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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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许戈偷偷去看已经吃完早餐正在喝水的厉列侬。
那个吻之后她感觉回到自己真正的二十岁时期,开始患得患失着:为什么受到那个吻影响的人只是我?和我食不知味比起来他看起来和平常一般无异?这个混蛋!
空了的水杯被一毫厘也没有偏差放回原位,摆在厉列侬面前碟子已经干干净净,反观她……也就勉强吃了几口。
忽然间,许戈胃口全无,不仅如此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小情绪把摆在她面前的食物推开,声响有点大,他抬起头来。
“怎么了?不合口味?”他问她。
连续几天来,早餐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有时看着餐桌上那些她喜欢的食物许戈都要忍不住去怀疑,其实那名需要照顾的病患是她。
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她还真的有点像被惯坏的孩子,小心眼没有担当。
想到这一层,许戈冲着厉列侬笑“没有,我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引起你的注意。”
从前类似这样的话许戈总是说得很溜,只是现在它们变得有些拗口,从前在她厚着脸皮说出类似这样的话时,厉列侬要么会在第一时间皱起眉头,要么就是把她说的话当成是空气般的存在。
此时此刻,厉列侬脸上没有敛起的眉头,没有敛眉也没有给出一副置若罔闻的表情。
把被她推离的那份早餐摆正,放在最靠近她手的位置,拿起半颗柠檬,少许的柠檬汁滴在鳕鱼片粥里。
他轻声说着:“加点柠檬汁可以去腥。”
一边说着一边把汤勺交到她手上,在她手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时指引她的手指去握住汤勺。
“不是讨厌腥味吗?粥冷了腥味就会更明显。”
一系列动作看得许戈眼睛直发呆,眼眶发热,她喜欢鱼的味道可她特别讨厌鱼腥味。
偶尔她和他去吃饭时,她会从内心渴望着,他也像别的一起用餐的男女一样,哪怕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一次细心提醒她吃鱼时小心鱼刺都足以让她乐上好一阵子。
可从没有,一次也没有过。
从她十六岁到她二十岁,他们一起吃饭的模式就是闷头吃完所点的食物,结账,离开餐厅。
那不是许戈想要的,她也曾经想方设法想去改变那种模式,但是她绞尽脑汁制造出来的话题往往都在他的“嗯”“也许”“是的”的回应中日渐沉默,怕他烦了怕他反感。
还好,当时她够年轻,睡一觉面向日出的方向大声对自己说一句“那没什么”一切一切就烟消云散。
而此时此刻,他在为她做这些事情时手法娴熟,在他娴熟的手法后面蕴藏着什么不得而知。
低头,眨了眨眼睛,驱散走忽然而至的泪液。
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进来时许戈已经把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只几眼许戈就把那年轻女人认了出来,长直发弄成卷发比起以前多了一些妩媚。
面前的女人是拥有美加国籍的哈佛生,因为环保问题没少和美国唱对台戏,其犀利的言辞以及美丽的容貌让她得到很多同龄人的支持,有一阵子和厉列侬走得特别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一些不看好许戈和厉列侬的人老是拿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当时让许戈坐不住的是该位哈佛生为了厉列侬还特意取了一个中文名字“莉”。
“莉”和“厉”同音。
没等许戈找上门,厉列侬就用“我希望未来她能为1942服务”这样的话警告她。
之后许戈也暗中调查了,的确就像厉列侬说的那样,他想利用“莉”的影响力为1942竖立良好形象。
现在看来,厉列侬已经成功的把这名哈佛生带到了1942。
