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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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真要像个姐姐一样想管她了,一盒不值钱的便宜珠子就能摆布她跟着走了。
小荷道:“谁说不是呢,不知大姑娘是谁教的,我看孙姨娘明显对二姑娘更上心些,应该教导她更多,怎么倒把二姑娘教得还不如大姑娘聪明了。”
珠华扬眉问她:“难道孙姨娘是很聪明的人吗?”
小荷噗嗤一声笑了:“奶奶说的是。”
“似这样做娘的见识短浅,只有把孩子往更浅薄了教,还不如不教呢,天资够用的遇着事自己琢磨,倒能更像样些。”
珠华说着,放下单子,她今天在查点的是各色绸缎布匹,捡着夏日能用的让青叶搬了十来匹来,把一张黄花梨木桌堆得满满的,一眼望去五彩斑斓,十分耀目。
“两个姑娘在屋里串珠子串了有四五天了吧?成天坐那里也不好,请过来玩一会罢。”
小荷答应一声去了,两处离得极近,很快,苏婉苏娟就跟她后面进来了。
苏婉笑嘻嘻地:“嫂子,见你忙,我们就自己找了点事情做。你今日闲些了呀?”
珠华笑道:“我本来也没有多忙,在屋里没事做才算算账,现在正好算到料子了,让你们过来,挑两样喜欢的花色,做两身新衣裳穿。只是我手笨,做不好女红,等你们选好了,再费点事送外面请个好绣娘做去。”
其实小荷倒是会,不过做衣裳费时费力,要把这差事给她,加起来四身呢,她得有好一阵脱不开身做别的了。
苏娟从进来眼睛就粘在桌上移不开了,听得这话,更加发亮,抢道:“谢谢嫂子!”
苏婉一句推辞含在嘴里愣是没来得及吐出来,嘴巴嘟着,很是纠结地瞪了苏娟一眼。
珠华看她那表情萌萌的就想笑,坐在桌边向她招手:“行了,别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快过来挑罢,你是姐姐,先挑。”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没有她一天一身地换,两个小姑子却穿着旧衣在那里串珠子干活的,料子她既然有,那散一些不算什么,省得再去外面买。苏长越的至亲只有两个妹妹了,何必分得过于清楚,守财不是这样守的。
苏婉也正是爱俏的年纪,一桌新鲜料子堆着,她纠结不过片刻,也就高高兴兴地道了谢,认真上前挑起来了。
苏娟眼巴巴一时看看她,一时看看桌上——她和苏婉的喜好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虽然一匹布做两身也够,但谁想和别人穿一样的呢,自然只有自己有才最好了。
虽然着急,她也未敢出声争抢,被先前的簪子事件教训了一回,苏娟谈不上吃一堑长一智,起码的眉高眼低还是知道了点,珠华和孙姨娘苏婉都不一样,不会惯着她,也不会让着她,拿定了的主意坚持了就是不改,她找孙姨娘求救也没用,碰了回壁,她总算知道憋着点了。
不管怎样,总还是能白得两身衣裳,她要是耍赖把新嫂子惹翻了,那可能一身都没她的份了。
苏婉绕着桌子打转,转了好一会后,选了一匹海棠红妆花缎,一匹碧色折枝葡萄绢;苏娟见了心下不由失望,因为她也看中了那匹海棠红的缎子,不过再一看,自己第二喜欢和第三喜欢的料子都还在,便又安慰了些,老老实实地跟着把挑了出来。
苏婉此时想起来道:“嫂子,不用往外头去找人做,我和妹妹都会。只是我们裁剪上还学得不怎么好,但姨娘很会这个,请姨娘帮着裁一下就行了。”
“你们这么能干啊?”珠华略汗颜,她还逗留在往帕子上绣花的水平,制衣这个层次的女红,离着她太遥远了。
也可见苏家过去几年不容易了。
苏婉摆出很会过日子的神色道:“其实没有,我的手艺挺一般的,不过可以自己做的,就不用去外面浪费钱了。”
珠华的汗颜转成了心酸了,道:“现在家里好了,不用这么省了。做衣裳不容易,你们别把手戳坏了,还是拿出去让人做罢。”
苏婉眼睛睁得水汪汪地道:“嫂子,你可真好呀。”
“大奶奶,我看大姑娘先说的是,用不着花这个钱,我来做就行了。”
