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权保持沉默-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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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岑戈的对手,摔倒了又赶紧站起来接着去困住他,再次被打趴下后还继续狼狈地挣扎着站起来。
“岑戈!”赵苏漾打开门担心地喊道。
“你——”商鸿朗见了她好像见到了救星,“你快……”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岑戈甩到了一边,但他还是竭力大吼着:“那个该死的变态付经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对岑队他妈下了杀手!!”
赵苏漾目瞪口呆,望向岑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眼中饱含痛彻心扉的绝望,他制服了最后一个拦着他的同事,冲进了审讯室,路过她身边时连撞到了她的肩膀都浑然不觉。
这一撞,她重心不稳,往后倒去,一下子坐在地上。
“为什么!”再次受到阻拦的岑戈朝栏杆后的付经纶怒吼。
这是赵苏漾所见过的最愤怒、最无理智的岑戈,妹妹被害之后,母亲也死于同一人的阴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保持冷静了。
“岑……岑戈……”她站起来,不忍地唤着他的名字,却不知如何再开口。
岑戈剧烈呼吸着,回头看了看她,双目赤红,泪光隐现。赵苏漾呆住了,不知所措地咬了咬下唇。她本来情商就不高,这时候更是心如乱麻,安慰?两位至亲相继离世,说什么节哀都是假的。劝告?看岑戈这个样子,想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审讯室里的探员又一声惊呼,岑戈竟然拔枪指向付经纶。外头的探员也冲了进来,有人挡着枪口,有人抱住了他的腰。
“老大你不能杀他啊!”商鸿朗竭力大吼,“你冷静!冷静!你的后半辈子不能毁在这个神经病手里!他就是在逼你!就是要毁了你!快……快把枪放下!”
“岑戈!!”赵苏漾回神,尖叫着跑过去,直接挡在了岑戈的枪口前,不管不顾地朝他大声说:“岑戈你不要!求你!他就是一个神经病!他疯了啊!你不能疯!”
“滚开!”岑戈低吼,目光冷厉。
“不要!你把枪给我放下!快点!”赵苏漾也是个倔脾气的,这时命都豁出去了。这胆识,也真算是女中豪杰。
“滚!”岑戈眼中凶光如同锋利的匕首,直刺过去,痛彻心扉的悲哀化为一身凌厉非常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寒从脚底生。
大家见他对赵苏漾都如此态度,心底都凉了,更觉事情不妙。商鸿朗见状,推开赵苏漾,用胸膛顶上了岑戈的枪口。七八个人共同压制着他,抱腿的抱腿,挟胳膊的挟胳膊,他动弹不得,下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眼泪直直从眼中滑落。忽然的丧母之痛令大伙于心不忍,可又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为什么……”岑戈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呵呵呵……”付经纶忽然笑起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怎么样,妹妹死掉之后,妈妈也跟着死掉,心情挺糟糕的吧?一向春风得意的你,伤心起来也是这副样子,哈哈哈。岑戈,哈哈,品学兼优,家庭和睦,父亲德高望重,母亲温柔贤淑,妹妹漂亮可爱。只是将来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丧母、丧妹,自己因为违反审讯规定并试图杀害嫌疑人而仕途全毁,知法犯法,监狱里蹲个几年,出来就是废物一个。哦!天!这个故事足够悲情,我喜欢。”
“你这个神经病!”赵苏漾气得大喊,他毁掉的不仅是岑戈的后半生,也一并撕毁了她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憧憬,他们可预见的幸福仿佛一夜时间崩塌了。
“非也。”付经纶看上去心情很好,用手整理整理头发,好像给学生们上课一样侃侃而谈,“‘神经病’是一种非常不专业的说法,今天我要教你们一个新名词——Psychopath,冷血精神病患者,虽然行为和正常人一样,Psychopath的大脑不能理解情感,但倒是很擅长‘模仿’情感和利用情感。自私,毫无同情心,毫无忠诚度,而且非常的自恋。”
显然,在看到了岑戈的崩溃后,心满意足的他打开了话匣子,“研究人员经常能发现出这类人行为模式的矛盾,越遇到暴力事件越能沉着冷静。哦,比如我,或许……还有宋幽烨。我们这种人一生中很有可能是出色的辩论家,而且描述事物时的手动作非常丰富,对于残酷性的免疫力非常强。又比如我。作为一个冷血精神病患者,我曾经花了一下午向亲爱的同学们普及了这个知识点——岑戈,没有去听过我的这堂讲座,对你而言是件很遗憾的事。”
津津有味地说完之后,付经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半眯着眼,下巴微抬,语速变的很快,“对很多同学而言,也这般遗憾……因为,你在另一个报告厅开讲座,他们竟然都过去听。你不过是个靠着脸蛋哗众取宠的小丑,而我是真才实学。你不会了解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最后上座率不到90%时的心情,而你……190%!啊,当然,90%在我们学校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但为什么你一来,我就要把这个第一‘让’给你这个毛头小子呢?你读过几年书?你吃过几次苦?你写过几篇……”
“所以,这是你的动机?!”赵苏漾打断他的话,和他对视着,眼中压抑着震怒和悲哀交织的火光,“你嫉妒他,所以杀了岑凝!”