和许戈点头致意后哈佛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戈刚想站起来。
“说吧。”厉列侬淡淡说了一句。
许戈只好再次回到她座位上。
哈佛生带来的消息并不大好,在知道厉列侬服用了多出五倍的止痛药后1942智库的首脑已经抵达墨西哥机场。
厉列侬似乎没有被哈佛生带来的坏消息所影响,早餐过后就拉着她离开他们住处。
从一颗颗高大乔木底下穿过,停在喷泉边,在他的示意下许戈在喷泉沿处坐了下来。
喷泉周围被高大的树木所包围住,厉列侬抱着胳膊背靠在许戈面前的落羽杉树上。
“莉半年前订婚了。”他淡淡的说着。
这次许戈猜到了,她在那名哈佛生手指上看到了婚戒。
也许厉列侬把她这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沉默时间理解为她在和他赌气,又也许是怕她又再次干起他眼中所谓“无聊的事情”。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刚好在墨西哥,目前为止,她是距离我……”厉列侬顿了顿:“她是距离我们最近,也是最能暂时代理金沅工作的最好人选。”
许戈点头,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半点放松的状态,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去找她麻烦。”
能被厉列侬信任的人具备了超强的能力,厉列侬把这一类人形容为1942的钢筋构造部分,很显然,哈佛生就是。
她的话还是让厉列侬敛起了眉头。
目光穿过一颗颗树木的缝隙,低声说着:“阿特,我现在不是二十岁。”
从林中深处渗透进来的风把许戈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那差不多到达肋骨处长度的头发也是常让许戈发呆的原因之一。
怎么就留起长发来呢?十四岁那年她发誓再也不留长发了。
怎么就……怎么就留起了长发来呢?
发呆间——
“2013年末我把你从冰岛带到拉斯维加斯,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
骤然的讯息让许戈一震。
☆、第61章 /(嫉妒)
“2013年末我把你从冰岛带到了拉斯维加斯,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
骤然的讯息让许戈一震,抬起头来,直直对上厉列侬的眼睛,嘴里喃喃的叫着“阿特……”
为什么是2013年,不是应该是2014年吗?
2014可是放在许戈心里一组滚瓜烂熟的数字。
阿特说2014年要和我结婚,2014年我要和阿特结婚,这念想每天在她心里翻来覆去着。
原则纪律于厉列侬而言已经变成属于他骨子里的东西,好比人们在醒来时总是第一时间去睁开眼睛。
一旦厉列侬说2014会和她结婚,就得是2014,早一秒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2014年等她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挑一个适合的时间和她举行婚礼,这在1942是连孩子都知晓的事情。
随着从厉列侬口中说出的那句话,许戈意识到现在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她所梦寐以求的厉太太。
她努力的想从这一身份中找出喜悦幸福,她甚至于用手去触摸自己的眼眶:一定是因为那幸福来得太过于忽然了,一时之间她还回不过神来,马上,马上她就要热泪盈眶了。
可不是,从前光在想及就可以让她傻傻的笑,笑完傻傻的掉泪。
可,眼泪迟迟不来。
此时此刻充斥在许戈心里的有三分慌张三分茫然,剩下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
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徒劳许戈企图想从厉列侬的眼眸底下窥探出一些的情绪:到底,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结婚的,幸福吗?喜悦吗?激动吗?还是……
心不甘情不愿?
