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女颜如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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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心里直犯嘀咕。
华旋比她年轻那么多,但是却命苦,头一次嫁个早死的病秧子,只留一幼女。
后来又嫁了个颜家二老爷,最近在准备给康阳找婆家的长公主,对望京这些豪门男人最是了解不过了。
颜家男人看着个顶个都是精英,但越是这种大家族男人,越不会被情爱和夫妻之情所禁锢。
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姓氏门阀最为重要,女人不过是个附庸品,必要时候,连妻儿都能舍弃,所以最是凉薄。
越是顶级豪门的嫡系、长子长孙,被长辈们赋予越多期望的男人,肩上的担子越重,情爱也越浅薄。
他们早就被教育成了维系家族的合格工具。
颜宗泽虽是嫡次子,重担应该都在他兄长身上,偏偏他哥聪明绝顶,却是个病秧子。
因此他也最凉薄。
所以当圣旨下来,要华旋嫁给颜宗泽的时候,长公主心里隐隐是要看好戏的。
这个从小就长得漂亮,而且有姑姑保驾护航的小表妹,似乎在亲事上命运多舛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改嫁之后,从宋家那个魔窟里掏出来,倒重新焕发了生机。
此刻她哪里还有一脸寡妇的哀愁相,肤色白里透红,身段盈盈一握,一看便知颜宗泽对她甚好,竟是有了几分新嫁娘的娇憨。
“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惯会躲懒?”长公主当下就变了脸,暗咬着银牙,像是随时都要发怒。
华旋却是眉头都不挑一下,脸上笑意更甚:“诸位瞧瞧,我这表姐又开起玩笑了。我哪是说你爱多懒,我是说表妹一向喜乐安康,多福多寿。在宫里有太后和当今疼您,出嫁了又有表姐夫这一家子疼,等到这时候,还有孝顺的儿媳妇,一辈子清福享用不尽。”
她边说边搀扶着颜老夫人落座,行动之间又照顾着一直被长公主故意冷落的颜大夫人,举手投足之后,都透着八面玲珑的风范。
“只是我家老夫人和大嫂不常出门,不知道你这是玩笑话。我是怕她们被你给吓着,也怕诸位夫人误会,才解释一二。若是表姐心里不快,我便自罚三杯清茶,当是赔罪了。”
她安顿好老夫人和长嫂,当下就要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长公主被气得面色发白,偏偏不能发作。
华旋这一番话还真是滴水不漏,既把躲懒的名头安在她头上,又把她们颜家女眷摘得一干二净。
她若真让华旋把这三杯茶喝下肚,那这无理取闹又小肚鸡肠的罪名,就得让大公主给担着了。
“表妹说得什么话呢,知晓我是玩笑话,还当真。未免太小气了些,你们这些丫头把姑娘们带去康阳那边,让县主好好照顾着,莫要怠慢了贵客!”
长公主忍着气,把话题带过。
因为情绪不佳,跟着进府的三位颜家姑娘,她都没顾上细瞧,甚至都忘了给颜如玉这个表侄女见面礼了。
贵妇人这边再次热闹了起来,经过方才一番唇枪舌剑,众人皆知这位颜家新进门的二夫人不好惹,不少心思浮动的女眷,还趁机与她攀谈。
华旋之前嫁去宋家,一直在江南之地,许久未回京,但是交际能力丝毫不生疏。
她早就知道长公主爱作妖,每次大肆举办酒席的时候,都会仗着自己的长公主身份,故意落颜家女眷的脸面,为了打压颜雯的脸面。
不过今日,华旋来了可不怕。
长公主就长公主,她还是郡主呢,就算是告状,那也扯不到政治因素,最多是表姐妹斗嘴。
她看着长公主那边逐渐受冷落的架势,而与颜家女眷示好的人越来越多,华旋顿觉心里舒坦。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来的莫名其妙,她表姐贵为长公主,什么没有,却还是会隐隐对她出现敌对心理。
不过这才刚开始而已,她华旋的确命不好,在亲事上连栽两个跟头。
可是嫁给颜宗泽,一方面代表了这个男人不好伺候,另一方面也代表了这个男人有本事,跟着他并不会吃多少苦。
