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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君子有疾-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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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铭神色莫辨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当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自是有些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斟酌了片刻,又继续道:“我怕只怕他太急功近利,朝堂上却是盘根错节,到时候出了纰漏,只怕我这个皇上也保不住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伶俜想为他找个借口都难。
    一顿晚膳下来,两人各怀心思,自有打算。
    三日之后,工部尚书宁任远传出在浙江任期时,以权谋私,与织染局太监相勾结,杭州进贡的桑蚕,报高过高,以此赚取回扣差价。倒不算是甚么大罪状,但证据呈到都察院,左都御史虽则是宁任远同年,可锦衣卫呈上来的证据,也不敢不当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调查。
    伶俜得知消息,先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猜到必然事出有因。宋铭会做戏,她当然也要做个全套。立马让内侍带着自己去见皇上。见到宋铭,又赶紧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陛下,我听说舅舅出了事?可当真?”
    宋铭良久眉头蹙起,抿嘴道:“确实是有他以权谋私的证据,送去了都察院,我手中也收到了一份。”
    伶俜问:“是世子做得么?”
    宋铭点头:“他听闻宁尚书要与人联合参他,就先下手为强。”
    伶俜痛道:“他疯了么?这是我亲舅舅啊!不行,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说罢,转身要往外走,却被宋铭一手拉住:“你莫急,这不是大事,我暂时让宁尚书将手上庶务放下,在家休养,我会处理这件事,不会让他受到丝毫影响。”说罢,又玩笑般道,“毕竟是准皇后的舅舅,我当然得护着。”
    伶俜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璨烂笑容,心中却寒凉得厉害。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那就多谢陛下。”
    宋铭难得地露出好整以暇的神色,将她的手拽在手心,那双轻佻的桃花眼,也浮上了从未有过的专注:“十一,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个没什么权势的皇上,但我一定会护着你,护着你在乎的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跟愉生没有关系。”
    他的手带着凉凉的温度,与苏冥截然不同,伶俜像是被刺到一般缩回手,赶紧福了个礼:“陛下大恩大德,十一铭记在心。”
    好在他并未没有再说下去,不然伶俜不敢保证不将厌恶之情写在脸上。
    宋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目光在她脸上略作探究的打量,又咧嘴笑开来:“咱们认识又不是一日两日,你同我这般客气作何。”
    伶俜只是笑笑,没有做声。
    因为宁任远出了事,宋铭特许伶俜出宫回宁府探望舅舅。伶俜自然又是各种好话感谢了一番。
    急匆匆回到宁府,果不其然,宁任远没事人一般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伶俜暗暗放下了心。看到外甥女回来,挥手让下人退下,了然般点点头:“世子倒真是料事如神,掐准你这时候回府。”
    果不其然,他已经和苏冥说清楚。她正要说话,宁任远挥挥手:“你赶紧去别院,世子等着你。”
    伶俜面露惊喜,见着舅舅戏谑般的表情,又有点不自在地红了红脸,一溜烟跑去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别院一看,果然见着苏冥等在院子中,她打发掉丫鬟,引着他进门,刚刚将门关上,就被他一把拉在怀里。
    两人近大半个月未见,思念之情自是不必细说。伶俜趴在他胸口,两人一时都未说话,过了许久,才稍稍分开一些。
    伶俜抬头看他,见他面容竟是比先前消瘦了几分,眼圈蓦地一红:“世子,你怎么样?”
    苏冥微微笑了笑:“我还好,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
    伶俜摇头:“没有,皇上没有为难我。”
    她本是说得一句让他放心的话,但说完才觉得,这话令两人都有些不是滋味。见苏冥的笑意有些僵硬,她赶紧道:“皇上的打算,你知道么?”
    苏冥表情沉了沉,点头道:“我和他相识多年,就算他一直待我半真半假,但他想些什么,我还是能猜到一二。”
    伶俜道:“那你想好了脱身法子么?”
    苏冥冷笑了一声:“我本是打算替他办完事情,还完他的救命之恩,就他要清算我,我也不怕,早已经安排好带你逃走的后路,只是委屈你可能要跟着我隐姓埋名一辈子。”说罢,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已经想好,他既然如此咄咄相逼,我偏偏要有名有份,光明正大地离开。”
    伶俜睁大眼睛:“他到底是皇上,你不要同他硬来。”
    苏冥点头:“我自有分寸,总归接下来这段日子,你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觉得自己计划顺利便好。”
    伶俜点头,又问:“你要如何做?”
