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应不负[民国]-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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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不屑什么?
他在嘲笑华人们即使打了胜仗,也不过就只有这一点本事,也还是要被他们压在底下!
张腾宇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便能从植田吉三郎混合着得意和瞧不起的眉眼中,看出他心里真正的含义。
他身处高位,难道他就不会伪装吗?
不,并不是的。他在英美两领事的面前便表现得极为温和谦逊,他只不过是在他们的面前,才觉得连伪装都只是多余罢了。
张腾宇咬着牙强忍着怒火,偏过头望向一旁的锦颐,就想看看她会是个怎么样的反应。
毕竟,便连他这样经历过多种场合,一步步坐上总参谋长位置上的人,都有些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更何况她那样一个未曾经历过太多磨练的年轻人了。
然而,当他的眼神触及到她的面容的时候,他却发现,她不仅没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面色铁青,反而还破天荒地对着植田吉三郎笑了起来。
“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日方将我军在此战役里损耗的金钱,以及牺牲华人的抚恤金、房屋重建钱款,一应赔偿清楚,并登报对我方以表道歉,这场淞沪战役自然就可以停止了。”
张腾宇听见锦颐平静且条理清晰的说道。
事实上,她的表现,比他想得要好得多。
植田吉三郎听了锦颐的要求后,好不容易放松了的神情,重新又拧在了一起。
“谢司令,鄙人不才,只知道华夏有一句成语,似乎叫做‘知足常乐’。”植田吉三郎说道。
他是在说锦颐太过贪心了。
锦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好笑,蓦地就笑了出来——
“植田司令还是不要再说笑了。你们难道不是在我华夏政府,同意了对日方进行道歉、惩凶、赔偿以及解散抗日团体的四项要求之后,对毫无防备的我军展开了进攻计划吗?”
不论是从哪个层面来说,日方都是不占理的。这一点,即便是偏帮植田吉三郎的罗伯特和莱恩,也没有办法为他辩解。
所以,正值锦颐和植田吉三郎两人间的气氛有些紧张的时候,一直和罗伯特坐在一旁的莱恩,一见情况不对,便斟酌着用词,立即对锦颐提议道:“谢司令,要不,你还是换个条件好了。”
至于是换掉什么条件,那自然是换掉“道歉”的条件了。
日军不会对华夏道歉。这就像当初的合乐里事件,美国不会对住在合乐里的华人们道歉一样。他们都是一个德行,锦颐在提出来的同时,便没想过植田吉三郎会同意。
她在罗伯特和莱恩期待的目光下,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好像刚刚那个同植田吉三郎针锋相对的人并不是她。
她直视着植田吉三郎,漫不经心的重新开口道:“既然植田司令的嘴巴是金子做的,轻易不能开口。那我也不强求,刚好我军在这场战争里花费巨大,武器装备确实也该是换一批新的了。”
既然不愿意开口道歉,那么干脆便用你们先进的装备来进行等价交换吧。
究竟是在东北“满洲国”刚刚建立的关键时刻,自己给自己人扇上一巴掌,毁坏自己帝国的绸缪盘算,还是哑巴吃黄连,将自己部队的武器白白拿去武装敌方的部队,便只看植田吉三郎的这一选择了。
两个选择,无论植田吉三郎选择其中的哪一个,华夏都是占便宜的。但平心而论,她其实是希望植田吉三郎能用那些武器来交换——
日本不会因为计划被破坏便放弃了对华夏的入侵计划,但时下的华夏,还没有哪一个兵工厂所造出的武器装备能够赶上各个强国的水平。
“鄙人知道了。”植田吉三郎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说道。
他没有明确的说他决定了什么,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他这是默认了锦颐后面的那一个条件。
张腾宇全程就这么看着锦颐提着条件。但是,说实在的,饶是他见过的市面不少,但凭着华夏同日本二者间的地位,他最多也只想到了会让日方作出赔款上的退步罢了。
所以,即便锦颐用来谈判的方法,不过是给出了类似于“非A即B”心理暗示。看起来简单,但因为在场的人都没料到,却又显得极其的难能可贵。
“既然如此,那就等植田司令按照我的要求拟好了协议后,我们再另约时间吧。届时,希望两位领事还能出场见证。”
一边说着,锦颐一边领着张腾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军中事务繁忙,这舞会我就不再参加了,希望你们玩得高兴。”
正了正军帽的帽檐,锦颐也不多等罗伯特、莱恩和植田吉三郎再多回应自己一句,便领着张腾宇转身离开了。
“你……是谢小姐?”
