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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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居之倒在地上,流淌出的血液染着寒意,带给他最后几丝清醒。
直至视线渐渐模糊时,耳边才传来一道声音,却是压抑低迷,犹如夜幕隐隐闪动的幽火,透出一丝诡谲。
祁容蹲□,撩了撩他的鬓发,不紧不慢道:“当初就因为一句谬言,夺取了数十条无辜性命,想想那个时候,又有谁替她,替他们想过呢?今日你以一条命,就想叫我放过他们所有,难道你以为,一切会有这么简单,这么容易么?”
他说完最后一句,嗤嗤地轻笑。
而那一刻,沈居之豁然睁大眼,却是一片回光返照的清明。
他极其痛苦地咳出血,大片大片鲜红染满嘴角周围,而握住剑柄的手,却不知因为什么,正抑制不住地颤抖。
沈居之睁着眼,好像死都不肯闭合,直至耗尽最后力量,双瞳才终于变得涣散无光,四肢渐渐僵硬冰冷下来……
夜风从窗外刮来,吹灭了那盏微弱的烛火,当一切步入黑暗,也代表了某个生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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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冯仪之子被刺杀之后,沈居之又被发现在书房自杀,一时京都再掀风波,隐隐中似乎有股山雨欲来的逼压之势,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因冯衍的死,靳恒与冯仪心中都已互存芥蒂,如今安居在各自府上对对方都是不理不问,连平时出入都开始加紧周身戒备。
而靳恒近来心绪烦躁,毕竟与冯仪翻脸闹僵后,沈居之的死也令他陷入一阵悲痛中。不过这段时间奚勍却是极为孝顺乖巧,白天都亲自下厨熬药,服侍靳氏喝下,然后趁她精神足时,陪同在院中散步谈天,一起指导侍婢莳花弄草,母女相处得十分融洽。
同时奚勍果真如她所答应的那样,没再踏出靳府一步,这是在家丁所能跟随留意的范围内。当然,即使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奚勍也确实安心呆在寝居里,这段日子,她好像真的抛却外界一切,只专心做靳府上的乖女儿。
而靳恒看到她这种改变,内心当真是欣慰至极,特别在他下朝后,喝着奚勍亲手为自己用花瓣煮过的茶水,那时地心情,简直如她当年出生时一般欢喜,连眉头凝聚的烦躁都瞬间消散无踪。
几日后,祁容登门造访,靳恒得知消息立即亲自迎前,一改往日的严肃态度,好似对待亲子般笑着将他迎进客厅。
待祁容坐下后,靳恒忙派侍婢端茶倒水,糕点奉上,皆是名茶名点,祁容一见,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在下突兀造访,实在给大人添麻烦了。”
今日他一袭雪缎长衣,身上虽没佩戴任何奢华饰物,却透着一股风清淡雅,让人看去只觉像在欣赏一副优美画卷。
那高贵从容的气韵自生形成,连靳恒看了也不禁在心底暗暗称赞。论财势,他是王孙贵胄都想拉拢争夺的对象,论相貌,他是名门望族眼中最合适的夫婿人选。难怪当初兰玖容刚回到帝都,消息就立即从每个人耳边传开,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靳恒径自想完,赶忙笑道:“公子客气,上次一事,老夫还未曾来得及感谢。”
祁容目光轻晃一下,面露不解。
靳恒解释说:“寿宴上公子暗中相助,此事老夫已从小女口中得知,当时多亏公子出言作证,令小女洗去嫌疑,免遭贼人陷害。”
祁容闻言立即回应:“大人不知,上回兰某言行多有鲁莽,今日前来,正是来向大人致歉的。”
靳恒忙摆摆手:“若说鲁莽,其实该怪老夫没有将小女看管好,让她竟到处惹出事端。”
提到奚勍,祁容嘴角一展温柔:“令千金身怀武艺,气质独特,对人更是坦然相待,这一点,倒是别府千金们所不及之处。”
“哦?”听他口中夸赞,靳恒双眼乍一亮,随即问道,“听公子语气,似乎之前早已与小女相识?”
祁容放下手中茶盏,颔首承认道:“不瞒大人,在下与令千金在明城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呃……”靳恒显然吃了一惊,不禁小心翼翼观察下祁容的神色,暗想不是因她闯祸才结识的吧?不过看对方一脸淡静如月的表情,这道想法才被慢慢隐去。
接着二人又先后客套热络了一番,祁容倒是心细,刻意避开冯、沈两家的事不谈,只跟靳恒说些生意琐事,以及在邬国的所见所闻。
之后祁容举杯喝口茶,润了润喉咙道:“上次一别,不知令千金近况如何了?”
