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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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浴缸的手被拽住,手里的枪子弹也没有了,最后一发子弹发出的闷闷的回响散去,周遭安静极了。
他的喘息声近在咫尺,不需要连翘睁开眼睛就知道,此时此刻厉列侬脸上的表情一定如狂风暴雨般。
表情一定写满了:谁让你拿这具身体开玩笑了?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着他住进这里的,婚礼过后,他说我们回家吧,她说好,他没有解释她也没有问。
所以,现在连翘没有什么立场质问他:她躲起来了,而我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听得出来,厉列侬在努力的平复气息。
紧紧握在手里的枪被强行拿下来。
有水声响起,他在给她清理手腕上的番茄酱,之后是被打湿贴在脸上的头发,动作有些的笨拙,笨拙到她的一颗心变得不再坚持。
手紧紧抓住浴缸沿,在他的指尖从她眼皮上经过时,睁开眼睛:她,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已经来到她鬓角的手停顿住。
“她是不是——”咧开嘴,落在她鬓角的手指骤然间变冷。
冷到什么程度呢?冷到就像岩洞里垂直的冰,悬挂于你的头顶上,随时随地可以掉落穿透你的脑壳。
咬着牙,迎着他的目光:厉列侬,告诉我,许戈是不是死了?
“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可以和你保证,下次你看到的不会是番茄酱了,到时候,你要到哪里找到像许戈一模一样的人。”
从她鬓角的手滑落,坠落于水中,从水中溅起的水花弄得她满面都是,明明水是温的,可落在她脸上的水却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想去抖动。
他蹲着的身体变成半弯下腰,形成居高临下之状,
两张脸也就距离六、七英寸左右,他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
连翘知道,现在厉列侬看的不是她,他只是想透过她的瞳孔去找寻另外一个灵魂。这是厉先生发病的症状之二。
透过她的瞳孔,他在和另外一个人说着话,一点点的无可奈何,一点点的宠爱和怪责:你可真不可爱。
别哭,连翘,爱哭的人一直是许戈,许戈爱哭也爱笑。
许戈最喜欢在厉列侬面前掉眼泪了,那眼泪百分之八十都是虚假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可转瞬之间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她很成功的忍住眼泪。
他继续在和另外一个人说着话: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人在割断手腕的动脉血管时是什么样的状态?
说完,他垂下眼帘,她也垂下了眼帘。
第一时间,她以为粘在自己浴袍的红色液体是之前的番茄酱,可番茄酱不会这么快的晕开,番茄酱也没有染料的功能,能在眨眼之间把浴缸的水都染红。
目光落在他撑在浴缸沿的手腕上,那一刻,魂飞魄散,泪水四溢,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去拉他血流不止的手,可被他如此轻而易举躲开。
他用他的眼眸安静注视着她。
然后,她懂了,他是用这种方式回避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对她的行为进行惩罚,他总是知道什么样的惩罚最能起到作用。
拼命摇头,拼命的保证:
“厉列侬,我以后不敢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厉列侬,知道你讨厌我说出那个字,我保证我以后会注意。”“厉列侬……以后,我也不会去和她争风吃醋了。”
这一系列的保证似乎让他满意了,抽下浴袍带,浴袍带遮挡住手腕伤口处,血止住了。
这个时候,连翘才想起要打电话。
没有受伤的手压在她肩膀上。
声音带着哭腔:我去打电话给医生。
他手指轻触她耳垂,声音淡淡的:“不需要去和谁争风吃醋。”
“好,好,好好!”拼命点头,点头的时候眼泪又再一次的从眼眶掉落。
“哭包。”声线状若在叹息,满足,眷恋。
有一个女孩住在遥远的地方,某天,女孩喃喃自语着“丘比特笑嘻嘻的,可笑嘻嘻的丘比特一定不知道,从他手中射出的箭有可能击中的是泪水之源。”
☆、第33章 /(替身)
医生在十几分钟后就来了。
1942领导人割手腕怎么听好像都是很奇怪的事情,这要是被他的对手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医生没出现之前连翘想了很多借口,可她发现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借口压根用不着,医生根本没有问,表情更是一副对于厉列侬手腕上的伤口漠不关心的样子。