锦颐同张腾宇穿过无人跳舞的前厅,正预备跨过前厅,从走廊里离开,便忽然在前厅与走廊相连接的地方被人给叫住了。
皱着眉,锦颐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狐疑的转过身去,便见一年约五十、却精神奕奕的洋人,同样十分狐疑的望着自己。
这洋人,她必然是见过的。锦颐确信,因为对她而言,那洋人是十分眼熟的。
她并不认识几个洋人,所以,将眼前人的模样从脑海的记忆里调出来,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于是,锦颐仅仅是思考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便对着那洋人淡然的点了点头,唤了一句,“布鲁斯局长。”
合乐里事件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难从记忆里消磨的一件事情。那是让她第一次切切实实的产生了想要救国想法的事情。而在这一事情的记忆里,工部局局长布鲁斯给她留下的记忆,全然是不美好的。
并没有什么想要同布鲁斯“叙旧”的想法,锦颐转过身,便又接着离开了。
“咦?谢锦言先生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谢锦颐来着的?”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三年半前,不是有个很有名的谢锦颐先生吗?可是……谢锦颐先生不是写文章的吗?”
听着身后的那些窃窃私语,张腾宇很诧异——
他对文坛的消息并不留意,从前倒是有猜到锦颐在参军之前会是个文人,毕竟能考上国民军校的,大多都是文人出身。可在今天之前,他真的没有想到过,她在参军之前,竟是实实在在的出过名的。
走出了英国领事的公馆,张腾宇想了想还是没有问锦颐有关于以前的事。
直到坐上了回去的车里,他才在副驾驶位上,透过身前的镜子,望着锦颐道:“今天过后,整个上海都会知道‘第十九集团军’换了个新司令。国民政府那边,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是瞒不了多久了。”锦颐说道。
“万一让那群日本鬼子知道了这消息,不跟咱们签协议了,那咱们今天谈的内容不就全都白瞎了吗!”看着锦颐似乎并不将消息的走漏当做一回事,张腾宇皱着眉说道。
“那是那群日本鬼子们该急的事。” 同样将目光放在车前的镜子上,锦颐如此说道。
现下,那些日军几乎被他们打得只能在上海的边边角角处待着。他们如果想早些在上海重建军营,首先便得把这停战协议给签了。否则,战争都还没有停止,他们铁血军凭什么要对他们一群没人性的家伙手下留情?
所以,那群日本鬼子们应该比他们更急!
“那国民政府的那帮人呢?”
