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颜-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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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氏看到金敏看向宋秀珠,便又道:“如今老太太不在,这府里大太太又病着,我这身为长嫂的一时气不过,就替你扇了她一巴掌,你若是心疼,就找人去给五丫头验伤,孙三娘子已经验过了,可怜的丫头,被那帮狗奴才折磨得青一块紫一块,心疼见儿的,这要多狠心的人,才能对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金敏瞪着宋秀珠,聂氏说的话他是半信半疑,宋秀珠进了金家十几年,一向循规蹈矩,且她为人温婉,怎会做出那等事。
“大嫂可有冤枉你?”他问向宋秀珠。
宋秀珠顿时如梨花带雨,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妾身是什么人,老爷您不知道吗?妾身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到,又怎会那样狠心。五小姐虽不是我生的,可她小的时候我也抱过她,妾身疼她还来不及,怎会打她。那日老爷说大厨房的奴才们委屈了五小姐,妾身今日带了那群奴才去给五小姐赔不是,也不知怎的就让大嫂误会了,说起来这都是妾身不好,不应该带着那些东西去见五小姐,让五小姐受了惊吓,都怪妾身啊。”
这时,摔青了膝盖正疼得直哭的金媛忽然插嘴:“我娘是冤枉的,分明就是玲珑陷害我娘,您们为何不责怪玲珑,这全都怪她!”
第三十章 庶长女
金媛声音尖利,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去大半,一双美目狠狠瞪着玲珑,像要喷出火来。
金敏这才注意到两个女儿,金媛脸上还有泪痕,一个丫鬟半跪在地上,正给她揉着膝盖,看来方才摔得不轻。
玲珑比她更惨,身上的衣裳有几处已经磨破了,裙摆上斑斑点点,金敏仔细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那是鲜血!
“父亲,您为何不骂玲珑啊,都是她勾结外人欺负我娘,她还欺负我,把我推倒在地上,我的腿快要疼死了!”
家中长辈正在说话,金媛大咧咧插嘴已是欠教养,偏偏她口口声声称呼宋秀珠为“我娘”!
爱屋及乌,金三老爷对这个庶长女也多了几分溺爱,可这时当着聂氏和孙三娘子,他也觉得金媛做的有些过分了。
他正想开口训斥,却听聂氏冷哼一声:“三小姐口中的娘亲是哪一位,就我这个当伯母的所知,你的娘亲冯氏大太太这会子正在容园养病,没被我这个外人欺负了啊。”
在这府里,不论是金媛还是底下的丫鬟婆子,早就把冯氏当做透明的,在这里,宋太太宋秀珠才是正牌女主人,当家主母。
不论人前人后,金媛一向称呼宋秀珠为娘亲,却忘了宋秀珠只是妾室,即使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能称呼宋秀珠为娘亲的。
根据大武律例,庶出子女非但不能视生母为母,生母去世,他们甚至不能为生母操持葬礼。
平日里金媛在金三老爷面前叫宋氏娘亲,金三老爷虽觉不妥,可也没有斥责过她,但眼下当着外人,又是这两位眼睛里不容沙子的妇人,这声娘亲就显得格外刺耳。
“媛姐儿,小小年纪这般不懂规矩,快回自己房里去!”金敏虽是斥责,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这是帮女儿开脱。
可金媛不但没有遗传到宋氏的容貌,更没有学到宋氏的善解人意,察言观色。她非但没有走,反而继续哭喊:“父亲,你要骂玲珑啊,是她推倒我的,就是她!”
一旁的孙三娘子再也忍不住了,这是金家的家事,她这个外人原是不好开口的,但眼前这位金三小姐行事太过份,孙三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容她信口雌黄。
“三小姐,方才你口口声声骂许家为何相中了五小姐,五小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就动手拽她,把五小姐拽倒在地时,你也摔倒还砸在五小姐身上,你以为金三老爷和东府大太太不在现场,忘了我就在五小姐身边,这些事这些话我全都听到了。”
饶是金三老爷见多识广,此时脸也发烧,庶长女竟在孙三娘子面前抱怨许家看上玲珑的事,这就是告诉所有人,她想抢妹妹的亲事啊!
