让不少人心知肚明了。所以大家纷纷好奇起来,究竟靳府千金是怎样的女子,能独独吸引住这位传说中神秘公子的目光呢?
然而实际上,靳恒并非如外界所说那样开心,只因兰玖容每次前来都只跟他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极少问及奚勍的事,而且停留府上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令靳恒一时也无法猜出他对女儿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所以靳恒心头焦躁如焚啊,以前因奚勍性格对她的婚事已经死心,不晓现今又重燃希望,有时真想直接开口询问兰玖容的心思,直恨不得立即将女儿嫁出门去……
今日阴云密布,半空飘着丝丝细雨,不过在这样一个并不晴朗的天气里,祁容却是登门拜访了靳府。
被家婢一路领进正厅,祁容就见靳恒今日早朝后竟连官服都未换去,不免颇感意外,毕竟自己的到来应已有人提前通报,可靳恒却仿佛毫不知情般,坐在椅上一手正握成拳落在旁边案几上,地上破碎的茶盏残片,昭示出他此刻愤怒的心境。
祁容不由压低眉,暗自猜测莫非朝中出了大事?
“靳大人……”
祁容走上前,适时止步,朝他行礼一拜。
靳恒这才从愤怒中回过神,看到祁容稍稍一愣,便敛起神色转成笑脸道:“兰公子……方才老夫只顾思索事情,竟没察觉到公子前来,实在多有失礼了。”
祁容客气道:“靳大人何以出此言,是兰某刚巧来得不是时候罢了。”
他快速扫眼地上残片,转过话题:“在下见大人一脸愁急,是否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一语似箭,直戳对方心头怒苗,靳恒闻言竟忍不住拍桌道:“哼,今日早朝,得知邬国派了使者前来。”
按照以往,邬国每年都会派使者奉上金银布匹,但此刻见靳恒异样,祁容暗付其中似乎情况有变。
果然,就听靳恒继续道:“他们此番派使者前来的目的,竟是为了求亲联姻之事。”
“哦?”祁容雅眉一挑,不免有些诧异。但很快转念想,这些年他留在邬国,很清楚现下邬国已在这一代王的统领下日益昌盛,相反,倒是天朝仗始帝当初打下天下,演变成愈发狂妄自大且目中无人,以致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