比如此刻,一心要嫁给徒有其表的驸马,想要制住男人的长公主,就享受不到真正有权势的男人,带给她的光环。
***
再说颜如玉这边,一行三人跟在丫鬟身后往庭院走。
颜宝珠从刚开始趾高气昂,幼稚地一定要走在颜如玉前面,到现在脚步越来越慢,甚至低着头跟缩头乌龟似的,说不出的怪异。
“二姑娘,您若是想逛园子,等见过我们县主,奴婢再带您来四处逛逛。否则容易迷路。”
显然连陈府的丫鬟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好几次颜宝珠都掉队了,立刻善解人意地道。
“啊,不是,我有些走神。”颜宝珠立刻加快了脚步,却依然走在最后,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故意挤颜如玉了。
似乎一听说要见康阳县主,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颜云舒停下脚步,主动拉起了她的手。
“走吧,跟着我。”
她这样倒是一副长姐的架势,颜宝珠立刻紧了紧她的手,期期艾艾地跟在她身边,甚至还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活像是受欺负的小乞丐一样,怕被人丢下。
颜如玉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讥诮。
这时候的颜宝珠,也顾不得阶级敌人是否嘲笑自己了,只知道她要倒大霉了。
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进陈府,康阳县主当真是个坏女人,一个比后娘和继妹还要坏的存在。
第16章 宝珠是猪
“县主,凤阳县主和颜家两位姑娘到了。”
领路的丫鬟对着庭院里一群说笑的姑娘行了一礼,并且冲着人群中心的小姑娘通传了一句。
顿时娇俏的说笑声就停了,众人纷纷将实现投射过来。
颜如玉抬起头一眼扫过去,不由得轻轻挑起眉头。
她发现整个院子二十几个小姑娘,除了被围在中央的那个小姑娘外,竟然没有一个穿红。
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要知道她们这么大的姑娘,正是喜欢在打扮上花时间的,作为家中嫡女,不少爱穿红的,毕竟显眼又好看。
就连颜宝珠那堆衣裳被颜宗泽拿走,她最后留下的两套,也都是主调红色。
只不过今日她穿的不是当季新衣,应当是去年的款式。
颜如玉挑挑眉,得,这康阳县主果然与书中所写一致,霸道的很。
只要来陈家参加宴会的时候,其余姑娘不准穿红,否则就是抢了她作为主人的风头。
康阳县主听说颜家姑娘来了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来,想都不想道:“给方才传话的那丫头二两银子赏钱,好丫头,有眼色。”
“颜家姑娘是出了名的一个羞怯不爱说话,一个清高顾冷,皇舅舅亲封的凤阳妹妹,定然是不能与她们相提并论的。”
她边说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这谱儿摆得十足,到现在连头都没抬,更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已经完全将她对颜家女的蔑视,表现得十足十。
等她说完这番话,才慢慢地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穿红披风,后摆与帽檐上全绣着墨绿色的荷叶,粉色的荷花绽放,几只蜻蜓停在花蕊上,好一幅满池娇的盛景。
在这样一个萧瑟寒冬之中,寒风凛冽,光秃秃的枝头连片叶子都没有。
但是却有一个人如此打扮,为这凋零的冬日增添了浓妆重彩的一笔,耀眼的很,仿佛将整个夏季都带来了,鼻尖都弥漫着荷香。
康阳县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竟然有人在她的生辰宴上,穿得如此出彩。
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小姑娘们的视线,甚至她还隐隐听到有人低声的探讨,这件披风究竟出自哪家的绣娘,上头的活物好似真的一般。
“你是谁?”
