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炸酱面-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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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她一个人在房里真的不要紧?”
“没关系,她经常一个人。Coco很懂事。”
我窃笑,懂事?我可没觉得,懂事还能故意在米东南跟前说Daddy?不过谁也别说谁了,我和开心萌生劝爹妈离婚的念头时,也不过十岁年纪。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开始没打算瞒你,后来我也没想到你会和橙橙走得这么近,我怕你一不小心说什么不该说的,还是算了。”
“橙橙……不喜欢她?”
“我和你提过,橙橙离开英国到北美的那两年过得很坎坷,这段往事也是她和继庭之间最大的心结。”低沉的男声在小叶榕的娑娑背景里回荡,我驻足聆听,心下恻然,“橙橙一个人在美国流浪,长得又漂亮,发生那种事,也不能怪她……他们没给她下药,完全靠暴力,六个男人,从头到尾,她都是清醒的……”
六个禽兽不如的爹,一个冰蓝眼眸的孩子,精神障碍的直接诱因,这让橙橙她,怎么喜欢得起来。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地下诊所,后来听说有了孩子移民局不会遣送回国,就咬牙生了下来,那一年她也才二十二,自己都是个孩子。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抚养Coco,照顾Coco,可又始终忘不了这孩子代表的一切凌。辱和折磨。那一年她精神上极度痛苦,自杀过,也被社区义工发现过虐童迹象,义工带Coco做检查,说如果检查结果不合格,就要取消她的抚养权,她蹲在医院走廊大哭,我去看朋友,正好路过,我觉得她很像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可我真没想到何家千娇万宠的小橙子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滞涩而颤抖,已是深埋多年的往事,揭开疮疤,还依然泛着血淋淋的光。
“橙橙有病,又没固定收入,Coco随时会被送到儿童之家,后来我毕业找到工作,结了婚,抚养权才算稳定下来。可谁也没想到,没了抚养权的压力,她对Coco的反应反而更剧烈,最严重的时候几乎一见孩子就犯病,她也从来不许Coco喊我爸爸,我没办法只好先把两人隔离开,以为孩子大了会好一点,结果Coco五岁的时候继庭就在汶川出事了。当年的事刺激太大,继庭和她一样对Coco有心结,况且橙橙住她那儿不住我这儿,始终还是继庭照顾橙橙多一些,我就主动揽了照顾Coco的任务。说起来惭愧,我也没尽到多少照顾的责任,Coco上国际学校,节假日有时待在何家,有时我接她过来,偶尔橙橙情绪好,也会主动去见她一面。不过在橙橙面前,她不提,我们是从来不敢提Coco的。”
“这样母女分离真的好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过慢慢调整她们的关系,不求像别人家那样母女情深,至少能恢复正常相处,可我不敢试,橙橙的病好不容易有起色,我怕不小心又反复,那是对她的伤害,也是对Coco的伤害。”
他说的很对,也许分开时最好的办法,然而我始终忘不了电影博物馆里对着《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海报无声落泪的那个女人,她是受害者,更是一个母亲,她也曾那样惨然思念着自己的女儿,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相互残杀的灵魂,每见一面,也许都是一场记忆与亲情的血腥战争。
而身边这个男人,是这场战争的见证者,也为那一对不幸的母女,提供着也许早已疲惫不堪的依存。
“Michel,Coco的事儿,我早就想跟你交代,但实在没想到你父亲会亲自过来,我很抱歉,如果早点跟你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爹脑子进水,你别理他。”
“我不希望他介意……”
“他要介意那就介意好了,又碍不着我什么。”
“那你呢。”
“我?”
