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小当家-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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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悄然退下。
正在院里不耐烦地拿水缸里水瓢出气的芙蓉,看见她出来,二话不说舀起一瓢水就要向她身上浇去,冷不丁地,被人从后头捏住了手,瞬间瓢倒水落,倾了自己一身。
“要死了要死了!”四月天气尚未热透,芙蓉又是个爱俏的,身上春衫单薄,被凉水一浇,顿时觉得心肝都缩成一团了。
珍娘冲着芙蓉身后的孙护卫一笑:“孙大哥辛苦!”
孙护卫放下芙蓉的手:“没得说,没得说。”嘴里嘿嘿地笑。
芙蓉暴跳如雷:“你敢碰我?看我不回了夫人揭了你的皮!”
孙护卫正要说有罪我来领,夫人在屋里说话了:“芙蓉!你又在外头吵什么?还不快给我进来!”
芙蓉怒火冲天地进去了,屋里半天没听见声音。
珍娘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之后,程夫人离开了尖馆,临走留下话:待茶楼开起来,再来光顾。
珍娘跪送夫人离开,长吁出一口气来。
孙护卫也跟着夫人一并走了,尖馆里便只剩下珍娘和钧哥两人,福平婶早在程夫人用饭时,便回家做活去了。
“姐!”钧哥此时一身轻松,在尖馆里东窜西跳的:“大事办完了,没出岔子!太好了太好了!”说着连在地上翻了几个筋斗。
珍娘捏着他的耳朵,将他拎到天井里:“桌上还有才买的瓷器呢你就在那里乱蹦!你可收紧着皮儿!明儿咱茶楼就开张了,活计还多着呢!别以为到这儿就完事了!”
钧哥搓着红通通的耳朵,嘴里委屈地道:“好容易送走了那几尊瘟神,还不兴人家喘口气么?姐你也看到了,那几丫鬟说是伺候人的,我看比母老虎还厉害!也不知那夫人怎么受得了她们!”
珍娘忙着扫着地上的灰,口中淡淡地道:“有什么受不了的,人是她调教出来的,你别看夫人不吭不响的好像是个好性儿,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看丫鬟这样,便可见夫人真实为人!”
钧哥吐了下舌头:“想必是笑面虎了?脸上笑嘻嘻的,手里却捏着把尖刀要戳人心窝子的?我也曾在戏台上见过。。。”
珍娘推他出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没事干了是不是?没事干替我打水去!”
钧哥嘟着嘴出来,才走到院里,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厨房里好像有个人!
“姐!”钧哥放声大喊,第一时间报告珍娘,自己则操起墙角一根粗木门栓,冲进厨房里去。
珍娘听这声音不对,也忙匆匆赶了出来。
姐弟俩一前一后,才走到厨房门口,珍娘眼尖,立刻就看出那人是谁了。
高高瘦瘦的身形,猿臂,蜂腰,长脸型,肤色白皙,身着湖绸便服,暗青,藏紫色团花。腰下系一条靛蓝丝绵绦带,青色布靴踩在脚下,连鞋底都是干干净净的。
“秋师傅!”
“闯门贼!”
姐弟俩同时喊出声来,都是三个字,却彼此极不一致。
听了珍娘的话,钧哥这才意识到,那人竟是隆平居主管后厨的那位名人,他手里的门栓便有些犹豫,是要打下去呢,还是不打?
珍娘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就怕那根惹事的门栓,秋子固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便一声不吭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因太阳刺眼,珍娘只好眯缝起眼睛来看着对方,微微侧着螓首,半垂眼眸,如扇长睫在眼下投了一排密密的阴影:“怎么到人家来总是这样没声没气的?说你是贼,没见你拿什么东西,说你不是贼,又实在不像!”
双眼愈发变得小月亮似的,虽不是她的本意,却显得媚眼如丝。
秋子固避开那双诱人的秋水,垂首抱拳施礼,嘴里风轻云淡地吐出八个字:“后门开着,就进来了。”
珍娘哭笑不得:“哪家饭馆后门不开着?方便做事呗!难不成您每家都闯?这也算理由?”