康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所有人都沦为了陪衬,包括她这个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挑选衣裳首饰的寿星公,也完全不够看。
甚至两人都不用站在一起对比,康阳就知道自己输了,这完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康阳姐姐真不愧是表姑姑的亲女儿,都是这么爱说笑。你方才还夸你这丫头话传得好呢。我们颜家高雅大方的大姐姐,和娇俏可人的二姐姐,你应该都认识啊。那这个你不认识的,自然就是皇舅舅亲封的凤阳县主了。”
颜如玉脸上立刻撑起一抹笑容,边说边将头上戴的披风帽取下,冲她行了一礼。
“表姐,妹妹给你见礼了。”
她的声音又娇又脆,带着江南水乡的腔调,一口吴侬软语几乎把撒娇发挥得淋漓尽致。
站在她一旁的颜宝珠彻底惊了,瞪着一双眼睛扭头瞧她。
她明明记得颜如玉刚来颜家的时候,就是一口纯正的京腔,说话字正腔圆,甚至故意气她的时候,都不曾用南方的口音。
还是这种甜腻腻的腔调,腻死个人。
若是以前颜如玉这么对她说话,她肯定要上前动手了,但是如今听她这么对康阳县主说话,还顺带着把自己和长姐夸了一遍,完全是反驳康阳之前的话。
颜宝珠这颗心,跳动得忽然有些快,甚至内心还有点窃喜。
颜如玉把帽子一取,又是惹来周围小姑娘一阵讨论。
她头上的那支主钗,虽远着瞧看不清具体形状,但是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对红玉制成的小鱼耳坠,更是显眼。
直到她小步走了过来,众人才看清楚,那支主钗也是合了满池娇的主题。
一对纯金鹭鸶,一尾红玉游鱼,一只碧玉青蛙,一只白玉龟,四种精致雕工的动物镶嵌在钗头,钗股上的绣纹有些看不清,但是想来也是水藻、慈姑叶这些常见图案。
整支钗就是一幅荷塘小景,又称满池娇。
“凤阳县主这一身真俏,不知是在哪儿做的?”立刻就有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
“这衣裳倒不是什么新奇的,找些自己心仪的图案,或者告诉绣娘就能做。望京里出名的绣娘都能请来做。这头上的钗要难办些,是我祖母拖妙手大师做的。”
颜如玉笑吟吟地答道,毫不客气地挑了个位置坐下。
颜家姑娘在康阳县主这里虽不讨喜,但是这待客的位置肯定得提前预留,否则陈家就要被人笑话了。
“啊,颜老夫人好本事啊。妙手大师不接活多年了,竟然能出来做这一支钗。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了。”
“咦,你们瞧,云舒和宝珠头上也都是新簪子。这手法也未曾望京见到,难不成也是妙手大师的新技艺?”
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谈论的内容自然是吃喝与打扮了。
如今新来的小伙伴,一身穿着打扮如此与众不同,甚至是脱颖而出,自然就多问两句嘴。
不少人已经心生艳羡了。
康阳县主从方才就忍着,现在见这些客人,已经完全忘了她,全围着颜家姐妹转了,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是一个多年不出关的老师傅打造的首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我不要的东西!之前我嫂子说是替我请了妙手大师来给我做首饰,我都不爱要,这才丢给你们这些侄女吧。有什么可稀奇的,我瞧着也不过尔尔,妙手大师多年不出关,恐怕技艺和审美都跟不上如今的流派了吧?”
康阳脸色猛地一沉,声音轻轻扬高了,面上的神色桀骜不驯。
将周身那股不屑的意味,表现得十分明显。
顿时周围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康阳本来就是气话,眼瞧着这些姑娘,不仅没像之前那样附和她说话,甚至还有几个轻瞥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隐隐透着不赞同,心中就更加气恼了。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说得不对?”
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她的话。
康阳县主的脸上,从一片臊红,再到青白,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眼看着这个难伺候的县主,要陷入狂暴的状态了,颜如玉才开口接了她的话。
“表姐这么急作甚,难不成又在说玩笑话?我们都拿不准你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如何好接?”
“谁与你说玩笑话!本来就是我不要的东西,还真当个宝了,南蛮子土包子,说得还真准!”
她后半句话就这么直接甩出来,都把其他人给惊到了。
好大的口气,这是直接开撕吗?
“好,我记下了。诸位姑娘也做个见证,康阳县主方才说妙手大师技艺不精,都是真话。至于南蛮子土包子,我记得当今皇后娘娘是苏州人士,自小长在江南水乡,直到十六岁选秀才入宫。不知道康阳县主这一句,骂得是谁?”
颜如玉当下就甩了脸色,语气十分强硬地质问道。
顿时康阳就慌了手脚,面色惨白,周围那些小姑娘,有些胆子小的,更是抖得连手中的茶盏都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