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权保持沉默-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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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包已经筋疲力尽,处在半昏迷状态,像一个洋娃娃被他拼命摇晃。
萧陌举着那一小包粉末,慢慢向他靠近。
葛耘宸这一举动无疑是最佳的禁毒教育,多少挟持了人质的暴徒都清楚一旦失去人质,自己就没有任何提要求的权力了,而他居然在暗示谈判专家,用人质换毒。品。正常人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这么做是有风险的,第一,你不清楚他们用来交换人质的毒品是否为真品,第二,就算拿到了真的毒品,就能在天罗地网中顺利逃脱?
或许真如吕璋说的,葛耘宸不怕死。
萧陌离葛耘宸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紧盯着前方的包包,嫌疑人和人质都安全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无法保证这个好结果,那么一定要保全人质。
葛耘宸双目圆瞪,眼泪迷蒙,鼻涕充盈了鼻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深入骨髓般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困倦。那一小包粉末越来越近,他猛地单手伸出,犹如鹰爪,抢过来后不管不顾地跳下矮墙就往天台入口直冲过去,很显然,他的注射器藏在车里。
失去重心的包包从矮墙一侧跌下,萧陌反应迅速,扑上去充当肉盾,包包掉在他的身上缓冲了一下,除头部有些擦伤外,并无大碍,只是哭得可怜。
守在天台阶梯两侧的探员将葛耘宸按到在地,天台上的吕璋也被愤怒的汪虹踢打得蜷成一团倒在地上。葛耘宸的嘶吼,吕璋的痛呼,汪虹的叫骂,包包的哭喊,就是几起凶案水落石出的句点。
州立侦查局下派探员到达千樟市不到48小时,嫌疑人就被抓住了,这成为州立刑侦中心的一个美谈。但此时此刻,几个人心里都五味杂陈。回局里之后,几个负责此案的探员们一起吃了顿便饭,小李和赵苏漾坐在一起,说起心理受了巨大刺激的包包,这个刚当母亲不久的女探员竟然当众抹了眼泪。
“我没当妈妈前,死者在我眼中只是一份苍白的名单,生了孩子后,变得很感性。”她说,“我忽然和所有父母们有了共鸣,想到自己如何将宝宝生下,如何看着他学会笑、学会用手拿东西,学会叫妈妈,忽然有一天,你这么惨痛地离开了你原本打算陪伴一生的宝贝……”
岑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妹妹走后不久,她就住进了精神疗养院,一直说岑凝是因他而死,不愿再见他。直系亲属不能参与案件侦破,岑凝之死一直是个悬案,不知何日才能给父母一个交待。
葛耘宸清醒过来后,交待了犯罪动机和过程。
跟岑戈预料得一样,因为毒。品的作用,葛耘宸心理越来越扭曲,沉迷“秀色”也是吸。毒之后的事。吕璋好面子,又憎恨葛耘宸为了挽留他而引诱其吸。毒,毅然决然提出分手并很快和汪虹好上了,无论葛耘宸怎么哀求,他都没有回头。
葛耘宸万念俱灰,整天胡思乱想,渐渐将自己的现状跟高中时代联系起来。长相清秀的他和吕璋本是普通同学关系,因为和含巧、于婧婧走得比较近,被她俩怂恿看了不少耽美漫画、小说、视频,渐渐葛耘宸发现,自己内心的某种渴望被调动起来,并将注意力放在吕璋身上。
他向含巧、于婧婧坦明心事后,获得她俩的支持,她们为他出谋划策,最终让吕璋接受了他,但吕璋有个要求,这种关系不可以再让其他人知道。
葛耘宸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爱吕璋不能自拔,而后来吕璋谈起这段关系,将它归结为“青少年青春期的莽撞和性。好奇”以及“谁都有脑子不清楚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脑子不清楚竟然能持续七年,而且,探员在随后的证据补充中发现,他和汪虹交往的时候还注册了一个同。志。交友网站,并且有过好几次约。炮行为。毋庸置疑,他要结婚只不过是掩人耳目,汪虹差一点就成为同妻群体中的一员。汪虹尽管伤心,可缓过劲来后给千樟市局刑侦中心写了一封感谢信。
