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如此多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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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坐着吃果子,周姨娘吃了几颗糖丝梅,菊姨娘在下首侧身坐着,吃了一块柿饼就不吃了,忙着帮姜采青剥核桃。
三人正说些子家常,外头翠绮跑来禀报说,族长带着族里几位长辈一起来了,人在外院倒座房里头喝茶。
“说没说来做什么?”姜采青问。
“通传的小厮长兴问过了的,他们只说有事要见青娘子。”
“他们见你做什么!”周姨娘秀气的双眉微微皱起,有些担忧的样子,“青娘,这些人仗着是长辈,最会倚老卖老,如今一个个红眼螃蟹似的,都盯着咱们家呢。官人刚出了七七,也不知又来做什么,只怕不是好事。”
姜采青其实一直有些奇怪,古代的官方行政一般只到县,而掌握土地的财主乡绅们,往往掌握着当地实际的政权、族权。这张家富甲一方,不光没能掌握族权,怎么还叫宗族里那些个人蹬鼻子上脸的?她把这疑问委婉说了,周姨娘便娓娓说道:
“官人书香传家,性子又和软,总说都是族中长辈,不好太难看的,倒叫人说仗势欺人,不敬长辈。也因为多年没有子息,便每每退让,这些年宗祠修缮、祭祀,族学里请夫子的花费,还不都是张家出的。”
姜采青自动翻译了一下,薄皮大馅香软多汁的大肉包子?
“他们此番若只是来要哪项花费,倒也简单,以前都有惯例的,若是再折腾别的什么,便要小心应付了。青娘,你才来日子不长,不能闪失,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见吧。”
“我们为什么非要见他?”姜采青斜斜地一挑眉梢,竟笑了笑说:“张家如今只剩我们这些内宅的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要见就得见?我们偏就不理会了,他能怎地?”
“这……都是族里的长辈,硬不见他,说不定强闯,若是在大门吵闹叫嚷起来,丢了张家脸面,不是叫人看笑话?”
“你傻呀!”姜采青没了耐心,索性点了点周姨娘的额头说道:“银瓶姐姐反过来想想,张家不幸,只撇下我们一群寡妇了,他们伯父叔公的,一群男人,真要在大门口吵闹起来,也不怕叫人骂一句老不羞,旁人眼里到底是谁欺负的谁?我还真怕他们不闹呢!”
姜采青转身一招手,叫花罗:“去叫几个嗓门大的婆子,把那孝服找出来穿着,今儿只要有人在门口骂上一句,就叫她们大门口哭去。——翠绮,你去把家里精壮的家仆护院都叫来,在外院守着,但凡有人敢进前院的门,只管给我乱棍打出去!”
若是狗咬人,你总该离狗远点,做什么还往跟前送?就算你有本事,当面踢那疯狗几脚,却也脏了自己的鞋,反倒叫人说你跟狗撕扯。姜采青望着自己脚上青莲色绣素雅藤花的缎面软鞋,殷切地期待着——打起来。
翠绮是个机灵的,听了姜采青的话眉眼一弯,立刻就往前院跑去了。姜采青索性加了件滚毛的暗花绫披风,叫了周姨娘、菊姨娘一起往前院偏厅去坐,近距离等着看戏。
然而姜采青竟低估了那些人。不大一会子,翠绮带了管家回来禀报说,只除了一个九叔公说话嘴巴带脏,叫长兴打了一棍子,族长立刻就把九叔公踢到门外去了。
竟没打起来?白费她豪爽一回,却扫了看戏的兴。或许是这些族老还没蠢到家,看人下菜碟子的,也或许是裴三的淫威还在吧。
“他们如今还不肯走,赖在倒座房喝茶呢,又托了曹管家来传话——”翠绮一指旁边的曹管家,“曹管家,还是您跟青娘子说吧。”
曹管家忙躬身行了个礼,说道:“禀青娘子,族长叫小的来传个话,说是官人去世前答应过的,要给宗祠里四十亩地作为祭田。还说家里如今都是妇道人家,怕青娘子年纪太轻,管不了偌大家业,想叫族里读书识字的张从耀来帮忙管些事情,做个账房什么的。族长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咱们家如今没了官人,族里只是想帮衬些。”
一旁翠绮眨着圆杏眼说道:“青娘子可能不知道,这张从耀就是族长的亲侄孙。再有四十亩祭田的事情,我怎么从来不记得?分明是他们讹人的,打算着反正官人过世了,谁也没法子对证。”
“既然没法子对证的事情,你管他做什么。谁要非这样说,就叫谁自己拿证据来。”姜采青坏心地暗笑,有本事去阴曹地府写个证据吧。“至于那张什么耀,也不必理会,跟他们说不缺账房。”
“知道了,奴婢自己往外院说去。”翠绮福了一福,脚步轻快地走了。
“这翠绮高兴的什么劲儿呀?”姜采青有些好笑地问周姨娘。周姨娘便浅笑着说:“青娘有所不知,翠绮一向在前院伺候的,有一回被嫌茶烫,叫九叔公抽了一巴掌,又劈头盖脸骂过一顿,今日大约是解气了。”
“说到茶,曹管家——我们倒座房里的茶叶不用钱买吗?”
