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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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为何不败?
族侄对徐公推心置腹,真心疑问:“我观那鲁王,处处行事险之又险。”从段小情开始讲,这鲁王至少故意对着三四个城下手了,每回都是把人给惹恼了,那边的城……就伏首了。
为什么就伏首了呢?
樊城那次好歹还动兵了,后面的兵都没动,就这么乖乖听话,大王让干嘛就干嘛。
开元城烧了世家刘姓之宅,刘氏子弟却带着家小投奔鲁王去了,那刘箐身背骂名,从不解释,端的是一家赤胆忠心的好臣子!
建城王家,举城来投。
双河、妇方、袁洲等地,全都对鲁王心悦诚服。
难道鲁国全是忠臣?
这人就百思不解,问徐公:“莫非是鲁王手中有雄兵利器?”可明明听说,鲁王有两个义兄,一个是只会弄权的无能之辈,一个手握整个鲁国军马,却完全不听鲁王调遣,他还就在乐城咽喉之下的凤城,还把握住了通向乐城的河道,如果他要反,只需截断河道,就能断绝乐城生机,叫乐城变成孤城,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别处的忠臣良将救援不得。
这是眼睁睁看着这个鲁国大将军要反,要反,要反……
他就死活不反!!
而鲁王也该疑啊,他怎么能不疑呢?为什么不疑呢?
这个族侄自己得出结论来了:鲁王和他这义兄,乃是千古一见的英王贤臣!
徐公:“……”
可族侄仍是不相信鲁国上下都是忠臣种子。义兄一个忠就算了,一国都是忠臣?
如果说鲁王英明神武还可以理解,可鲁王从继位起就没干过一天正事!
他大字不识,因为学不会纪字所以竟把纪字变得面目全非!还让鲁国上下都来学,还称什么“新鲁字”!
他觉得这都够鲁王被骂到进棺材了。
可鲁国上下没有人明着骂鲁王,有的城是不肯学这新鲁字,可乐城、凤城、商城、浦合、合陵……差不多鲁国三分之一的城都学了新鲁字。
这也差不多了。
就算现在皇帝说不想学难学的纪字,想把纪字变一变再学,都未必有鲁王这么大的号召力。
别说三分之一的城陪着鲁王胡闹,就这凤凰台上下,能有三分之一听皇帝的都不可思议。
但这个皇帝又不像是个蠢的。鲁国前两代大王的王令连乐城都出不去,而他已经把半个鲁国都给抓在手里了。
族侄怀疑,这其中另有缘故。
鲁国每行险招,又好像身后有祖宗保佑一样,总能平安无事,逢凶化吉。简直叫他……
徐公就听这族侄说,他想去鲁国一游。
徐公:“……”
“某想亲眼看看,这鲁王到底是真愚还是假愚!”要么是真蠢才,可真蠢才坐不稳王位,还把鲁国变得这么好;要么是假蠢才,那此人为何要扮蠢呢?
不过书上也确实记载过有皇帝以戏弄臣子为乐。难道这鲁王是这个性格?
徐公就看这族侄一颗心已经飞到鲁国去了,还发下壮志说要写一部《鲁传》,给家中文库填砖加瓦。
他还犹豫,如果要写《鲁传》,只写当代的大王显然不行,啊呀,要不要连以前的鲁王都写进去呢?那花的功夫就多喽。可如果只写这一个大王,或者只写祖孙三代,就显得这部书不完整啊,后人看到,岂不疑惑?
他前思后想,难以定夺,转头问徐公意见。
徐公:“……”
徐公眼皮一塔拉,人往凭几上一歪,打起了小呼噜。
族侄一看徐公睡着了,就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才到门口,碰到白哥,他道:“先别进去,你先生睡着呢。”
白哥点头,送此人出去,回来轻手轻脚的进门,就见徐公正从屏风后小解出来。
白哥惊讶:“老师不是在睡吗?”徐公白了他一眼。小声说,“他刚才一直不走!快憋死我了!”说罢气哼哼地坐下,气哼哼地问:“你来有什么事?”
白哥:“……那个,青焰担忧公主,嘱我去公主城探望公主和小公主。”
徐公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去,叫阿树去。你蠢成这样,去了一定会被骗的。”白哥:“……我……”有那么蠢吗?