    苏冥无奈地笑了笑:“本来做惯了苏冥,不打算恢复沈鸣的身份。但他要这样不仁不义,我也只能把济宁侯世子,卫国公苏重山嫡亲外孙的身份拿回来。”
    伶俜明白他的意思,她曾是世子夫人,只要他是沈鸣,她就是他的妻子,他和宋铭的婚约自是可以不作数。只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因为无论是卫国公府还是济宁侯府,都早已经不复存在。何况他模样早就改变,只要苏冥失口否认,谁会相信他?
    苏冥看出知道她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道:“还记得我表妹苏词吗?”
    伶俜脑子里冒出几年前那个被流放的苏家小女孩,点点头。
    苏冥苦笑道:“我本是答应三年内接她回京,却到底是没做到。不过好在岳丈同蜀王关系交好,去了那边颇得照料,后来阴差阳错成了苗王义女,去年还被封了个郡主。这次她会跟着苗王一起进京,为舅舅翻案。”
    伶俜愕然地睁眼:“这可行么?”
    苏冥点头:“当初李贵妃死后,他身边的内侍赵公公就出了宫,去向一直成谜。我寻了他好久,前段日子总算是将他抓到,如今我已经拿到李贵妃派人给鞑子泄露军情的证据。光靠苏词和我定然是还是不够,但你别忘了,当初我舅舅出事,直接受害人就是前太子一系。太后巴不得为舅舅翻案,虽然儿子已经不成气候,但至少能还他一个清白,还能替辽王铺路。下个月太上皇会在沁园宴请群臣和勋贵,届时宋铭也在,正是请求翻案的最好契机。”
    伶俜明白了他的打算,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趁着请求给苏凛翻案的机会,他正好表明自己真实身份,宋铭想否认都难。

  ☆、116。一一六

苗王朝贡,是五日后入的京城,锣鼓笙箫,金鼓喧阗,仗势十分壮大。伶俜在后宫,并没见到已经成为苗王义女的苏词,但是也听说过这回苗王进京的盛大场面。
    苗疆是在景平帝在位时开始朝贡,虽然如今景平帝已经退位做了太上皇,但自也要做东在沁园大设筵席,正巧是秋菊盛开的季节,便办了赏菊宴,同时邀请了文武百官和京中勋贵,白日赏菊,晚上夜宴。
    沁园的菊花堪称一绝,各种珍稀品种,应有尽有,此时百花凋零,唯有满园的菊花开得轰轰烈烈,芬芳缭绕。伶俜抵达菊花园的时候,太后太妃及命妇们已经早早抵达,赏花观景,好不热闹。
    伶俜身份颇有些微妙,说是皇后,又还未行大婚,若是普通世家女子,如今又已经入驻后宫。传言新帝为了她,连将太后都从皇宫里赶来了沁园,如今在后宫是至尊独宠。
    命妇们都隐隐听过这些传闻,认得她的人见了她,无一不恭恭敬敬行礼,嘴上说得是明月乡君,但这礼数明显已经是当成了皇后。横竖不久之后,她就是皇后,先献个殷勤,总该没差。
    伶俜没经过着阵仗,难免有些不自在,敷衍地和众人寒暄,赶紧上前给太后行礼。太后当初离开皇宫时,对这个新后一直嫉恨在心,但今日却破天荒地待她十分热情,免了她的礼,拉着她的手笑语宴宴道:“乡君不消多礼,本宫也好些日子未见到乡君了,甚是想念。”
    伶俜对太后的这番热情,甚是奇怪,正抬头看她,却见她拉着旁边一个穿戴打扮与周遭女子孑然不同的少女道:“这位是苗王义女,太上皇刚刚封的辰南郡主。”
    少女穿着刺绣花边的百褶裙,上装着缀满银片的大领胸前交叉式右衽上衣,脖子上挂着繁复的银项圈,头上戴着银花组成的银冠。面容秀丽可人,眉眼明媚,带着几分生机勃勃的英气。虽然时隔久远,与记忆中已经相去甚远,但伶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词。见她如今这样子,想来是过得不错,她心中稍安,朝她微笑颔首:“郡主,好久不见。”
    苏词面上有些动容,却也只是笑笑:“难为乡君还记得我。”
    太后自是知道这两人甚么关系,但碍于周遭人多,也没多说。寒暄完毕,招呼众人继续赏菊。伶俜打小在田庄长大,也不是附庸风雅的人,跟着众人看了会花,又见苏词同太后融洽,联想刚刚太后对自己的态度,猜测她此番进京为了替父亲翻案,已经与太后搭上了线。
    她默默退出园子,准备去别处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石画舫处。熟悉的风景,让她蓦地想起多年前,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宋玥,就在这画舫里,当初因为上一辈子的阴影,被他吓得掉入了水中,是苏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救了自己。如今想来,却是不胜唏嘘。她和宋玥两世为人,本是窥测了天机,算占着先机,她倒是有惊无险活到了如今,宋玥却到底没抵过命运。说起来他的死,也有她的推波助澜,惟愿下辈子,他再莫遇上自己,找一个相知相依的女子,安安稳稳过一生。
