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完结+番外)作者:白焰-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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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营帐原是夜皓川起居议事之用,一道圣旨过后就变成了挂名元帅温墨疏的,只是这破旧营帐实在不符合温墨疏皇子身份,纵是有夜凌郗精心打点,挤进高医官、温墨情、言离忧及夜家兄妹还有昏睡的温墨疏后,还是显得十分拥挤。
与夜皓川打过招呼后,言离忧先询问了高医官温墨疏病情,听到高医官略显悲观的回答不免几分黯然。搬过火盆靠近浑身发凉的温墨疏,言离忧回身向温墨情伸手:“墨情,药。”
结实的四方木盒递过来时,高医官眼睛都要看直了,一脸复杂表情既是惊诧又是欣喜:“这是鬼蟒株?言姑娘真的为殿下取来了?”
“嗯。”言离忧眸中一抹安静柔光,数道伤痕未消的细长手指抚过盒面,珍宝般轻轻放在温墨疏身旁,“能救他的药,就算长在天边鬼域我也要取来。一直以来我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唯有让他活下去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放弃。”
第239章 监国储君
俗话总说春雨细腻,润物无声,然而比起永远沉默的纷飞白雪,春雨无疑是吵闹的,只不过再沉默无声的雪,终不能让满怀心事之人于冷夜安睡。
吱嘎,沉重房门轻轻打开,穿着厚厚袄裙的女子向外探视,身影略显笨拙。
“王妃还没睡么?休息太少的话,对王妃和孩子都不好。”皑皑雪色中一抹清淡笑容胜似月色,略显惆怅的表情在回头瞬息无声消弭。
唐锦意摇摇头,关上房门走到院落中,与那道颀长温雅的身影并肩而立:“君老板也在等殿下?”
“心里有事睡不安稳,索性起来看看雪景月色,一酒一人,顺道等殿下回来。”倒杯酒想给唐锦意暖暖身,君无念忽然想起如今唐锦意腹中怀着孩子,不由一番自嘲苦笑,“看我,又犯糊涂了,竟然给王妃劝酒,真是该死。”
唐锦意与君无念接触不多,从平时一点一滴的小事中却能看出他是个十分细心谨慎的人,之所以会有如此失神表现,多半都是被温墨峥闹的。
叹息时呼出的热气化作团团白雾迅速消散,唐锦意攥紧衣领缩缩肩膀,低垂眉眼望着酒中夜幕倒影,语气颇显萧索:“殿下最近回府越来越晚,也不知道在宫中和谁一起,我问过几次他却不肯说。”
“殿下也有自己的想法,结识什么人,选择相信谁,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以前对殿下看管得太紧,以至于他觉得喘不过气拼命想要逃离这种生活呢?”君无念低低叹口气,眼神半是失望半是寂寥,“我只想着要为殿下图谋大业,却忘了他也是个正当年少的皇子,步步谋心的日子,于殿下而言太过艰苦乏味了。”
“君老板是在自责?可我却觉得,如果没有君老板就没有如今的殿下,正因为有君老板的庇护,殿下才能远离那些污浊成为最正直的人。”
意料之外收获的褒奖让君无念微微一愣,沉吟少顷,那份笑意反而更加苦涩:“只怕是保护过度,适得其反。我本意是不想让殿下被前朝后宫的恶习污秽沾染,尽可能保持殿下的纯善,而今看来这种极端的方法收效甚微,反倒给殿下造成了邪不压正是理所当然的观念,甚至屡屡去挑衅那些阴谋家,却不知这般举动危险至极。”
无论是温墨疏还是温墨峥,抑或是其他几位仍旧处于懵懂少年阶段的皇子,身处权势之中,哪一个不是顶着一重重算计、倾轧、尔虞我诈成长起来的?温墨峥以其正直敢言扬名,一直以来仍然能够安然无恙,所倚仗的并非其皇子身份或是时运,而是门下谋士君无念倾力辅佐帮助。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太过顺畅,那些被温墨峥扳倒的贪官污吏们从没有谁敢来报复,所以温墨峥把匡扶正义看做结局必定是胜利的行为,而他从不曾仔细思考这些来自于天道还是人力,自然也就不会伸缩有度、避敌锋芒,往往看见脏的、污秽的就直言指出,非要把光明拓展到他所在的每一个角落不可。
只有那些目光清明又深邃的人才看得见,在温墨峥如明日般耀眼的形象之后,尚有一个忙忙碌碌殚精竭虑的无声身影。
低惋叹息包含太多太多复杂情绪,以至于君无念好半天才确定,如此苍凉的一声悲叹竟来自于贤惠温柔的唐锦意。
“我知道殿下有负君老板的期望,心底也为君老板不平,可我又不忍心看殿下失去君老板的支持,一个人孤零零面对困难。其实我从不认为殿下有帝王之才,想要君临天下需要心机谋算,需要能进能退、能伸能缩的性格,然而这些都是殿下所厌恶的,倘若没有君老板尽心竭力辅佐,殿下穷尽此生也只能是皇子、王爷。”唐锦意顿了顿,眼神中漾起一丝好奇,“旁人都能看出来的道理,君老板没理由看不清,我好奇的正是,为什么君老板愿意帮助殿下,而不是更适合掌管大业的其他人?”