他淡淡关怀的话语,令靳恒心头一跳,其实他正在暗中猜测对方对女儿的心思,如今他既肯亲口询问,则表示对女儿还是颇为在意的,一时心底窃喜不已。
“多谢公子担心,近来拙荆身体不适,小女一直在旁照拂。原本公子前来是想叫她亲自向公子致谢的,只是现在……”靳恒话音一顿,面上竟露为难之色。
祁容看着他的表情,眉间掠过一丝阴暗,但转瞬变为温和,漫声道:“令千金现在多有不便吗?”
“这倒不是。”靳恒赶忙回答,“只是她的师兄,今日也刚巧前来探望她。”
☆、套心
庭院、小池、石阶……暖风拂满面,花香醉心头。
春阳下桃瓣莹莹如玉,紧密相簇,透过花枝间的缝隙,可瞧见两道人影在青石小径上并肩前行。
风轻轻拂来,裙裾轻轻摇动,她一身素白衣裳,仿若漂浮在花间的一片轻盈薄雪,此刻细长眼睫低垂,正同身旁男子默默说着什么。
粉红花瓣被墨蓝衣肩擦过,如雨般簇簇而落,偶尔几片眷恋地栖在他双肩上,淡淡桃香与松木香混合一起,愈发独特清新,直引人想吸个不停。长长的乌发被缎带高束,微风下散出一股绸绢般的轻软质感,他侧过头来,一双眸犹如明澈柔静的池水,安静注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俊逸绝伦的脸容上挂着一抹单纯温浅的笑,在阳光照射下恍若透明一般。
走到拐角处,细长柔脆的花枝斜出横逸,挡在素衣女子面前,他忙将其轻轻抬起,让她从自己的臂弯下穿行而过,随后再松手慢慢跟上。
二人在桃柳庭院一路漫步,最后来到凉亭里的石凳处坐下。
听对方说完事情经过,他俊朗的眉逐渐敛起凝重,以致清明的褐眸也如蒙上阴云,忧浓重重。
他眉头紧皱,一语不发显然陷入深思中,反倒女子一脸静然,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件事,难保不与朝廷有关……”聂玉凡沉吟半晌才道出一句。他口中所指,自然是冯衍被人刺杀的事,刚刚拜见完靳夫人,奚勍已在路上将事情经过向他叙述了一遍。
奚勍听完,眸中逝过一缕流光,晶华似雪。
其实玉凡说的这一点她也想到,当初若对方只单纯想取冯衍性命,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引她前来,更要在寿宴上闹得众人皆晓……所以目的到今日已越发清晰了,冯仪与靳恒贵为重臣,又关系密切,以致有人欲从中挑拨,为地是分离两方势力。
聂玉凡一本正经道:“我虽不懂那些朝野政事,但也明白其中的暗流汹涌,争权夺位,早听闻现下轩帝平庸昏聩,群臣多有不满,难免里面会藏有野心勃勃之人。”
而一提朝廷,二人几乎同时联想到上次偷袭夜殇门的幕后之人。
“小娴,这段日子帝都颇不安稳,我们还是小心谨慎地好。”聂玉凡从旁关忧提醒。
奚勍眸色即敛,没想到连玉凡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人气息,正开始逐步笼罩住帝都。
“近来我会留在府里,门中的事要你跟纪琴多费心。”她稍后落下一句。
聂玉凡不免愣了愣:“是靳大人他……”
奚勍摇头,眼里酝着纯粹的平淡安和:“你知道的,即使他想强留也无法将我留住。是现在……我真的想呆在他们身边,况且……”光线下,她微微眯起眼,“对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冯府作乱行凶,我只担心这魔爪,有朝一日会伸到本府上来……”所以,她要时时刻刻留在他们身边,随时保护他们。
奚勍说完,玉颜上平静亦如湖镜,也清新明丽得一览无余。
望入这样的她,聂玉凡表情有瞬刻惊诧,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把繁重枷锁终于从她心头卸下,掸去阴霾灰尘,从而获得被骄阳拂照后最轻松润澈的美。
绵长睫毛微振,带动眼底波光柔情荡漾,聂玉凡如此看着她,只觉自己心田都像被春流注入,是种难以言喻的安乐之感。
或许这样,就足够了吧……
他收回眼,私下怅然一笑。
奚勍扫过亭外鸟语花香,感觉心情舒畅不少,不禁转过话题:“玉凡,刚才娘亲将你单独留下来,都说了些什么?”