姜采青这几日盘点家产,打理家事,记得张家主要的几位管事。这曹管家跟她原先以为的那种大管家有所不同,他只管着宅子里的一应事情,外头庄子、铺子的事倒不叫他管,另有管外头田地租种的一个,管铺子的两个,还有管庄子的庄头,看来都是最受信任的,不过人心隔肚皮,如今又换了她来掌家,谁知道呢!
第12章 红果
姜采青瞧着曹管家,见他低着头无措的样子,便缓缓说道:“你既然是管着宅子里,就该尽心管好门户,张家也不是养闲人的,不尽心的奴才没人用得起。如今家里不同以往,再有谁求见,叫他大门外头候着才对,别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喝茶。”
“小的往后知道了。”曹管家忙躬身说道。
“还有那个长兴,传我的话,这个月赏他双份月钱。”
姜采青就是要让上上下下知道,她赏罚分明。长兴一棍子下去,就赏了双份月钱,要的就是这份执行命令不打折的忠心。
眼下这张家家产怎么着落,还在等着看姜采青的肚子呢,谁知道下人里会不会有那样的墙头草,一心给自己留后路,两边不得罪,反倒跟外头勾结了去?并且在旁人眼中,她新来张家,年纪又太轻,难免也会生出轻慢之心。她今天存心不给曹管家留脸面,就是想敲打敲打。
曹管家诺诺地退了下去,很快长兴就跟着翠绮进来谢赏了。平日男性的家仆不得进后院,妾室也少有到前院去的时候,长兴这小厮大约是头一回近距离见着姨娘们,一进门,只见上头坐了两位衣饰素雅、容颜端丽的女子,还有一位妩媚明艳的陪坐下首,竟普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小的长兴,谢青娘子赏赐。”
姜采青一下子有一种“谢主隆恩”的感觉了。她打量这小厮顶多十七八岁,长相憨厚,长胳膊长腿身量高,显得精瘦有力,便随口问了几句,听说他原本是跨院里喂马的,就干脆给他调换了差事,叫他往后专做个护院。长兴升了什么官似的,谢过之后兴冲冲出去了。
“青娘,张姓是本地大姓,你今日将族长他们打压一番,会不会……所谓众怒难犯,万一他们纠集了众多族人来闹,后宅都是我们几个弱质女流,但凭家里这些个仆役……”
姜采青望见周姨娘担忧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刚才能忍气吞声,哪里是怕了那几个仆役?且不说还有官府王法,只要沂州裴家还在,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到咱们门上。”
“青娘说的倒也有理。”周姨娘点头,“只是……我总归不敢放心,还是叫下人们防备一些。”
“这些子老厌物!张家哪里薄待过他们?”菊姨娘忿忿骂道。
“人心不足,厚待又能怎样?横竖张家如今遭了难,索性往后就不理会他们,从今儿起,把那些个宗祠祭祀修缮之类的花费,全都给我裁了,既然是宗族里的事情,族人又不止我们一家,该我们均摊多少,就给多少,多一文钱都没有。”
想那族长,哪里是要给他侄孙找差事?他们眼睛里盯着的,无非是张家万贯的家产罢了。如今大约觉着,若是姜采青生下个女儿,这家产大部分就都是他们的,倒怕姜采青她们这会子多拿多用了去,找什么差事,竟还说什么帮衬,分明是想楔个钉子进来监管“族里的财产”,保不准就把这家业鲸吞蚕食了去。
索性就叫他多一文钱也捞不着,正好趁机在张家立个威。
折腾这一番,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绫姨娘使唤丫鬟来问在哪里摆饭,姜采青一寻思,横竖她和周姨娘、菊姨娘已经在这偏厅坐着了,犯不着再回后院去,索性就摆在偏厅吧。两个婆子很快就摆好桌椅,绫姨娘、绢姨娘带着丫鬟一样样菜肴传了上来。