“Oh no!”付经纶失望地摇摇头,闭上眼睛,“你们居然如此肤浅,同时把我想得如此肤浅。你忘了?我对自己的定义是——”他停顿一下,笑着一字一顿道:“冷血精神病患者。”
☆、113。巴黎圣母院(5)
赵苏漾高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岑凝!”
“岑凝那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没有礼貌,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吓哭,以后干脆就叫我‘驼背叔叔’。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十分喜欢她的,若没有这件事,我害谁也不会去害她。只是,很可惜,我浑身的闪光点,她那双狭隘的眼睛竟然和你们这些俗人一样只看到我的驼背!”
岑戈看向付经纶,眼神一片惊怒。
“我只是想知道一向自命不凡的岑振和总是耀武扬威的岑戈在知道亲爱的女儿、妹妹惨死后会是什么样一种有趣的表现,不过……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付经纶满不在乎地说,人命对他而言竟然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小赵,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你活在逆境里,才能锻炼出一颗比其他一帆风顺的人更勇敢的心,我就是这样的人。I want to know,除了我,别人是不是也遭遇过挫折打击或者与逆境搏斗过?我需要‘正能量’。杀人是宋幽烨的兴趣,不是我的,我要的只不过是听那些俗人说一说他们如何再逆境中奋斗,和艰难困苦作斗争。”
“一派胡言。”屈旌忍不住大声说,“你想看的是他们遭遇虐杀的画面!”
“不不不……”付经纶摇摇头,一副学术权威的模样,“这件事应该这么理解——既然他们都没有遭遇过如我一样的困境,那么我就制造出一点困境和痛苦让他们体会一下,这样,他们不就有谈资了吗?事实证明,经过一番‘鞭策’,他们果然对‘痛苦’一词又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讲诉起来也终于惟妙惟肖,令人感同身受。”
说罢,他还环视大家一圈,挑高一道眉,像是在征求意见。
怪不得倪远航还原的视频中,那些被害人都被要求一遍一遍诉说自己被虐待的感受。商鸿朗也不禁插嘴:“你不觉得自己这种扭曲的心理最值得研究吗?”
“我扭曲?”付经纶嘲讽地一笑,“你们难道不是这样吗?遭遇困境时,靠听别人自述悲惨的经历来自我安慰和调节——‘啊,原来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我恰与你们不同,我要的是一段跟我一样遭遇困境后通过自我的努力摆脱困境的故事,是‘正能量’,只不过那些死去的废物身上都没有这样的故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徒然凶狠起来,咬牙道:“他们和你们一样,尤其是你,岑戈,哦,还有你,小赵,凭借出色的外表、良好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等等,过得顺风顺水,凭什么?在死前经历一次刻苦铭心的身心折磨,是一笔财富,懂吗?”
“我们不懂。”赵苏漾咬牙道,“所以请付教授去法庭上好好说个明白。”
付经纶望着冷冰冰的手铐,眼中弥漫起些许不甘和落寞。
不知什么时候,手脚并用压制岑戈的人已经陆续卸力。
“等等!“付经纶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抬眼怒视岑戈:“你——你诈我?!”