聂玉凡眉睫一跳,随即侧头掩饰脸上某种表情:“不过是问问我近来身体如何……”
奚勍蹙眉,满脸狐疑:“把我支走,就是问你这些?”
“嗯……”他老实点头。
奚勍紧盯他半晌,忽然笑道:“玉凡,今天天气很热吗?”
聂玉凡觉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刚要摇头,一根纤纤玉指已经触上他的脸颊,冰凉沁肌。
“不然的话,你脸红什么?”奚勍见他倏然瞪大眼,忍不住又用指尖轻轻戳了下。
聂玉凡急忙避开她的手,俊容显露一片羞窘,极不自在地轻斥:“小娴,不许胡闹!”
平日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令奚勍反而好奇心大起:“你不说,就以为我不会从娘亲那里得知吗?”
对上她戏谑的目光,聂玉凡却是生不起气来,清楚自己拗不过她,抿抿唇,最后如实坦白:“夫人只是询问下我近来武功修行的如何……然后,有没有……比较心仪的……”
到后面,他开始说的结结巴巴,奚勍噗嗤一笑,已经猜到话题内容:“老人家年岁大了,关心的事无非是这些,娘一直都喜爱你,在我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向你了。”
她在旁说的轻然,聂玉凡却不知想起什么,心底猛一沉,沉得快要喘不过气。
原来那一根被深深隐藏的刺,在受到轻微挑动时,还是会痛得痉挛颤抖。
原来他所认为的平静祥和,只是在没有提起某个人的时候。
奚勍渐渐敛起笑——因着对方转为黯淡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忘乎所以了。
回忆上次在山上的情景,奚勍低头整顿着措辞,“玉凡……其实我没料到你今日会来看我……”所以她心里,可谓异常开心。
聂玉凡稍一怔,随即目色轻柔,低声叹道:“如今冯衍这件事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不想知道都难。其实我倒希望自己不来,这样就能说明你是无事的。”
“小娴……”聂玉凡继而望着她,低柔补充句,“至于冯衍的死,或许他命中劫数已到,所以,你也莫要为此太过自责。”
眸底清波微潋,奚勍忽觉胸口有着许许震荡,那一直藏在心底,不曾外露的心事……而玉凡他,是知道的。
见奚勍投来微笑,聂玉凡话音却停顿半晌,接着慢慢垂落长睫,在眼睫下方落下一道悠远的阴影,才将搁置心中许久的话问出口——
“你在……想他吗?”
一张面容背光低垂,以至看不清表情。
奚勍平静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愕然,原本在玉凡面前她刻意不去提及祁容,可现在被他主动问出,奚勍最后还是低头应了声:“嗯……”
虽然声音轻如飘雪,一出口就融碎在空气里,可在聂玉凡耳边却是异常清晰。
他两侧的手微微紧了紧,努力压抑,迫使语调听起来不显那么酸楚:“既然这段时间你决定留在府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
奚勍转头,自然听懂他的意思。她想念祁容,一天压覆一天思念愈甚,可现在却没什么话需要玉凡替她转达。只因祁容之前说过,会来看她,所以她相信,也一直在安心等待。
但玉凡为自己着想的这份细腻心思,令奚勍心底一片暖热,忽然开心笑道:“玉凡,谢谢你……”
紧接她想起什么,从衣袖里掏出一件棉白物品,递到对方眼前。
聂玉凡很疑惑地看着,显然不清楚这是作何用的。
奚勍眯眼凝视手中之物,细睫一颤,竟透出几分俏俐:“玉凡,这叫护腕,是我特意为你做的。”
前一句聂玉凡还在琢磨,然听完她后一句,整个人彻底僵了下。
“什、么……”他好像没听清般,机械式地吐出两个字。
奚勍以为他问护腕是做什么用的,便挪身坐过去。
“就是这个样子……”奚勍抬起他左臂,将纯白如棉絮一般轻巧的护腕戴在那修长手腕上,却不知这轻轻一个举动,已是将某人一颗心彻底的套锢住,好像罩下一张偌大天网,让他今生无法挣扎、无法逃脱,心甘情愿地……被她牢牢套住。
聂玉凡屏住呼吸,胸口却是止不住地激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