伤口处理好已经是差不多十一点时间,站在书房门口,连翘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厉列侬手腕的伤口处。
站在她面前的人语气无可奈何:进来吧。
就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移着小碎步连翘一步步来到厉列侬跟前,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胶在厉列侬的手腕上,直到他在她面前连续做出摆动手腕的动作,连翘这才松开一直抿着的嘴角的。
嘴角是松开了,可脚步依然不想移动,在厉列侬略带无奈的那句“一直站着脚不酸吗?”下咧开了嘴。
和她向他一再保证的那样,厉列侬处理事务时连翘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倒是厉列侬有数次和她说“要是困了就回房间睡觉。”
摇头,继续保持着身体一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正在处理事务的人,放在桌上的都是1942成员的意见表。
连翘费了不少心思才从金沅那里打听到,未来三年里,继成功把1942集团化之后,厉列侬又想把他们的组织特区化。
他们想效仿巴塞罗那的前身,在捷克和斯洛伐克边境处建立一个特别行政区。
厉列侬受伤的手腕搁在桌面上,没有受伤的手在翻文件夹,渐渐的,翻文件夹的动作慢了,再之后听了下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连翘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嘴里急急忙忙的:“手怎么了?是不是……”
站起来的身体又在他手势的示意下乖乖坐回去,眼巴巴的看着他。
书房灯光是暖色系的,连翘喜欢在这种氛围下去看厉列侬,就像现在一样,即使他表情淡淡的,可她觉得他距离她很近。
“这里最多的就是书。”顿了顿,语气带有一点点的尴尬:“你那样看我,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还好,他不是赶她走。
厉列侬太忙了,常常一离开就是数个月,离开最长时间的是最近这一次,厉列侬在家时,连翘最喜欢的是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晃动着,以此来争取在一起的时间。
乖乖找了本书翻开,说也奇怪看他时她一点也没有睡意,可一接触到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母,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
身体羽毛般轻飘飘的,宛如置身于云絮之中,有人在云端和她喃喃自语着。
不时间,她听到自己发出类似于“嗯”这样无意识的发音,以此来回应那个在她耳畔和她喃喃自语着的声音。
她总觉得那个和她说话的人声音寂寞,那人的声音化成最后一句“你连惩罚我的方法都别具一格。”
就像无数次在那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女性住的房间里醒来时一样,第一时间眯着眼睛从天花板开始:
深色天花板是许戈喜欢的,深色窗帘也是许戈挑选的,老得就像古董的灯具是许戈从世界各地淘来的,看着就像是坟墓里挖出来的摆设很符合许戈的恶趣味。
房间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许戈的,许戈的!
闭上眼睛默念一百遍“都是许戈的”然后再睁开眼睛,这就是连翘每天醒来的工作,呼出一口气,翻了一个身。
她又在拉斯维加斯的晨光里头看到那个男人了。
好烦,又得在心里默念。
心里默念着:此时此刻她床上的那个英俊男人也是许戈的。
一切,一切都是许戈的。
手指伸进晨光里,嘴里碎碎念着:你也是许戈的。
当指尖里传来温暖的触感时,连翘皱眉,今天可真神奇,居然触到实物了。
一秒、两秒、三秒。
指尖的温度还在,而且……闭上眼睛,再睁开,不,不是幻觉。
悄悄的,悄悄的缩回手,重新闭上眼睛,用极小的力气一点点往着他靠近,然后,静止不动。
就像是怕弄醒身边的人一样他起床的力道很轻,脚步也很轻,轻的就像蝴蝶离开花瓣。
侧着耳朵倾听,拿走床头柜上的表后,他蹑手蹑脚往着房间门走去,他似乎在房间门那里站了片刻时间。
之后,房间门被轻轻带上。
连翘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她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十八岁的许戈坐在古老的廊桥上。
心里默念:这床也是许戈的。
昨晚,她答应过厉列侬,以后不再和许戈干争风吃醋的事情。
许戈……也许真的不在了,就只有厉列侬不相信而已,正因为他不相信,所以他鼓动所有的人。
许戈是1942所有成员忌讳莫测的话题。
在梦里头,连翘曾经听到过那些是是而非的语言:
“你要躲多长时间呢?十年?二十年?躲多久都没关系,但记住了,在我死去之前一定要回来见我一次。”
“一定啊!”