秋子固不说话了,却径直向前头走去,钧哥大喝一声:“慢着!你上哪儿去?”
秋子固脚下带风,人已到了门前:“你们茶楼不是要开张了?我来试吃。”
试。。。吃。。。
钧哥一时语塞。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的,试吃么,是有这回事的。饭馆开张前总得请人试试自家手艺,就好比新房要请人喝暖房酒一个意思。
不过这话从那厮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珍娘抽身快步,嫋嫋然走到秋子固面前,双手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谁请你来试吃的?哪有从后门溜进饭馆试吃的道理?”
正文 第七十四你怎么来了?!
想跟本姑娘耍嘴皮子?
你还真不是对手!
我才送走一波高人!
你这水平,在本姑娘眼里,连筷子也提不上!
秋子固有些疑惑地看着珍娘。
他确实是听说了程夫人今天到,相信茶楼很快就开出来,于是趁午后隆平居无事,策马扬鞭赶到这里。
试吃是传统,他觉得珍娘应该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程夫人的车队,他是最不喜欢寒暄请安这种事的,因此避到了后门,也因自己是管理后厨的,自然知道饭馆后门不关的道理,因此见门开着,就自己先进来了。
他觉得这没有什么,自己一不偷二不抢的,就算从后门不请而入,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就是秋子固为人处理异于常人的地方。
若论厨艺,他可谓精妙绝伦。
可若说到为人处世,那他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一般来说,人情世故方面,如果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那就一定是很有问题。
比如现在。
“后门开着,我进来就行了,前头有程夫人呢,我怎好照面?”秋子固不明白珍娘的话,自己这样做又方便又简单,怎么就不可以呢?
珍娘简直无语凝咽。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你少废话!”倒是钧哥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个难解的局面:“出去出去!”
秋子固有些不耐烦了。
“我本是好意,你上回得罪了米县令,他知你开张必要暗中捣鬼,我是知他品味的,因此才想上门试吃,替你扫清些麻烦,也免去些无妄之灾,既然你们如此纠结于虚礼俗务,那我就走好了!”
钧哥手里的门栓瞬间沉了下去,珍娘的心也一并沉了下去。
“你且慢!”
珍娘浅浅一笑:“原来秋师傅是好意,我等小见识,误会,误会!后门进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来来,”她将秋子固引进店堂:“秋师傅先坐,我这就后头预备茶水去!”
钧哥跟在珍娘身后,看她烧水冲茶摆点心地忙,不由得嘴里嘟囔一句:“还不如回家整地去呢。。。”
珍娘瞥他一眼:“怎么?怕了?”
钧哥猛地绷直了身子:“谁怕了?”过后声音又低软下来:“不过人家到底是县官大老爷,咱们这样的庄家人,拿什么跟人家拼?”
珍娘端起盘子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要拼什么拼?我又不跟人家搏命!我开我的茶楼,靠手艺和口碑吃饭,他是县令又怎么了?县令也不能欺行霸市,不让过路人有个歇脚吃饭的地方吧?”
秋子固听见她的话,本来坐在桌边的,忍不住又抬头细看她一眼:眉目清扬,身材纤长,神情流动,意态鲜妍,虽是庄家人打扮,可那一股活泼泼的生气迎面而来,却是挡也挡不住的,就好似经了一场春雨后,枝头上勃然抽出的嫩芽,带着旺盛的生机,让人无法忽略。
珍娘走到秋子固面前,见对方眼神有些凝滞,便将自己身上寻了一遍,又看看手里的托盘。
哪儿出错了?
好像都对啊?
钧哥板着脸走上来:“你看什么看?菜是吃的不是看的!我姐脸上也不会开花!”
秋子固将目光移到钧哥脸上,半天之后,才听见他嘴里嗯了一声。
珍娘心想这人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有意装傻,不过不太会寒暄说话,倒是写在脸上,看得出来的。
“今日匆忙,我只预备了四色点心,本来是奉给程夫人的,秋师傅您也算有口福了。”珍娘边说,边将盘子放上桌去:“这是烫面饺儿,猪肉口蘑馅,”
蓝釉白鱼纹盘里,六只捏得小小巧巧,精致可人的饺儿,配着一小碟姜汁醋,看起来爽目得很。
“藤萝花糕,”钧哥上前来帮珍娘,看见这道点心,嘴里由不得有些洋洋得意:“这可是程夫人的爱物,您也试试,才夫人吃过,也直夸我姐手艺好呢!”