金媛还要反驳,金三老爷已经驳然大怒,对那几个吓得手足无措的婆子吼道:“你们还愣着作甚,把三小姐拉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走出望荷园半步!”
金媛这时才知道害怕,父亲从没有骂过她,更别说当着外人的面要把她关起来了,怎会这样,被关起来的应该是玲珑啊,怎么会是她?父亲一定也像她一样,被玲珑骗了!
她还想再说话,宋秀珠跑过来骂道:“你个不懂事的,还不快滚出去,你们快点把三小姐拉走啊!”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拖了金媛出去,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金敏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今天的事不论谁对谁错,西府的脸面也丢尽了。
他忍不住看向玲珑,见玲珑还在那里垂手站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睛比冯氏生得还要好,眸子漆黑,宛若沾水的星子,不染半丝尘埃。
玲珑身上是家常穿的素缎小袄,已经磨破了,挑线裙子上也是斑斑血迹。可她就是这样站在那里,丝毫不显狼狈,坦然自若,沉静得如同一泓春潭。
“你大伯母说你受伤了,伤得可重?你衣裳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金敏沉声问道。金媛做得再过份,她方才喊出的几句话还是进了金敏的耳朵。金媛说都怪玲珑,是玲珑和聂氏一起欺负宋氏,也是玲珑欺负了金媛。
玲珑摇摇头:“只是些瘀青而已,不是大伤。衣裳上的血不是我的,是大厨房的奴才的。父亲不要担心,女儿没事的。”
说着,她挪动了一下身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显然是在强忍疼痛。
宋秀珠连忙跪在地上,哀哀怨怨:“都是妾身不好,那些婆子又粗手笨脚,伤到了五小姐,妾身一定教训她们。”
玲珑闻言苦笑:“二太太还是不要再教训她们了,我害怕。”
看着宋秀珠那张假惺惺的脸,杏雨再也忍不住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给金敏磕起头来。
“三老爷,奴婢是打小侍候五小姐的,今儿的事奴婢都看到了。宋太太让几个人按住五小姐,不让她动弹,她们还拧住我的胳膊,奴婢的胳膊这会子还疼着呢。宋太太让人在五小姐面前打人,还要打出血来,若不是东府大太太来了,五小姐也要被他们打了。三老爷,您要给五小姐做主啊,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这是玲珑没有想到的,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杏雨会义无反顾为她挺身而出。
昨天和父亲说了小厨房的事,她就猜到宋秀珠今天定会来找她的麻烦,十有八|九是要吓她一通,让她从此后再也不敢在父亲面前说话。
她当然知道孙三娘子今天这个时辰会来,所以她没有担心,宋氏不会在外人面前太过造次。
可她没有想到聂氏竟然也来了,更没想到杏雨会这般护主。
聂氏也怔住,玲珑身边竟有这么忠勇的丫头,也真是难得。
“老三你真是好福气,府里有这样的忠仆。这丫头说得没有错,和我亲眼看到的是一样的,你这位爱妾,真是不一般,不一般呐。”
这个时候,纵是金敏对宋秀珠万般怜爱,百般庇护,他也不能在聂氏和孙三娘子面前维护她。
第三十一章 我不走
玲珑正在试图把杏雨扶起来,可那丫头倔强,就是不肯起来,还在一个头一个头磕下去。
玲珑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回到京城后,她还是第一次落泪。她知道杏雨这样做很笨,但她也知道,杏雨是为了她,这傻丫头为了她连命都能不要。
“老爷,您别听这丫头的,妾身真的不……”
宋秀珠的话还没有说完,金敏手里的粉彩花鸟茶盏已经飞了出去,在她身前碎裂,四散的碎片飞溅出去,划破了她粉嫩的俏脸。
宋秀珠对她的容颜一向爱护,平日里保养得宜,三十几岁的人了,依旧水嫩光鲜。可此时,碎片贴着她的脸飞过去,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只觉脸上一疼,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看到手上的血,她啊的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
金敏也是一愣,他本能地想冲过去看看,一抬头就看到聂氏正在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嘲弄。
他咬咬牙忍住了,对张婆子道:“还愣着做甚,快把宋太太扶回去,和媛姐儿一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丫鬟婆子,扶的扶抬的抬,把宋秀珠扶出了宴息处。
看到宋秀珠走了,金敏这才长舒一口气,对聂氏道:“都是三弟管教不严,让长嫂见笑了。”