“秋棠怎还没来?”姜采青问,转身叫雪锦,“你去催催。”
菊姨娘忙说:“刚才奴婢和周姨娘约她一起,她说忙着做些针线,天越发冷了,想要给青娘子做件披风的。”
天果真是越发冷了,这厅堂毕竟比不上后院住人的屋子密闭,尽管穿的厚实,坐久了还有些冷的,婆子抬了火炭盆来,烧得火苗子旺旺的,姜采青便招呼姨娘们都坐下吃饭。周姨娘自己去主位右手边做坐了,姜采青便坐了主位,菊姨娘却站在下首,大约按规矩她们身份低些不敢大方坐下的,姜采青又叫了一次,她才在下首就座。
三人才坐好,棠姨娘跟着雪锦进来了,她裹着一件月白色镶毛的绫子披风,脑后松松绾着垂髻,髻边只戴了朵白绒小花,怀里还抱了个包着布巾的汤婆子。她身形本就纤细,这一副打扮显得越发柔弱了。
菊姨娘便指着棠姨娘打趣道:“瞧瞧,就她最怕冷,上辈子冻死鬼投的胎,还说要给青娘子做披风呢,自己倒先穿上了。”
姨娘们也分“伙”的,绫姨娘和绢姨娘合得来些,周姨娘和绫姨娘住得近,往来也多,而菊姨娘则和棠姨娘比较要好,也因此两人说话就随意起来。棠姨娘嗔怪地白了菊姨娘一眼,却挨着菊姨娘身边坐下了。
“青娘子切莫怪罪,奴婢来的晚了。天一冷,人也变得懒,这几日要给您做点针线来着,也是我手笨,弄了这半天才缝好一条滚边。”
“你身子本就弱,给我做什么针线,好生歇着才是。”姜采青说道。
这古代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服装厂,偶有成衣铺子,卖的也多是些下层男子穿的粗布衣裳,各家各户都是自给自足,自家织布裁衣。并且越是富贵人家,越要养着专门做针线活的“针线人”,达官显贵甚至都要专有一个针线坊。张家也养了两个针线婆子的,只不过据姜采青所见,这后院里的姨娘们也都经常自己做针线的,周姨娘和棠姨娘算是女红高手,绣的一手好绣活,绢姨娘屋里还摆着织架呢,时常的札札弄机杼。
古代的女子要是饭食不行,针线不好,大约就很难生活了吧。姜采青自忖,像她这样不会针线不会做饭,倒是挑嘴会吃,还一双天足大脚的,放之四海估计也没人愿意娶回家当祖宗。
反过来想,这些姨娘们整日关在后院里,不能上网没有电视,甚至不识字,连看看闲书都不能,除了绣花织布打发日子,还能做什么。
“青娘子,您就让她做吧,我看她如今越发懒得没精神了,有点事情做倒是好事。”菊姨娘把衣袖折起,半侧着身子给上首的姜采青舀了碗红枣莲子汤,口中啧了一声说道:“也就数我笨拙,针线不巧,饭食点心也做不好,最没用的一个了,想给青娘子尽尽心都没有拿出手的。”
菊姨娘原是江南的贵族世家养的乐女,哪会有人教她这些女红针凿,说的倒是真话。棠姨娘在旁边伸手一推她说:“你也别想躲懒,自然还是有点用处的,等我们小官人生下来,你就专管每日里唱曲儿哄他睡觉好了。”
她这样一说,连一旁周姨娘也不禁失笑。听说菊姨娘埙吹得十分好,也会吹箫的,姜采青还不曾听过,会不会唱曲儿就不知道了。
姜采青琢磨,当初吴娘子给丈夫纳妾,一开始还是颇讲究的,绫姨娘头一个,是她贴身信任的丫鬟;之后周姨娘,出身良家还读书识字;接着就是这菊姨娘,妥妥的一个美人儿;而棠姨娘原是裴家的家生子,是张家那位老姑母、也就是裴家老夫人送给侄子的,据说算过八字,命格最好生养。再往后,绢姨娘是买来的佃农家女儿,八字刚硬身子也结实,看中的就是好生养了。
越来越直截了当:生孩子。
要说吴娘子,也实在是古代男权社会下的典型贤妻,不幸的悲剧女子。姜采青还曾异想天开来着,怎么没让她穿到出嫁前的吴娘子身上,她决计不能嫁入这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