君无念早听温墨峥提起唐锦意的聪慧,却是直到此时才真正领会其目光精道,提酒一杯,就着飘落的素雪仰头饮下。
“之所以死心塌地辅佐殿下,是因为我想看看,这样一个正直单纯、不染俗世杂尘的人,究竟能带给大渊怎样的未来。”
记忆犹新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君无念想着想着便平静下来,眉心隐隐一抹温柔清朗。事实上君无念对那段往事并不避讳,相反地,他很乐越把印象中青涩而耿直的热血皇子讲述给别人听,是而唐锦意就站在漫天雪花翩跹中,细细倾听了有关温墨峥和君无念那段相遇过往。
数九隆冬,万物冰封,人的心却越来越暖。
“所以说,当年君老板贩运珍稀古董被无良官员索取钱财,这件事本可以花些小钱轻松解决,结果因为正巧路过的殿下看不过与之争辩,反使得那官员恼羞成怒企图谋财害命,对吗?这样看来,殿下也算不得君老板的恩人,打倒无良官员及其爪牙把殿下就走的君老板更该得到感谢才是。”
听了君无念面带浅笑的追忆后,唐锦意不由笑出声——那般弄巧成拙的举动,的确只有正直过头温墨峥才干得出来。
君无念也在笑,但没有半点嘲讽之意,表情神色认真至极:“殿下的很多想法天真可笑,这我早就明白,也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会很艰难,但是我不在乎。那年我拖着一身伤痕的殿下东躲西藏时,殿下告诉我,如果他更有权力的话一定要惩办这些贪官污吏,还百姓和世间一个清净公正。那时我就想,明明有如此正直光明的人存在,为什么我会认为渊国本就该藏污纳垢、官欺民脂?究竟是这世道中不存在浩然正气,还是说那仅有的正义死在了我们心里?”
雪越下越大,飘摇雪花落在君无念眉梢,与呵出的热气融成一片,令得那张年轻却包含睿智的面庞不甚清晰。
“哪怕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我还是想要放手一搏,说起固执笨拙,我和殿下也许并无不同。”
自从前一次君无念被温墨峥气走后,唐锦意一直担忧二人之间关系,现在听得君无念的话安心许多。她明白,把君无念的心拴在温墨峥身上的并非权势利益又或者报恩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真正让两个人走到一起的,是那份相同的信念与执着。
轻施一礼,唐锦意语气诚恳:“锦意代殿下谢过君老板,不管结局如何,有君老板相佑,这便是殿下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
唐锦意嫁与温墨峥后还是首次与君无念畅谈,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很快消弭无踪。君无念见唐锦意眼角暗藏倦色,寒暄几句后劝她早些休息,才收起酒杯玉壶打算回房,宅院外便传来阵阵叫门声。
“许是殿下回来了。”片刻前还有些黯淡的脸色忽而转为和煦笑容,唐锦意收回脚步转身,满心期待地朝影壁后张望,谁知来人并非温墨峥,而是身着常服的宫内小太监。
“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小太监规规矩矩躬身行大礼,又朝旁侧君无念拱了拱手,“皇上病重不能临朝理政,为不影响前朝政事,特封四皇子为监国储君代理国机,即日起迁入东宫。太子殿下怕王妃娘娘担心,特地让奴才趁夜前来通报一声,顺道接娘娘入宫养胎。”
饶是经历诸多风雨波折,听到小太监的通报后唐锦意还是惊得倒吸口气,困惑目光望向君无念。
沉吟少顷,君无念问道:“殿下只说接王妃入宫么?”
