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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红颜风华录-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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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便收拢了残花。姑臧夫人见状,笑道:“三郎一贯是个只动手不动口的。”说罢,也要亲自动手,却被李遐玉劝住了。于是,她立在一旁,看小娘子、少年郎们忙碌,笑得格外开怀。
  收了好些残花,众人又将它们洗净了,放在院中晾晒。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活儿可干,又因衣衫沾了些尘土,于是姑臧夫人带着小娘子们回房梳洗。李丹莘则领着谢琰兄弟几人去往外院客房,也须得换身干净衣衫。
  小郎君们穿过都督府家的园子,因客人们都是头一次来,李丹莘便口舌伶俐地与他们说着各处景致。谢琰听得认真,时不时引经据典感叹几句;李遐龄则更爱赏景,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新奇;孙夏对这些毫无兴趣,头上胡乱簪的菊花被风吹落了,心里立即松了口气——也不知其他人是如何想的,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簪朵菊花,那还能见人么?
  都督府人口众多,所以并未给兄弟三人各自安排院落,而是将他们都安置在一间轩阔的大客院中。光是正房便有五间,东西厢房各五间,正好随他们挑选。谢琰、孙夏照顾李遐龄,便让他住了正房,两人各自在厢房里住下。
  而姑臧夫人与小娘子们梳洗完后,又见她们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便赐了她们好些首饰。看着她们都戴上,她心里高兴,又由着她们扶着去园林中漫步。走了没多久,便在假山石瀑布边遇上了陆夫人、崔县君一行人。
  双方自然而然地汇聚在一处,以卢夫人与姑臧夫人为首,来到湖边的水榭中。因时候不早,卢夫人索性便吩咐仆婢将午食送到此处,又唤来家中的郎君与娘子,一同饮宴顽耍,也好稍微松快松快。
  “姑臧夫人有所不知,这几日家中的小郎君都很是劳累。天可怜见的,因惧怕他们祖父发怒,个个都只顾着埋头苦练,连歇息片刻也不敢。”卢夫人捏着巾帕笑道,“他们祖父也是个急性子,这风一阵雨一阵的,也不怕吓坏了家中的孩儿。”
  姑臧夫人接道:“我瞧着卢夫人身边的孙女孙儿都教养得很好,想来都督也是期望他们个个都能更出众,所以才严厉了些罢。不怕卢夫人笑话,我在家中时,只管与孙女们一同玩闹,倒是不管孙儿们如何。他们的前程,自有他们阿爷操心呢。”她这话说得随意,却大概没有几人会当真相信。哪个世家的主母不是殚尽竭虑辅佐郎君,在外头交际往来,在家中苦心操持?教养儿孙怎可能全都交给郎君们?他们虽也挂念孩儿的前程,但自有要事在身,也不可能在教养上费太多的心思。姑臧夫人这般说,或许是胡人风俗使然,又或许是随口道来,谁知道呢?——李家妯娌几个掩住目中流转的心思,均露出得体的笑意。
  只有李遐玉、李丹薇心想着,教养了好儿子、挑了好媳妇,自然便不须为孙儿孙女前程忧心。安安生生地做个祖母,享受儿孙绕膝的日子,可不比什么都痛快?殊不知世家中许多纷扰,都是阿家与媳妇之间争权夺利,甚至于争夺儿子的关注所造成的。若是能完全放手,那才是快意生活呢。
  崔县君妯娌几人也附和着笑了笑,打趣道:“怨不得阿翁每回恼怒,定要将儿孙都唤过去一同责备呢。想来不是媳妇们的错,便是儿子们教养不当的错了。”也是都督府看起来花团锦簇很是平和,这几个媳妇才在卢夫人跟前拿郎君们调侃。卢夫人似乎也不在意,笑道:“老身须得与姑臧夫人学一学,撂开这些烦心事才好呢!”