剩下的两味,则是蜂糖糕和翡翠烧卖,一白一绿成对摆在十寸的孔雀绿釉青花莲鱼纹盘里,飞玉染绿,色香诱人。
秋子固先没动手拿筷子,反就桌上将几只盘子左看又看地,研究了半天,钧哥抱着手站在他身后,预防着什么似的,满脸警意。
珍娘倒很放松,一来她前面已过了程夫人一关,二来她很有自信,就算对方是从京里来的大厨,她自问也没什么可让他挑眼的。
终于,秋子固看够了器具,脸上看不出好坏意思来,也不说话,轻轻捏起筷子,将各色点心各产夹一只,慢慢品味起来。
钧哥再次斜眼看他:“好吃吧?”装作不甚在意的表情,可眼里的渴望泄露了他真实想法。
还是希望能得到对方认同的。
珍娘在这一刻,也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秋子固的名声在此进可谓绝大,当初他进隆平居时,还在淞州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哄动。
人家可是本来是要进宫伺候皇帝的人!
也得益于他的名气手艺,文家才撑过了失去老掌柜,幼子承业的初期艰难岁月。
因此能在厨艺方面得到他的赞许,那几乎是所有厨师厨娘们的莫大荣耀。
即使上次珍娘赢过了他,可到底也不曾得到他一句点评,因此其中还夹杂着米家的关系,因此珍娘自己心里也明白,赢得并不算干净彻底。
所以现在,人到了自己面前,正正经经地品尝了自己的点心,也必要正正经经地,开口回应了。。。
秋子固终于放下了筷子。
钧哥的呼吸有些不匀称了,看看他面前的四样点心,各只被咬了一口,便孤零零地被放到了一旁。
这似乎是不详之兆。
珍娘紧盯住秋子固的脸,欲从对方表情里揣摩出他的心思,可那张总是一成不变的扑克脸上,真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不过这样看久了,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家,他秋子固的皮肤还真挺不错的。
又白又细,光滑洁净。
他这个人,虽久在厨房里却一点儿油烟迹也没有,头发上一丝儿油灰没有,身上也一点儿油烟气不染的。
正文 第七十六味道不错
珍娘的思路偏得有些远了,好在,秋子固简单四个字,瞬间又将她拉了回来。
“味道不错。”
钧哥大喜。
“那当然了我姐什么水平,你来得迟了没看见,刚才程夫人她。。。“
秋子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钧哥得意的自吹自擂。
“不过还有不少可斟酌之处。”
钧哥瞬间由喜转怒,大怒。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姐的手艺连巡抚程大人程夫人都说好,你在这儿挑什么刺?还说什么米县令要暗中捣鬼,我看你倒是上门挑衅!”
钧哥一下跳得老高,脸也拉得老长。
珍娘眼神示意他冷静,她也很冷静,神气静息,仪态婉娴地笑问秋子固:“既然有可斟酌之处,秋师傅不妨直说出来,大家商量。”
看你说不说得出有理有据的话!
若是胡绉,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不信你试试!
秋子固对钧哥的反应十分困惑。
一向以来,他的意见对后厨,不管是自家还是别人家的,都十分重要,甚至可称弥足珍贵。
他是个话不多的,对陌生人更是话少,给别人提意见?更不是他的风格。
你做得不好是自己没有天份没有本事,除了自己带的徒弟,秋子固对别的厨师一向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那就是:心高气傲。
若看不入眼的厨师,他秋子固是连品尝对方菜的机会,也不会给的。
不料今儿他想提建议,却反在钧哥这里,吃了个瘪。
所以怎么说呢,一物降一物,一报还一报。
“挑刺?”秋子固看看钧哥,“我从来不挑刺。”
言外之意,我说得全是肺腑之言。
钧哥听了更加生气。
肺腑之言?
也就是我姐的菜做得实在太不好了?以至于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