一嗓子从门外插话进来,却是孙姨娘来了。
这几日后罩房修缮添物,来的人员复杂,皆是陌生外男,苏长越已在翰林院正式上值,白日不在家,主要由梁伯老两口在监管;孙姨娘年纪大了,又是妾,相对没那么受拘束,她很上心这事,便也时不时往后罩房去,看着匠人不要偷奸耍滑,这是才又去了一趟,回来时听到正房里热闹的说话声,就便听了一耳朵,听出端倪后,便忙自告奋勇进去了。
天一日比一日热,她在外跑了一圈,脸膛都是通红的,拿帕子擦着汗珠,倒是满面笑容:“这个活计我熟,在安陆时,两个姑娘的衣裳都是我买了布做的,到她们大一点时才教了一些,让她们学着做了。奶奶放心,我保管做得又合身又漂亮,不费了这料子。”
她主动要请缨,珠华不犯着拦她,就道:“那有劳姨娘了。”
“不值什么。”孙姨态度很热情地道,说着话接过了苏娟手里的料子,翻看着好似自语在道,“这一匹做一件应该富余了些,不过做两件又应该不够——”
珠华还在奇怪她怎么给自己揽了活干还这么高兴,就听苏娟道:“姨娘,怎么不够了,你以前买一匹布都是能给我和姐姐各做一件的。”
“……”孙姨娘脸僵了,瞪蠢女儿一眼,口气硬直地道,“那是你们小时候,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够。”
她口气不好,苏娟便不服,反驳道:“哪里有多小了,前年还做着呢——”
她声音小下去了,因为终于发现自己拆了孙姨娘的台。
珠华手臂撑在桌边,扶着额头,忍了忍,没忍住,索性也就直接笑了出来。
孙姨娘这是欺她不懂制衣,想把多余出的衣料昧下,没想苏娟未解其意——其实她根本没想要剩下的料子,讲好了送人的,难道让苏婉苏娟裁完了再把余料给她送回来?便能再做出一件来她也犯不着要,这是一个处事态度的问题。
如孙姨娘和苏娟这样,算是**在她面前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上不得台面”。
孙姨娘让她笑得脸庞更红了,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有些事半遮半掩尽可以试试,如先前,珠华要不肯放手余下的料子,那她还回去就是了,可让苏娟没轻没重地一闹,直接把她那些小心眼揭穿,那就难看极了。
僵在这里不是个事,珠华笑几声就停了,孙姨娘就是这么个人,便是把她的脸面下完,终究于她也没什么意思。
她抬了头道:“我给了妹妹就是妹妹的了,剩的随便妹妹爱做个什么,若缺什么配的,可以再来和我说。”
孙姨娘松了口气,胡乱说一声:“我这就做去。”
转身逃也似地走了。
珠华再望一眼苏娟,暗叹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子说没心眼都是好听了的,简直就是个缺心眼,还该教一教,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她走出去总也是苏家人呀。
☆、第129章
小姑子的教养问题暂且搁到一边,初回京里,家事繁多,大致整好宅子,各自住进新屋子后,下一个问题就是添人。
珠华贴身伺候的暂时不需要,小荷和青叶两个一个使心,一个使力,配合得刚刚好。不过这两个丫头也都十六七了,要不了几年,总得出去嫁人,所以需得添两个小丫头来,一面放在院子里做些杂事帮手,一面跟在小荷和青叶后面学些规矩手艺,考虑到她们是接班用,现在的年纪就不能太大了,十岁上下最好。
小荷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珠华很有点犹豫——这是货真价实的童工啊,张家也有这么小的丫头,不过并不在她的院里,她感觉没这么直观。
但再一想,这年头能活到买儿卖女的人家,要么穷极了,要么做爹娘的混账极了,她把小孩子买了来,好歹给吃饱穿暖,也不会让人打骂,比落到那些苛刻人家乃至脏地方总好多了,便又定了心。
再来是苏婉苏娟,各需至少添一个丫头,她们三五年内都差不多该出嫁了,不出意外,此时添的丫头将来就跟着一道陪嫁去了,所以必得挑好的才行。
再有苏长越,他似乎也该要买一个小厮伺候笔墨?