聂氏冷笑一声:“老三,琳琅正在备嫁,平日里也不能出门,不如让玲珑过去住些日子,姐妹两个也能说说话,你看呢?”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金敏也知道宋秀珠定是让玲珑受了委屈,他看向玲珑,见玲珑正用帕子给杏雨擦拭头上的血渍,那丫头方才一直在磕头,额头已有血珠渗出来。
他忽然不知要如何面对玲珑,这是他的嫡女,但他对这个女儿并不熟悉,他甚至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她那张与冯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这个时候聂氏要接玲珑去东府,他求之不得,便道:“也好,那就劳烦大嫂了。”
“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照看母亲。”一个细嫩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童音,这是玲珑。
所有人都看向玲珑,谁都以为这个时候她会很愿意离开这里,可她偏偏不肯去。
聂氏并没有吃惊,她也没有生气。玲珑不是第一次拒绝了,上一次她也是不肯走。这孩子是舍不得冯氏,她担心她走了,冯氏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珑姐儿,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大伯母好心接你过去,你为何不去,眼下你庶母犯了过失,府里暂时也没有人能照顾你,你去东府住一阵子也好。”
金敏看着站在下首的玲珑,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玲珑离家时只有四岁,回来时已是十二岁的少女了,如果不是那张酷似冯氏的脸,怕是走在街上他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我不去,我要照看母亲,母亲去哪里我就去哪儿,母亲不去,我也不去。”
玲珑的声音很低,但大厅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金敏叹了口气,十二岁的女孩子,哪有什么让人猜不透的心思,她不过就是舍不得离开母亲而已。小女孩大多如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他是真心不想面对玲珑,宋秀珠虽然做得有些过分,但她本意也并非要刁难玲珑,这些年来宋氏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劳,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的同僚们谁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位既美貌可人又贤良淑德的美妾啊,就连远在江苏的母亲和族里的亲戚们,对宋氏也是称赞有加。
这样的人儿,自是不能因为她偶尔的过失便要责罚,但若不罚她,玲珑有聂氏维护着,定是不肯善罢甘休,哭哭闹闹那是免不了的。
当务之急,就是让玲珑出门住些日子,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再接她回来不迟。
“你母亲的病亦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也不用整日贴身服侍,为父记得琅姐儿的婚事定在秋日里,你不如就陪她住到那个时候,待她出嫁了你再回来。”
玲珑在心里暗暗冷笑,什么时候父亲对她说话竟是这般苦口婆心了,您不是一向连请安时都懒得面对我吗?
“我不去,我要陪着母亲。”玲珑低眉垂目,眼睛看着自己的裙摆,谁也看不到她眼中的神情,但都能猜到,那眸子里一定透着倔强。
金敏眉头蹙起,他是真的没有耐心哄小女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骗。
他的脸上现出不耐,看向聂氏,只能向她求助。
聂氏倒似忽然想起来,一拍太师椅的扶手,道:“老三,咱家在西岭不是还有一处庄子吗?琳琅恋着那里的风景,早就说要到那里去住些日子,依我看大弟妹的病也需要静养,不如就让大弟妹和玲珑也一起过去,那里离京城不远,三娘子去诊脉也方便。老三,你看如何?”
金敏早就忘了还有这处庄子,聂氏这样一说他才隐约记得。不由暗叹聂氏算盘打得精。金家大房五个兄弟虽然各有家业,但祖业并没有分开,西岭的这处庄子不属于他们兄弟的私产,而是金家祖业,每年的收成计入总帐。
聂氏掌管着金家在北直隶的家业生意,是以金敏不记得这处庄子,而她却清清楚楚。
“那里依山而建,甚是清幽,四侄女在那里待嫁自是合适不过。珑姐儿,听到你大伯母说的话了吗?你同你母亲一起过去,为父再给你们多指几个人服侍,这总能去了吧?”
玲珑心里想笑,您老人家是多盼着我走啊,我若是再不走,那当真是不给您面子了。
“我不要别人,就要今儿个因我挨打的那几个。”小女孩娇嫩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颤颤的,让人心里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