“是。太子殿下说宫内物事一应俱全,医官乳娘最晚明日就能选定,王妃只管过去就好。”
小太监回答的流利自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唐锦意却越听越心惊——温墨峥只说明让小太监接她入宫,那君无念呢?作为温墨峥一直以来最为信赖的谋士,难道温墨峥不打算让君无念和她一起去吗?这是否说明,温墨峥已经开始疏离君无念了?
“劳烦公公了,只是深更半夜风大雪大,这种时候让王妃娘娘进宫着实不便。还请公公多跑一趟回复殿下,就说明日雪停之后在下会亲自送王妃娘娘入宫。”君无念表情平淡,看起来并不像唐锦意那般忧心忡忡。
许是小太监也觉得大半夜请唐锦意入宫有些荒唐,是而并没有坚持,将温墨峥交付的信物奉到唐锦意手中后便告辞离去。
唐锦意将信将疑,有些愧疚地看向君无念:“君老板,这会不会是谁传的假消息?哪有大半夜来请人入宫的?殿下一向倚重您,而且突然成为监国储君……”
“有信物为证,不像作假。再说殿下最近行为举止十分反常,有什么意外举动不足为怪;唯有监国储君这件事出人意料。”君无念看着手中空荡酒壶,过于平静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皇上对二皇子和殿下倍加提防,如果有立他们二人之一为太子的想法早就付出行动了,没必要拖到现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能迫使皇上妥协的人不多。呵,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有人把注意打到了殿下头上,而我却毫无察觉……”
一声脆响突兀,唐锦意吓得一抖,旋即低低惊呼,急忙掏出巾帕按在君无念不断涌血的手上,被生生捏碎的酒杯碎片掉落在地,一片血红将素白浸染。
第240章 边塞柔情
“带来的药材足够,只不过煮药的陶罐昨天烧炸了,得尽快买回新的才行,不然药效不能最大发挥。还有,去镇上时顺便买些肉和新鲜蔬菜回来吧,墨疏身子太弱,必须多补补。”
风沙四起的马厩边,言离忧絮絮叨叨叮嘱着,身边温墨情不耐烦地遮挡沙粒,脸色越来越臭。
“药罐怎么烧炸的?”
“……煮药时不小心睡着了。”
“为什么会睡着?”温墨情仍追问不休。
言离忧避开紧逼目光,干笑着扭开头:“让你买东西而已,哪来这么多话?你不去我找别人去。”
温墨情冷哼一声,跨上马眉头微皱:“回来后还看见你这副疲倦模样,我立刻把所有药草都丢火堆里去,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为什么言离忧会在煮药时睡着,没有人比温墨情更清楚——夜皓川好心好意把他们两个安排在同一间营帐里休息,言离忧却以想和闺蜜聊天为借口跑去夜凌郗帐内居住,等温墨情多个心眼儿在暗处观察时毫不意外发现,几乎每一天夜里言离忧都会守在温墨疏榻边悉心照料,根本没有半刻睡眠。
“路上小心。”颀长身影扬鞭策马飞驰而去,言离忧终是忍不住细声叮嘱,哪怕她深知,能伤害到温墨情的人世间罕有。
送走温墨情,言离忧又伫立许久才返回营帐内,正与温墨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高医官忙找个借口离开,充斥药香的营帐里就只剩下温墨疏和有些尴尬的言离忧。
温墨疏笑笑,脸色仍是苍白:“世子走了么?”
“嗯,让他去镇上买些东西,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是吗?那我可以轻松一天了——世子在时,我连与你说句话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多心。”温墨疏半开着玩笑,咳了两声轻拍软榻,“坐过来吧,这两天你忙里忙外没少受累,别站着了。”
边陲艰苦,自然不能像在皇宫那般富足奢靡,称作软榻的东西也不过是夜皓川临时找人伐木拼凑出来的,多覆几层薄毯已经是戍边营中极其奢侈的享受。那软榻不算大,容纳温墨疏身躯后已经没有多少空余地方,有人坐过去势必紧挨温墨疏,稍作考虑后,言离忧还是谨慎地选择站在一旁。
“身子怎么样了?有好些吗?”
“才服了三日的药,已经感觉浑身清透不少,肺腑也不似以往那般寒凉;偶尔还是会咳,但都是清清淡淡的不见血腥,能有这般效果,真称得上是灵丹妙药了。”看了眼床头木盒,温墨疏眸色黯淡下来,“只是辛苦了你,竟跑到妖山那种地方冒险。”
言离忧无奈,摇摇头道:“其实妖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