“我现在用不着小厮,以后如果需要再说罢。倒是应该添一个跟着梁伯去,他年纪大了,有些粗活做起来吃力,给他找个帮着,平日看家守户,我也放心些。”
“嗯,那还有姨娘,她添一个是肯定够了,一、二——”珠华算了算,道,“一共就是六个了,可得好好选一选了。”
莫看添的人不少,签死契的买卖法加起来都上不了百两,也就够给姑娘们买一回首饰的,底层百姓人命之潦草,可见一斑了。她要穿到那样人家,才是真地狱模式了。
苏长越对挑人是简单直接的当家人想法:“先买了回来使着,不好再重新买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一眼就定能看准了人的。”
他说话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官服还没脱,青叶在厨房帮梁大娘,小荷去打水给他洗手去了,屋里没有别人在,珠华觉得他穿官服格外英俊,很是被迷倒了一下,顺口撩道:“谁说的,我当初一眼看准了你,可再没有变过。”
她说完觉出不好意思了,转过身去背朝着他,假装要去倒茶,苏长越一下笑了,隔着两三步距离伸长了手臂,从后面勾住她的腰,微矮了身,把头搁她肩膀上,冲她耳朵吹热气:“那你昨晚说不要。”
“……”珠华努力板着脸道,“因为我还小。”消受不起夜夜笙歌好嘛。她把这句含糊隐了不说,跟着又认真微侧了脸和他道,“我说不准还能长高点呢,要保持足够的睡眠才好。”
苏长越趴她肩上直笑,道:“嗯,你还能长高。”
他一听就是哄孩子的口气,珠华要白眼他,先叫他勾着下巴亲了一口,而后他就若无其事退开去了,道:“下人你看着挑罢,我接下来一阵要忙了,白日不能在家,下值也会晚些。梁伯是京城本地人,虽然离京几年,那些老街坊他都还熟悉,知道哪里的牙人靠谱。我和他说了,明后日让带一批过来,你领着妹妹们挑一下,若拿不定主意,可以让梁伯和大娘帮着你一些。”
珠华的注意力让他前半段吸引住了,扭头道:“你如今在翰林院不是习学吗?怎么会要忙了?”
“翰林院预备要编修先帝实录——”
珠华惊讶极了,一听就忍不住打断了他:“你可以做这个?”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由官方出面主管的编书是件非常高大上的差事,给先帝编实录就更加是金光闪闪了——所谓实录就是按年月日,将皇帝在位期间时所发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一应实事,整理记载留存下来,期间也会包括亡殁臣工的传记,一般都是新皇继位后,择史官词臣为先帝修,工作量视先帝在位时间而不等,如在位二三十年的,那修上几年也是寻常事。
这个差事因为极为清贵,通常为翰林院所垄断,别说外臣了,连别部门的京官都染指不得。皇帝也不敢乱指派人,给自己老子修实录,把那些不懂门道的人塞进来,要出了错,那少说得遗笑个百年了。
所以苏长越能接触到这件事,他所处的部门是对的,但翰林院本身人才济济,集中了历届科举最顶尖的科考名次,苏长越只是才进去习学的庶吉士而已,别说品级,他现在连编制都没有,得多大的运道才能挤进修实录的上差里啊?
“不能。”苏长越干脆回答了她。
虽然是意料之中,珠华也难免失望:“哦——那你的意思是?”
虽然先帝不是个好玩意儿,但他死后这项差事是个极难能攒到的资历,就是翰林院的老大翰林学士也不一定在任期间就肯定能参与到——要修这个实录,起码,得死个皇帝吧?哪就有这么巧的事呢。
“只是秦学士看到了我的字,觉得我字写得不错,所以让我跟着他打打下手而已,实录这样每个字都需慎重斟酌的典录,轮不到我多话。”
“那是让你跟着誊抄?”
苏长越点头:“大概吧,秦学士才和我说了,我现在也不大清楚。”
“那也不错啊。”珠华又开心起来,这等于能从头跟着理一遍一个皇帝任期内的施政,对于新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见习机会,哪怕只是在旁做个摆设也是很划算的。
她就道:“你安心去忙,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有我呢。”
苏长越道:“你也别急,慢慢来,等家里都收拾好了,可以请我两个相熟的同年一家上门来坐坐,有一个也是才成了亲的,你在京里认识些人,慢慢就习惯起来了。”
珠华笑眯眯应:“嗯。”
两个有商有量地说完,用饭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