话说回来。吕璋以“传宗接代”为借口跟葛耘宸分手,导致他偏执地认为如果自己能有个孩子就代表吕璋可以回心转意。他去千樟市几个医院溜达过,发现想在产科住院部偷个孩子难于登天。一次偶然,他开车路遇临产的晓凡,如同魔鬼上身,忽而认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好机会。他假意带晓凡去医院,想着等她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就留下孩子,把她扔在路边,却因发现她要报案而狠心杀了她。
事后他望着晓凡的尸体,心中划过一阵恐惧,杀人偿命,谁都知道。恋人的背叛,毒品的摧残,他猛然将自己的不幸归结为高中时的误入歧途,如果不是含巧和于婧婧,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到同。性。恋相关作品,也不会爱上吕璋。
他想起自己跟吕璋在一起后,于婧婧画的那幅漫画,所有老师都不知道,她画的就是他们,背景中的彩虹旗,正是同。志权益旗。在他看来,自己的爱是真诚的,而总是得不到祝福,自己最亲的父母居然以他为耻。他如此惨,如此不堪,含巧和于婧婧却都已嫁为人妇,他高中时幼稚地以为,她俩如此喜爱耽。美之恋,会刻意嫁给gay来满足自身YY的需要。
他要抗争,要宣泄。
手头正好有个以前用来吸食毒品的红色打火机,葛耘宸突发奇想,将它扔在尸体边,并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遍彩虹旗六色,用来祭奠逝去的爱。
接下来他开始着手杀害含巧和于婧婧。他早就加了她俩的微信,她们成天秀恩爱,晒孩子,绝口不提当年的恶趣味。通过关注她们的微信,他几乎能了解她们所有的生活作息和家庭信息。凭着这份了解,他成功搭讪了她们,以老同学的身份出其不意地置她们于死地。对含巧的剖腹,一方面出于憎恨,另一方面还是抱着“要个孩子”的念头。
作为旅游公司市内线的司机,他最经常带团去陆离村,也最清楚交通监控探头所在。某此带团留宿村内,吸毒完后,为缓解体内燥热,他出门溜达,遇见洗衣服的白萍。望着大腹便便的她,他杀心又起。可惜,这次剖出来的胎儿还是死了。他用他们公司的广告旗包住死胎藏在大巴的行李舱内,将它抛在垃圾桶内。
他父亲虽然以他为家门之耻,可他还是自家开的洗车养护会所的少东。每次在车里杀完人,他就去那里亲自洗车,竟无人发现其中猫腻。他知道自己从杀第一个人开始就停止不了罪恶的脚步了,于婧婧的儿子名字中有个“蓝”字,自己则穿上紫色的衣服。就在他打算以自己为句点完成那幅“六色彩虹旗”时,偏偏遇到缉毒局出身的岑戈,利用他毒瘾发作时的煎熬,用一包三号海。洛。因骗他下来,击碎了他丧心病狂的犯罪构想。
即便如此,还是有四条人命加五个未出世的小生命葬送于他手中,至少四个家庭因此而陷入无休止的痛苦,更不用说受了巨大刺激的包包,听说年幼的他出院后,好长一段时间不愿开口讲一句话。
回长宁的动车上,赵苏漾用ipad刷微博,键入这么几行感想:“90%的暴力犯罪来自于熟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对你存着怎样的心思。社交网络是展现自我生活的平台,你可以尽情晒所有值得你骄傲的东西,但不能保证看它们的人不存罪恶的念头。就算在最亲密的朋友圈,孩子的照片、真实姓名等个人信息也应该适可而止,你晒的是你的幸福,不该成为孩子的不幸。”
她难得如此严肃,岑戈在一旁静静看着,也陷入沉思。这个案子留给人的思考不仅仅如此,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毒。品、虐。恋、青少年思想引导等因素共同激化了葛耘宸的心理畸变,无论哪个因素,都值得人们做出一番努力。
对面,勤翔开着金鹏的玩笑:“金少爷,你可得注意了,万一你哪个前女友也想不开,自杀之前要拉你垫背可就惨喽!”
“去你的,我哪来的前女友,那叫‘红颜知己’。”金鹏嘴硬道,渴了口茶,“回去怕是又有得累了,除非丁涵馨自己回来了,否则她的失踪迟早得被他爸提请到我们重案组立案侦查,就是不知道分给哪个队……八成是咱们二队。你说那小姑娘,也不知道跟谁赌气,离家出走那是初中生干的事,她凑什么热闹,真是!”
岑戈回神,皱了皱眉,“监控查不到吗?”