张腾宇试探着又问,可这一次,锦颐却没再回答他。
她只说道:“等协议签完了再说吧。”
*
舞会结束后的第二日,正如锦颐同张腾宇料想般的那样,“‘第十九集团军’新换女司令”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上海。尤其是当日报刊上的新闻,几乎份份都将这消息列作头版。
当然,锦颐的猜测也并没有错,植田吉三郎在当晚回去之后,火急火燎的便找人将她口中的协议给拟定好了。过后,又忙不连跌的在第二日便命人送给锦颐送去。
初次,植田吉三郎委派人拿了一份协议,先来给锦颐过目的时候,锦颐同着军里的几位参谋们,把协议里的一些坑人条款给挑了出来,原本他们以为植田吉三郎是没有那么快会同意的,却没想到,为了尽早重驻上海,他们竟也没有再多做计较。
眼见着《淞沪停战协议》签订之后,植田吉三郎就直接离开,预备领着日军重新进入日军在上海的防备区,锦颐同罗伯特和莱恩点了点头之后,便也就离开了——
军里这些天的流言和议论,也是时候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海扔了1个地雷(づ ̄ 3 ̄)づ
☆、第五十二章
铁血军的军营里。
纵是将士们再如何训练有素、心无旁骛,可是那一辆又一辆鱼贯而入的军车; 始终是无法叫他们视若无睹的继续专心训练的。
于是; 他们一个个的; 原本打着拳的动作也都渐渐慢了下来; 转过了身子,光顾着去瞅那少见的“盛况”了。
“呜——”
集合的号声,蓦地在军营的空中飘荡着。将士们这下也顾不得再看,集队完毕之后,便一路小跑着便跑到了营里最大的操场上。
可是,当他们刚刚进到进到操场的时候,却发现; 他们的那位谢司令; 已经早早便在操场上等着他们了。而他们方才看见的那些军车之流; 也大都停靠在了她的身后。
锦颐始终站在一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无言的等着数万将士们列队完毕了,才提了提气,沉重而肃穆的开了口——
“近日来; 军中的战士们对我多有不满。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 我也只是想听听,我究竟是哪里做的让大家伙不满意了。”
锦颐的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将士们的心里都不自觉的“咯噔”了下。
放了这么多天的风言风语没管,她这是终于要兴师问罪啦?
或者……她这是终于想好了要怎么处罚他们了?
这些士兵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参军之前,大都属于底层的劳动人民。他们的心里; 几乎是本能的对压在他们头上的“上级阶层”感到敬畏。哪怕在此之前,他们是真的一度以为锦颐是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司令的。
锦颐话毕之后,除了偶尔微风拂过树叶时所发出的“沙沙”声,偌大的操场上,竟再没了其他的声音。
无论是那些想要考校锦颐的军官们,还是那些念叨着“不该让谢锦颐做了他们司令”的士兵们,此刻,没有一个人出声。
大体是静默的气氛太过压抑,总让那些士兵们从心理上产生了一种被锦颐压制的错觉。
原本,他们的心里便是对锦颐不服气的。原本,他们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是以,在这样的错觉之下,他们的心里,在茫然中,忽然也横生出了一股子火气。
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他们的确是对她不服气的,她若真有本事,只用她的“真本事”来叫他们心服口服就是了。这么阴阳怪气的找了他们集合,却又什么都不说是什么回事?
有些士兵们心里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于是,锦颐便听见队伍里有人大声的打了一声“报告”,叫喊道:“是司令没有信守承诺!那群日本鬼子到了现在都还在上海城内!”
唔,这是事实,她并不反驳。
锦颐并没有生气,也没说其他的,只问了一句,“你们是要长久的胜利,还是短暂的胜利?”
以我们和日本现在的情势,难道我们还不能真正赢了他们?把他们赶出去?
那士兵以为这谢司令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本质也就还是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政治家。所以,他听完了锦颐的话,反射性的便勾了勾嘲讽的笑,想要追问出口。
“我说的是整个华夏的胜利。日本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在上海。”
兀地,他听清了锦颐补充的那句话。嘲讽的笑还没完全勾起,却又被迫消散。
同样的,那句话,他也没再追问。
“带人去把车里的东西给卸下来。”
锦颐对着队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连队连长吩咐道。
不管他们私底下怎样议论,但就现下而言,她谢锦颐仍旧是他们的总司令。
那连长仅仅是犹豫了一秒,便上前一步出了列队,对锦颐敬了一个礼,应了一个“是”,便指挥着士兵们向着锦颐身后的数量军车去了。
他们不知道锦颐要他们卸的是什么,所有的将士们,除了同锦颐、张腾宇走得近些的,也都不知道。
但锦颐却也没有去同他们解释,只等着他们亲眼去看个清楚——
“那是什么?!”
直直的瞧着那连长领着他连队的士兵们走到第一辆军车的旁边,瞧着他们把蒙在军车后的绿布给掀了开来,站在前面些的、能将那军车上有什么看个清楚的将士们,眼睛都快要瞪了出来,快要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枪支、火炮、□□……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