喃喃的声音问着:“为什么是2013?我那时没有满二十五岁,你说过的,等我二十五岁时就和我结婚。”
回视着她,他语气中有着刻意想去营造出来的那种轻松:“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时,我会在十二点半时准时熄灯,但偶尔,我也会因为一时间的心血来潮拿出被我偷偷藏起来游戏机,你就把我提早和你结婚的事情当成是一种打破常规的行为。”
不,不不,这话不具备任何说服力,1942领导人的婚姻大事绝对不会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这个厉列侬比谁都明白。
许戈想,她现在的认真表情一定让1942领导人觉得有些的尴尬,于是,他找了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
他微微笑着:“当时我是多少岁来着?也许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有一天我去了电子商城,乘着没人注意我把商场最新的电子游戏机放进我外套兜里。”
“离开商场的那一刻,我有点懂了那些包里明明有着大把大把钞票的人为什么喜欢在逛超市时顺手牵羊走了那些五美元的巧克力,一美元的口香糖,甚至于几美分的小玩意。”
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还在继续着,他身体微微往前倾,笑容弧度在扩大着:“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不,不,现在应该是厉太太了。”
“我说,厉太太,说不定以后厉先生还会干出这样的勾当,如果很巧的被你看到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偷东西这样的事情我不大在行,万一……万一厉先生不幸被逮到了,你也一定要装作没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逐渐褪色的光阴中,墨西哥的早晨美好得让人无法把它和罪恶联系在一起。
那天早上,个头小小的女孩偷偷跟在身材修长的男孩背后,那天,他一定心情特别的不好所以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背后跟着他。
女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男孩那般的不开心,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着,在阿特不开心的时候她要陪着他,即使他不知道。
“那时,你十七岁,我们刚刚来到墨西哥,你走进的一家专门销售日本电子产品的商店,被你放进兜里的是任天堂诛式会社最新开发的nds,我拦住那位想去追你的保安人员,那个游戏机花掉我所有的零用钱。”
那些零用钱她本来是想拿来买热气球的。
那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
回忆里那墨西哥被涂成的绿黄蓝的街道现如今变成了黑白版块,走在前面穿着浅色衬衫的少年是白色的,跟在后面穿着紫色长袖t恤的少女是灰色的。
那忽然而至的泪水是为了那变成灰色的少女,而不是因为获得厉太太这个称谓的喜极而泣。
变成那个人的妻子这个自始至终贯穿着所有年岁的使命到了今天,已无喜悦。
在冰岛许戈有一处秘密房屋,那个地方在很偏远的所在,那个地方远离布满高楼大厦的陆地,那个地方住着以打鱼为生的渔民。
她用一套打鱼工具从一位渔民手中换来一个木屋,她告诉那位渔民,等到某一天她看到她的阿特心里装了不是她的女孩,就到这里来靠打鱼为生。
离开时她把木屋的钥匙交到那位渔民手上,那位渔民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愿这把钥匙你一直用不着。”
现在看来,那位渔民的希望落空,那时她没有说出的话是“我更害怕拿到那把钥匙。”
她还是来到了冰岛,一切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泪水凉凉从眼角滑落,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她眼角时狠狠的别过脸去,他的声线盛满了狼狈和慌张“对不起,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
他在为他用光了她零用钱的事情道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再一阵风吹过,也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眼前已然一片清明,在重新去面对他时恍如隔世。
他收起刻意扬起的嘴角,一双眼眸安静的注视着她,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平静,淡然。
她所想要的明明白白写在她脸上。
“那时,我做了一件惹你生气的事情,然后你离开了,你那时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他涩涩的开口。
惊觉到她离开的时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来得久是在某一天早上醒来时。
厉列侬还记得那个早上特别的安静,安静到让他觉得周遭的环境不对劲,他是特别喜欢安静的人,可那个早上那种近乎诡异的安静他十分排斥。
到底是哪里出现的不对?这位问题困扰了他一整个早上让他心神不灵。
然后他站在许戈宿舍前,推开门,室内传出了那种主人出差很久了、带有着淡淡霉味的气息让他觉得胃部很不舒服。
有人告诉他许戈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回来了,告诉他这话的人略带讶异的表情也让他感到不舒服。
然后他告诉那个人“过几天许戈就回来。”
那句话无论从语气乃至表情都呈现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其实许戈去了哪里厉列侬并不知道。
那时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过几天许戈就回来,最多不会超过十天,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有多迷恋他他是知道的。
第二十一天早上,那种带着诡异的安静氛围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卷土重来。
没等他去想明白那种让感到十分不习惯的安静氛围背后意味着什么,就传来了1942在瑞士银行部分资金被冻结的消息,这几家银行据称收到美国政府的密函。
厉列侬开始前往华盛顿。
等他从华盛顿回来时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