“多少失踪人口都曾经出现在监控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谁知道他们离开监控范围后去了哪里?”金鹏耸耸肩,看来他是坚持丁涵馨是故意躲起来了。
☆、82|快乐王子(1)
他说者无心,岑戈听者有意。岑凝当年也是这样,听说并非所有监控都没有她的身影,然而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尸体又为何……
金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看向窗外,勤翔也觉得十分尴尬,望着心事重重的岑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低情商的赵苏漾因为一直顾着发微博,没怎么注意听他们的对话,退出程序后伸个懒腰,叫了声“哎哟我饿了”,暂时打断了岑戈的思绪。
“你饿了?”金鹏找到了缓和气氛的时机,“再过二十分钟就到站了,我们就近去拉菲德尔大酒店,本少爷请客,顶级海鲜自助——答谢赵小妹妹的睿智以及……”他讨好地看向岑戈,“岑队的帮忙!”
勤翔一听,大笑道:“看来我沾了你俩的光喽!”
餐厅一角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年轻女子十指芊芊,柔软而灵活地按下每一个琴键,弹奏出美妙的轻音乐。用餐的客人穿梭于自助餐台周围,烧烤区的厨师将羊排煎得滋滋作响,小烤炉上整齐码放的生蚝发出诱。人的蒜香。
金鹏装了一盘子吃的回来,见赵苏漾正拿着刀叉埋头苦干,回头一看,岑戈站在烧烤区前,手中托着一个空盘,估计是受到她的“指示”,正在等肉排们的出炉。
“你把岑队拿下后,我觉得他整个人有了点生命迹象。”金鹏将一盘寿司推到赵苏漾面前,示意她可以共享,“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大家对他的什么破案神速、测谎机器之类的形容只停留在表面,跟他共事过的人都能感觉到,他悲喜难测,心思复杂,骨子里根本不是容易感到快乐的人,不像哥哥我……”他嘿嘿笑了两声,端起红酒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赵苏漾被直冲上脑门的芥末刺激得涌出几滴眼泪,她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没心没肺地说:“别试图揣摩他的心思,能不被他抓住把柄就不错了。”
“有一点是肯定的,杀害他妹妹的凶手落网那天,我相信他会由衷地感到高兴。”勤翔笃定道。
“我知道。”赵苏漾难得善解人意,“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参加‘岑凝案’特案组,替他把凶手找出来,因为我不是岑凝的直系亲属,我可以参与破案的。”
“你敢说你不是直系?”金鹏笑道,“你不是她亲嫂子么?”
赵苏漾特壮怀激烈,眼珠转了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如果上头真卡得这么严,我要去特案组之前可以先跟岑戈分手呀,即便结了婚,也可以离!”
“你要跟谁离婚?”
赵苏漾一愣,只见岑戈一脸无语地站在身边,把装了四份牛排的盘子放在她手边。
金鹏感觉自己越来越罪大恶极,他们还没结婚,自己好像就在暗示赵苏漾跟他离。他坐在岑戈对面,看着这一双璧人,由衷地祝福他们。金鹏平日里没个正行,私下其实蛮敬佩岑戈,这人离开缉毒局后明明被国家。安。全。局邀请去他母校首都刑侦大学专攻学术研究,可他偏偏谢绝了这个好机会,转而留在忙碌的刑侦一线,为着一个他永远不可能亲自参与的‘岑凝案’。金鹏望着赵苏漾,心想,没准真的有一天,她可以帮他解开这个谜团。
丰盛的晚餐结束,金鹏少爷自有司机接送,勤翔选择了地铁站,而赵苏漾拉着岑戈往另一个方向走,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赵苏漾纵然情商比较低,但跟岑戈相处这么久,对金鹏说的“他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很有共鸣。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很乐观的人,在她看来,“快乐的人”比“聪明的人”还难当。但凡成长过程中有些挫折和会独立思考的人,都不会经常感到很快乐。
“这不是你家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岑戈终于出声提醒。
“谁说我要回家啦?”赵苏漾说,一拐,进入一条相对幽静的小道,两侧咖啡店很多,温馨的暖黄色灯光给整条街镀上一层朦胧。
两人十指交握,岑戈轻轻一拉,让她更加贴近自己,低头在她耳边说:“现在对我来说,所谓‘好地方’就是你家或者……我家。”
“不,作为一个有为青年,不能整天沉迷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