“你介意吗。”
“我,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所以你不介意。”
“废话我当然不——”
抬眸那一瞬,我又看到西山夕阳下的那一双眼睛,极清极亮,带着希冀、梦想,还有一点点的紧张,那目光澄然,没有一点伪装城府,不像三十六岁的男人却像六岁的孩子,一心一意要听真话,最怕大人说谎。
于是,我没能说下去。
小叶榕下站了许久,我才挑着词汇开口,“Joey,其实我承受能力很强,因为……你知道我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别人觉得很雷很不可思议的事,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和橙橙八年前结婚Coco却十岁了,Coco和橙橙那么像却明显是个混血儿,你又提过橙橙那两年不好过,我就猜到了,所以,真的没关系,我理解你一直没告诉我真相,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有人分担你不会那么辛苦。”
那双眼睛在辰州月光下望了我许久,忽然生出翅膀,那是他的双臂,伸开了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谢谢。”他说。
就像他抱住最难堪最绝望的我时,我说过的那样。
弦月如歌,水仙沁脾,金盏银台在清波上盈盈摇摆,我们在晚风与花香中静静相拥。
“米开朗基罗!”
张永钧的肩背很宽厚,足可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可我的海军裙实在太独树一帜,那边酒足饭饱三三两两而来的老同学没有一个认不出。
我惊惶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立时便有一阵魔音穿耳,“小样!还说你没男朋友!”
“他不——”
“刚才怎么不带过来?!”
“我没——”
“对不起我刚到辰州,没赶上。”张永钧揽着我笑对众人,“晚上我们还有安排,改天我请客赔罪。”
我靠,这都哪跟哪啊,米开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抬脚往他鞋上踩,鞋跟很高,他穿着休闲软鞋,我金鸡独立了一秒,到底狠不下心,收了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胡说八道,他们能乖乖离开么?”老板大人松开手,慢条斯理地反问。
还真是……他揽得那么紧,占有姿态一览无遗,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儿,将门之后的气场完胜我每一个同学,再八卦的妹子被他这么一看也知趣退下了。可是……可是……
我正为可是之后的那些杂念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张永钧又说,“明天十点,你家楼下,带上洗漱用品,还有,记得开手机。”
“……”
他背着手,语意悠然,“我需要导游。”
“我自己都没去过!”
“那正好,一起去。”
“……”
九点到家,老爹在沙发上等我进门,无论他怎么问,我都沉默以对,实在逼急了就甩给他一句“要你管”,反正我二十七了,十七的时候他没管,现在想补,晚了。
老爹因为自己的光辉事迹,始终无法坦然镇压我的忤逆,就这么在我身后跟了许久,直到我一脚迈进自己房门才幽幽说了一句,“开朗,爸也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
如果,如果你能早一点对我说这句话,如果你能再多给我一些细小纯粹无关乎其他任何人利益的父爱,如果,你还记得当初劝离婚的我们,只是为了让你和妈妈更幸福,今时今日的我,你的女儿,不会因为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感动落泪,不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想象和尝试被父亲宠爱的滋味。
我想我比嫉妒橙橙更加嫉妒Coco。
我问她Joey对你有什么Promise,她说,“哦呀,每次他来看我,我都不肯按时睡觉,然后他就答应我,给我讲半小时故事,直到我睡着。”
我大笑,“妹妹你十岁不是四岁,怎么还要讲故事才睡!”
Coco眨巴着她冰蓝的大眼睛,“你不觉得被你爱的人注视着睡着很开心很幸福吗?”
“你很爱Joey?”
“当然!我爱他,他也爱我。”
这几乎是她讲得最标准的一句普通话。
“Joey,你要注意了。”我朝正专心开车的某人夸张地挤了挤表情,结果某人像耳朵上长了眼睛似地转过来,“注意什么?这位小姐爱她班上的Tonny; Jude; Kenny; Daisuke; Kim JeongHoon…我早都不知道排第几了。”
“那不一样!”Coco趴到司机和副驾之间大叫,“Joey你答应过等我长大要娶我的。”
“What?”我惊叹。张永钧咳嗽一声,“小姐,六岁的事你还记得?……”
“Why not!那是我的Birthday Wish!”
张永钧对着前窗玻璃苦笑,我转回去拍拍小姑娘的脸,“我告诉你啊,等你满二十能嫁人的时候他可就四十六了,那时候他肚子有这——么大,头发有这——么少,牙齿有这——么黄,脚丫子有这——么臭……”
“Stop!”