那个“一定啊”听着就像是野兽在暗夜里哭泣一样。
让连翘之所以认定许戈不在了,是因为她在这个房子里总是等不到许戈的到来。
许戈那个女魔头不会忍受别的女人住她房子的,即使这个勉强忍住,可许戈的那种性格是怎么也忍不了别的女人睡她和厉列侬的床、和厉列侬朝夕相处。
看来,许戈真的是死了。
思想在这个早晨无所事事,兜兜转转间——倏然,连翘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窗前,撩开窗纱。
三辆车停在门口,厉列侬站门廊下,艾薇站在一边,两个人似乎在说一些什么。
厉列侬通常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一天或者两天就离开。
连卧室门也不顾上关,一边穿外套一边飞快下楼梯,飞快下花园台阶,冲着那个即将上车的背影:厉列侬。
他回过头来,依稀间从她这个距离可以看到他微微敛起的眉头,越来越近了,不,应该是大皱其眉。
走到厉列侬面前时,连翘才发现她衣衫不整,慌忙捂紧领口。
八名负责厉列侬安全的近卫队队员清一色都是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男人,不过还好,他们都很懂事的背过身去。
现在,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就只有厉列侬看到。
被叫住的人很显然在等待她,按照厉列侬的思维,这么着急赶来的她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声明。
“在感情这门学问上,阿特肯定是笨得让老师吹胡子瞪眼的学生。”这是许戈说的,然后在许戈在叹气一番之后:“不过太完美的人会遭到上天嫉妒的,关于感情这门学问我是优生就可以了。”
其实,在感情这门学问上,优等生才是最吃亏的那一方。
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呐呐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促使她站在这里的是这个无所事事的早晨忽然泛上脑海里的画面,分明……迷乱的夜里,四瓣静静贴在一切的唇瓣柔软甘甜。
他在看表了。
张开嘴,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总不能傻傻的问他:昨晚你是不是吻我了?
“我赶时间。”他说。
闭上嘴,极力想从眼前的这张脸上找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他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
“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能不能等我晚上回来再说。”依然维持在一种淡淡的语气,只是厉列侬在说这话间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她唇瓣捏过。
忽然间的,双颊微微发烫了起来。
垂下眼帘,目光从他手腕处飘过,贴在伤口处的是采用肉色的医用材料,再加上手表盖住的关系,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她记得昨晚她的唇瓣就落在那处所在,记得她的唇瓣在上面轻轻摩擦着,不胜懊恼的模样。
迷乱的夜里,她被某种声音惊醒之后,在微光中触到他凝望她的眼眸。
手摸索时触到他手腕的伤口处,那一下力道一定不小,他闷闷的一声,想也没想,低头唇瓣轻轻落在他手腕的伤口处,猫儿般轻轻摩擦舔。弄着。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气息先混乱的,承受了两个人重量的枕头凹陷了下去,她的两片嘴唇都被含住,牙齿被撬开,舌尖在他的挑。逗下大胆迎上,手紧紧的圈上他颈部,好便于和他纠缠,好便于他含在嘴里,他的吸吮让她发麻,和发麻的舌尖形成相反的是身体,敏感,柔软,躁动。
“可以吗?”声音近在眼前。
舌尖仿佛还延续着暗夜里的笨拙“啊”的一声,就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呆呆的望着他。
“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能不能等我晚上回来再说。”他目光并没有离开她脸。
在他的注目下,手下意识间去摸自己的脸颊,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