“你的信徒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既然要迫害我们一家,你不会放过住在精神疗养院的我妈。你利用自己的专业,费尽心思让她的情况越来越糟,将她送进精神疗养院。精神疗养院了有个医生也是你的信徒,他跟孔上前、宋幽烨等人一样,都是你的崇拜者,视你为精神导师,充当你的刽子手。发现你有问题后,我马上联系了那边的探员,现在,我父母都很安全。你早就跟那个医生说过,如果你没能按点回到首都,就让他马上下手‘做掉’我妈。”岑戈早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商鸿朗从口袋里掏出弹匣,嘿嘿坏笑,敢情岑戈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对于他们的这个举动,付经伦一开始咬牙切齿,进而又很是不屑,嗤笑道:“岑戈你真虚伪!心里恨我恨得要命,何必强忍着不对我下手?”
岑戈没接他的话,而是说:“Frollo—— Claude Frollo,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他一直站在男主角Quasimodo的对立面被人评说,一个双重性格,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灵魂肮脏,毒如蛇蝎;另一个独眼,耳聋,驼背,外表丑陋,背负了世间所有不幸,却是善的化身,灵魂的巨人。在众人眼中,你是Quasimodo,而实际上你的心却向往着Frollo。”
付经纶耐心地听着,听到最后皱起眉——“刚才一段话让我以为你是文学系毕业,呵呵!但我必须纠正你,我并不丑陋,所以不是Quasimodo,不需要世俗任何同情; Frollo也并非那么不堪,存在即是合理,没有恶,哪来的善?!你们总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评价别人,为什么每个人都非要符合你们的价值观?!”他激动起来,双手鹰爪一样弓起来,虚望着前方,如同发表一段激情澎湃的演讲——
“他们总是认为我的成功是因为‘身残志坚’,浅陋!是谁允许他们对我产生这样的意。淫?!凭什么他们会认为我要取得胜利就一定比普通人困难?No!我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并且知道要走向成功必须付出什么,汗水!忍耐!克制!孤独!这是必然!跟我的脊椎有几毛钱关系?!”
忽然,他的语调平缓起来,全盘托出,“我憎恶他们对我投来的目光,我能读出那些目光——惊奇、嘲笑、不解、同情还有刻意装出来的、令人恶心的‘敬佩’。他们不觉得我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因此把我奉为励志榜样,四人头案中,岑振向你说起我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你们就是爱听我的奋斗史,对我这个驼背的过去如此感兴趣,从而鼓励自己——啊,连那个驼背都能站在那个位置上,我为什么不行?呵呵,我告诉你,你们就是不行,因为人最重要的器官是脑子,不是脊梁骨。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愚蠢之处。”
说罢,他又深呼吸几口,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别人处在我的成长经历中,不一定能取得我今天的成就,这就是我付经纶比别人优秀的地方。而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经历?这不公平。我如此优秀,不该承受这些,我应该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书香门第,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上一流的学校,结交上流社会的人物,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比别人得到得多。我终于成为了一个受人尊重的老师,但这远远不够,我要教给别人的除了知识,还有阅历,比如——痛苦。人在痛苦中才能涅盘,扭曲的脸,嘶哑的惨叫,血淋淋的皮肉,这段经历,他们在成长过程中缺失了,我付经纶帮他们补上,让他们能完完整整说出一个充满痛苦煎熬情节的好故事给我听。哈,当然,他们一帆风顺的人生还缺乏一样东西——”
“肢体的缺陷。”岑戈替他回答,“所以你指使宋幽烨切下受害人身体最出色的地方,手、耳朵、嘴唇……给他们完整的躯体制造了一些‘不完整’。这种行为不符合宋幽烨的心理状态,一直是他虐杀受害者过程中一个令人不解的地方。原来,这不是他的心理诉求,而是你的。”
赵苏漾算是弄明白了,这个心理极度扭曲的人因为自己曾经身处逆境,就迫切渴望看到别人跟他一样备受煎熬。他要求别人说一段自己的悲惨故事,说不出来或者听得不过瘾就交给宋幽烨进行惨绝人寰、日复一日的虐打,使受害人处在身心的极度痛苦中,通过听他们对自身痛苦的描述来获得心理满足。他极度自卑的同时极度自恋,对自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