“闭嘴!”
一大一小同时对我表示了严正抗议,我躲在副驾上吃吃地笑,小姑娘先表态,“那算了,等我到20岁再说吧。”
老板大人则阴恻恻地恐吓我,“过十年我要是肚子不大,头发不少,牙齿不黄,脚丫子不臭,Michel,你就等着我找你报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叔求婚,有多少是因为同情怜惜,有多少是为了保住Coco的抚养权,又有多少是因为爱呢。
☆、变生土楼
举头望青云,云遥遥
低头观海潮,水涛涛
云遥遥,水涛涛
云水难相交
青云把水瞧,海潮把云招
青云把水迢,海水把云招
—— 《云水谣》
我对这部电影有很深的感情,当然不是因为陈坤,也不是因为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因影片最初那个一气呵成,惊艳无匹的6分钟长镜头,正取自辰州老街台湾路。
土楼之行的第一站,我带Coco和张永钧去了云水谣古镇。原名长教的小镇坐落群山深处,连接长汀府和辰州府的千年古道擦身而过,高低错落的长脚木屋夹出一条百年长街,十人也抱不拢的老榕树经冬仍翠,两层楼高的大水车咿咿呀呀划着水,飞花溅玉。
Coco卷起裤腿在清澈溪水里踩来踩去,老宅墙外的木板台上,我和张永钧并肩而坐,悠然望天的场景颇有几分肖似电影里的陈秋水和王碧云。我看着远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忽然想起旧事,“《那些年》,是Coco拉你去看的吧?”
“嗯,她觉得男主角很帅。”
“她还知道陈坤。”
“因为她说陈坤也很帅。”张永钧笑道,“她只对帅哥感兴趣。”
“所以她对你也很感兴趣。”
老板大人一愣,微微偏过脸去,一向淡定的面容居然染上两分腼腆。
“对一位女士衷心的赞美,你应该说谢谢。”
他回头瞧了我一眼,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再仰起脸望向远处的土楼炊烟时,嘴角却掠起一抹清浅笑意。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生得并不精致,也已不再年轻,可依然是个很耐看的男人。
数十载人生阅历,千万里奔波征程,那些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在他身上积淀,酝酿,有一种男人无惧青春逝去,因他眼角的每一道细纹,都是值得你一读再读的年轮。
“Joey。”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继庭没在汶川地震里受伤,你和橙橙……你们,今天还会在一起吗?”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没有这种如果。”
我伸手推推他,“怎么没有,时光倒流,平行时空,你就随便假设一个呗。”
像挑战我耐心似的,他留下一段比刚才更长的沉默,许久方道,“不会。”
“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
“当然。”
他长久地,专注地望着水面,落叶飘萍,再多转上两个旋涡,也许我就能等到答案,可惜的是,Coco突然挥手大叫他的名字,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张永钧跳下木板台,跑到水边听她说了几句,便一把抱起小姑娘走向对岸。原来Coco想去对岸玩,又不敢过那遍布苔痕滑不溜丢的石板桥,有免费人力车,当然不用白不用。行至水中央他居然很是恶劣地往上掂了掂,Coco吓得大叫,八爪鱼似的死死巴着他,到了对岸都不肯下地。
尔后这一大一小便开始在对岸摘花拾叶摸石头,远远地我能听到小女娃的娇嗔,大男人的朗笑,他们偶尔也直起腰冲我挥手,显摆那编得又丑又粗糙的花环。
我忽然不再想知道那个答案,小溪边三个人惬意分享的冬日午后,没有什么需要刻意说穿。
晚上住在云水谣的农家院,Coco和我一间,老板大人的睡前Promise自然也就暂时取消。小姑娘并没计较,等张永钧和她道过晚安退出房间,便一脸兴奋地爬进我被窝,“Michel,所以你一点也不反对Joey继续做我的监护人?”
我好笑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Come on,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辰州又不是多有名,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