  一时间水榭内莺声漫语、娇啼婉转,均随着说起话来。因都督府家光是小娘子便有十来个,若是不看准时机说话,便丝毫寻不着出头的机会。先前李丹薇、李八娘因得了姑臧夫人青睐,在一众姊妹间颇为出彩,这回姊姊妹妹均有意不想教她们再夺了风头,越发妙语连珠起来。李八娘倒是看准机会说了些话,又得了几分关注,李丹薇索性便沉默下来,只管与李遐玉悄悄捏着手暗地里交流。孙秋娘则依偎在姑臧夫人身边,很是无辜地睁大眼睛望着众人,笑得可怜可爱。
  待得都督府诸人都到齐之后,卢夫人又唤了吹拉弹唱的伎人前来助兴,这才一同用了午食。期间谢琰很是受了郎君们的仔细打量,有心中不忿的,也有探究好奇的。待到用过吃食后,一群郎君便迫不及待地将他与孙夏、李遐龄都邀去了外院书房。明面上说是要问一问他这几个月的经历如何跌宕起伏,实际却存了考校比试的心思。
  谢琰自然不会将他们若有若无的试探放在心上。他不似这些仍旧显赫的世家公子,能凭着家族荫蔽便能得个一官半职,而后顺顺利利地踏入官场,又靠着家族、姻亲提携步步高升。他须得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以及各路恩人的推动。仔细说起来,李和、柴氏是他的亲人,崔敦、姑臧夫人、契苾兄弟却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恩人。或许,李都督将来亦可能对他另眼相待。故而,他不惧怕展露出自己的棱角,当藏的时候藏,当露的时候——自是须得一鸣惊人方可。他如今已是正经的折冲府队正,又何须再遮遮掩掩呢?


  ☆、第五十章  冲突矛盾

  
  又过了两三日,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说起重阳,无非是登高、赏菊、插茱萸几件要紧事。若在往年,都督府必定会前往州府郊外,挑个小山坡围上行障,供女眷们玩乐。只是如今姑臧夫人病体虚弱,受不得风,恐怕也登不得高。有贵客在家,都督府自是不能将客人留在府中,自行出门顽耍。于是,卢夫人便决定,在府中举办重阳节宴,广邀州府内世家官家子弟内眷前来同乐。
  因都督府宴饮的缘故,柴氏遣人给孩子们送了好些新衣首饰。姑臧夫人见了,不免拉着几个小娘子,微嗔道:“你们如今都随着我住,哪里还能让家中长辈费心思?唉,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想过这重阳节竟也如此重要。”说着,她便又取出些名贵衣料、头面首饰,给小娘子们各自分了几样。虽说衣料已经来不及用了,但这些头面首饰都漂亮得紧,倒是很适合插戴。
  于是,到得重阳这日,李遐玉、孙秋娘、李丹薇、李八娘几个一早便装扮起来。李遐玉梳了娇俏的双螺髻,插戴着镶红宝玉梳、碧玉步摇,簪着菊花与茱萸串,穿着六幅藤黄色菊纹夹缬裙、黄栌色绞缬半臂;孙秋娘依旧是双丫髻,带着金镶玉小钗朵,簪着连串的菊花与茱萸,穿着五幅樱草色枫纹绞缬裙、橘红色半臂;李丹薇梳着反绾髻,插戴着火红宝石钗朵,发髻中的晶莹珠串与茱萸似掩非掩,穿着六幅橘黄色菊花绣裙、鹅黄色半臂。
  三人都戴着姑臧夫人赐的首饰,教她看得很是欢喜,握着她们的手瞧个不停:“确实很衬你们。我那媳妇眼光不错,只可惜我喜穿胡服,平日倒是不戴这些汉式的首饰,给了你们正合适。”她所说的媳妇,无疑便是临洮县主了。宗室县主挑选的头面首饰,自然是盛行于长安的新样式,论精巧名贵,完全不输都督府诸内眷压箱底的物件。李遐玉几个原先并不想收下这些礼物,但推辞不过姑臧夫人的好意,只得心中暗暗发誓待夫人如嫡亲祖母,日后也多孝顺一些,才好报答她的情谊。
  说话间,李八娘也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岁,梳着堕马髻,零星戴着几样玉饰,穿着五幅白青色绣裙、蜜合色半臂,越发显得清丽出尘。只是,浑身上下竟没有戴半点姑臧夫人送的首饰,与其余三人截然不同。见了姑臧夫人,她款款拜下,羞愧道:“夫人送了儿那么些好首饰,本想都戴出来,但怎么都与衣衫不相合。望夫人莫要责怪儿失礼才是。”
  姑臧夫人勾起唇角,眼中的笑意分毫未减:“既是送你们的,什么时候佩戴自是由你们做主。也是我那些首饰都色彩浓重,式样也老成,不适合你这般年华的小娘子,也不合你的性情。”
  李八娘又说了好些愧恼与感谢的话,李遐玉、李丹薇不动声色地互相瞧了瞧,交换了眼神:若是当真愧恼,何妨挑一件首饰出来戴呢?姑臧夫人给的首饰,也不全是珠宝,玉饰也有一两样。便是戴上,再簪了花,也不见得与衣衫不相配。当然,不愿意戴,又是另一回事了。虽说这般不算太过失礼,但也总是违了夫人的好意,亦会教夫人心中略有不快。于世家贵女而言,也算得上是极大的疏漏之处了。