    她兀自感叹着,走了两步,却忽然看到里面有人,正要折身回头,又隐隐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暗暗探头一看,便见到那船舷边的石桌上,坐着苏冥和尚嘉公主,周围连个小厮侍女都没有。
    她本想进去打声招呼,又不知苏冥今日筹备得如何,怕自己冷不丁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干脆朝身后的丫鬟挥挥手,悄无声息走了出去。刚刚一小段,却蓦地撞上一个身长玉立,身着绛纱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铭。
    伶俜抬头,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行了个礼。
    宋铭摆摆手,朝画舫方向看了眼,低声道:“是愉生和尚嘉在里头么?为什么不进去?”
    伶俜点头,讪讪道:“兴许是在说事情,不方便打扰。”
    她不过是知道今日有大事情发生,面对宋铭时,神色难免有些不太自然,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做出一副别扭的模样,让他以为自己是误会了苏冥和尚嘉公主有何暧昧。
    宋铭目光落在她看起来有些失落的脸上,叹了口气道:“尚嘉对愉生一片情深,我已经劝过好几回,但没甚成效。惟愿愉生还记得与你的承诺。不过……”他顿了下,又才继续,“尚嘉心性纯美,若是愉生真的生了别的心思,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论怎样,我会站在你这边。”
    伶俜干干一笑:“多谢陛下。”
    宋铭在她手上拍了拍:“你在这里玩着,我去同父皇说些事情。”
    他手掌微微冰凉,就跟他这个人叵测的内心一样,伶俜只觉得浑身发麻。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又转头看了看画舫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走了开。正找了处水榭歇脚,苏词不知从来冒了出来,十分热情地上前拉着她的手:“表嫂,这些年你可还好?”伶俜一时有些怔怔然,她倒是十分自来熟,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当初我和弟弟们去流放,表嫂给我们准备的吃食,一路上可是帮了大忙。”
    伶俜见她颇有些率真的模样,与从前那个家中落败的小姐已经截然不同,笑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三姐弟到了那边可遇到了什么困难?”
    苏词摇摇头:“这说起来也多亏了表嫂托了谢伯爷同蜀王打招呼,我们刚刚到那边,已经有人接应,虽则条件艰苦,但也没吃过多少苦头。隔了半年,蜀王去苗疆,路过我们的流放地,便带上了我,是以阴差阳错做了苗王的义女,一直留在那边。只是后来才知表哥发生的事,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哭了我好久,这回入京前才接到他的秘信,总算是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她比伶俜小了三岁,如今不过十五,从前算是将门之女,如今又在苗疆那种民风开放之地,性子难免天真洒脱。伶俜看着很是喜欢,又见她好似并未因今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请求为父亲翻案,而忐忑不安,愈发觉得她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词同她告辞:“我义父这会儿恐怕在寻我,咱们晚些时候再见。”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她笑道,“今晚之后,表哥会恢复身份,你们一路来如此坎坷,倒时可要重新办一场盛大婚礼,我要去闹洞房。”
    伶俜失笑,她已经步履轻快地离开。
    终于熬到晚上的筵席,沁园的宴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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