  李遐玉并非瞧不出来,李八娘为人清高,待她与孙秋娘有些疏离。只是,她没料到,此人竟对姑臧夫人也并无多少敬意——平日的敬意不过是刻意为之,此时的举止方能显出内心所想。也是,姑臧夫人虽贵为郡夫人,但在某些人看来,到底也不过是胡妇而已。陪着胡妇顽笑数日,或许对李八娘而言已经是极限。戴着胡妇给的首饰在她看来无异于讨好,定然是不行的。当然,她或许更瞧不起她们,蔑视她们竟与姑臧夫人如此亲近罢。
  幸而姑臧夫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伸手让李遐玉、李丹薇扶着,便出了院落,往宴饮之地而去。重阳节宴热闹极了,几乎人人都能寻着感兴趣的游戏。郎君们遵循古射礼,在湖畔立了草靶比试射箭,获胜者还有彩头;另还有些投壶者,饮酒行令、吟诗作对者,或索性曲水流觞者。小娘子们则在湖畔另一侧赏菊、射履、斗草、双陆,亦是笑声阵阵。
  姑臧夫人应卢夫人之邀,前往九曲回廊赏玩品评各家带来的菊中名品。见各家小娘子分别聚在一处,顽得很是欢喜,她便道:“赏菊不免枯燥些,你们各自去顽就是。等到宴饮时,也不必刻意坐在我身侧,只管尽兴便可。”
  “夫人是嫌弃儿几个了?”李遐玉笑道,“到得宴饮时,儿正想与夫人说一说待会儿的趣事呢!”李丹薇也道:“儿不坐在夫人身边,还能坐在何处?若是腆着脸回到阿娘身侧,说不得阿娘还以为儿失礼于夫人,得了夫人厌弃呢。”
  姑臧夫人见她们笑容烂漫,便道:“随你们就是了。”
  李遐玉几个遂结伴去顽耍,没走几步,李八娘便旋踵去寻了嫡亲的姊姊李七娘。李丹薇望着她的背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牵着李遐玉、孙秋娘去瞧斗草与双陆。若是依李遐玉,对这些都不甚感兴趣,倒是很想去湖对面瞧瞧郎君们射箭。只是,她与孙秋娘年幼,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李丹薇却是去不得的。于是,三人也只能围观不同的游戏,倒也被众位小娘子的兴奋激动与喜悦感染,瞧出几分趣味来。
  不多时,便有都督府家的小娘子问:“可有姊妹们想一同泛舟?”闻言,数十小娘子纷纷响应,兴致高昂。此时湖上芙蕖的残枝败叶早已被捞得干干净净,碧色的湖水荡漾,时不时有锦鲤摆尾游动,倒也比寻常游戏有意思些。
  孙秋娘很少乘舟,不免有些渴望地看向李丹薇、李遐玉。做阿姊的自是不忍心令妹妹失望,便也随过去,等候上船。因兰舟狭长,一船顶多只能坐五六人,众小娘子便分了十余船,由仆婢撑着往湖中飘然荡去。与李遐玉三人坐在一处的,还有李八娘、李七娘与李九娘。
  李九娘年纪与李丹薇相当,自骨子中透出矜高之色。方才在其他小娘子们跟前还略有掩饰,如今却是明晃晃地流露出了鄙薄之态。李遐玉只觉得她这模样与当初首次来都督府所见的另一位县君相似,想来应当就是那一房的小娘子了。不过,她并不将她的态度看在眼中,便不甚在意地回过首——坐在兰舟上远远看九曲回廊,便像是水面上卧着的蛟一般,很是别致独特。
  “呵,不过是巴上了个胡妇,竟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厚着脸皮充作我家的客人,羞是不羞?”李九娘见光是目光与态度竟动摇不得这姊妹二人,禁不住出声讽刺,“听说你居然还会说胡语?好端端的汉人,偏去学什么胡语,难不成当初就料到有讨好胡妇的一日?”
  李丹薇柳眉倒竖,咬牙欲反驳,但李遐玉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在这条船上,李丹薇排行最小,对自家阿姊不能无礼。但按理说,作为姊姊的李七娘、李八娘却是理应维护客人的。谁知,那嫡亲的姊妹两个却当做什么也不曾听见,径自伸出纤纤玉手拨弄水波,低笑着顽耍起来。
  李九娘见状,便似是得了她们的支持一般,又接着嗤笑道:“先前你们姊妹三番两次上门,我便想说了:别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赖上十娘,想靠着十娘结交灵州世家官眷小娘子,想得倒是便宜。也不想想,你们是什么出身。不过是寒门陋户女而已,懒怠搭理你们还不识趣!!如今巴着那胡妇,干脆住进我们家了,是不是心里高兴得都要翻天了?这些天,最好别教我再瞧见你们!”
  “九姊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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