徐树得令,就打点行装,乔装一番前往公主城。
公主城中,姜姬见到了姜武的先行官。他距此还有八十里,再过两三天就到了。
那先行官估计读过书,说不定还是哪个世家的子弟,说话做事很有章法,他自称是军师,还拿出一个木牌子用来证明身份。
姜姬说他会说话,是因为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就姜武一心来见她的事给说了,还说了鲁国的事,说了这一路走来经过的城池都有什么新闻、趣闻。
此人叫冼马。
……她怀疑是假名。就跟王姻似的,他刚到乐城时也起了个假名。
他说,姜武去了浦合、安城、晋江大关、涟水大关、滨河大关等地,一切平安。
商城那里有燕人逃兵,都接收下来了。全都送到郑国去种地了。
现在郑国那十九城,目前已经变成了二十一座城,又有三座城投来。
虽然在郑地,却行的是鲁国法条,遵的是鲁王军令。
不是王令,因为这郑二十一城目前都在姜武手下。
郑人死了一部分,逃了一部分,种地的人手就不够了。
她想把晋江沿岸那片种郑国米的和郑国这十九城连到一起,形成一个大型的种植地区。所以这两边的人手时常互相调换。
既然人手不够,而燕兵又不能继续留在与燕接壤的地方,就全都送到郑国去了。
冼马说这些燕人到了郑地,无不欢乐庆幸,对公主和将军感恩戴德。
他还说,大王,也就是姜旦,他的王后,郑姬有身孕了。
——这件事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跟之前淘淘不绝比起来,堪称简练。
姜姬心中暗笑,到现在都有人觉得她不想让姜旦生孩子。她算了算,郑姬的年纪虽然还有些小,大概也可以了吧,她平时很爱踢球,运动很足,长得个子也不算小,应该会没事的。
只可惜她离得远。
不过宫中还有御医在,还有蟠儿。
她想来想去,都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竟有了求神问卜的心。
等回过神来,不免感叹,人到无力时,真的只剩下求神问卜这一个办法了。
然后,这冼马说他这一路赶来,路上见到许多尸首,许多散落在野地间的兵器。
还有许多溃兵。
战线可能经过了七八座城,称得上大战了。
他还远远看到一支军队,不过站得远,没能看清是哪里的旗帜,只能勉强推算出,这支军大概有五六万人上下。
冼马:“瞧着有些慌张,像被追赶。”可他在那里等了两天一夜都没看到追兵,只好走了。
姜姬听得双眼发亮,一是为这冼马——人才啊!——二是为这场仗。
打成这样,已经不是陶然与朝阳两个势力间的事了。
只怕能把半个大梁都卷进来呢。
第558章 见爹
姜武仍是扮成商人。
因为鲁商大兴; 从鲁到凤凰台的一路上,只要说出是鲁商,城门税都会高些; 但行走住店,打听事物; 却都方便多了。
姜武也不打听别的,他只会打听当地买人卖人什么价、粮食什么价、金银什么价、布料什么价、车马什么价。
打听出有便宜的; 就顺便做一趟生意。他出鲁时是顺便带着几百车粗盐的,这东西到哪里都能卖得出去; 因为是粗盐; 平头百姓也都能买得起; 所以非常方便,比钱可好使多了。
大梁出了鲁之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好地,叫姜武来说; 连山都起势平缓; 没什么好爬的,更没有高坡陡崖。
越往凤凰台; 水越多,天气越温暖湿润。像他这种骑马的,跨下贴着马肉; 总要糟罪。他们这一路没带女眷; 又在野地里; 他就索性光着身子骑马; 也省了衣服。头脸也不必洗; 胡子也不必刮。
一行壮汉,拖棍扛刀押车,又都是这副样子,也就不奇怪路上遇到的行人远远看到就避远了。
洒出去的探马回来了,一路说,前方不到两天就有一座兴华城,还不算小,可以进去休息休息;另一路说,这边不太平,他看到死人了。
姜武听到前方有城就命人加快脚步,问:“几个?”死上一两个就不必紧张。
探马道:“好几十个,尸首被人砍得乱七八糟,洒了一路,看样子是被人追着砍的。”他靠近姜武,小声说:“我还看到了马蹄印和车轮印,像是过了军。”
但刀箭都不见了,就算是死人身上的也都被捡走了。
姜武就让大队继续往前面的城走,他带着人跟探马去看看过军的地方。
荒地上,野草全都倒伏下来,被人踩马踏车辗,姜武跳下马来,步量后叹道:“少说也是五千到一万人。”
只看这踩出来的路有多宽就知道了,这不是城防小兵,哪个城也不会随随便便派大军出来。
再往前走,不远处的小树林也全都被砍光了,狐狸洞、兔子洞、蛇洞都被掏光了,水源也污了,还人的粪便。
没有生火,打来的猎物都是生吃的。
姜武带着人找到了扎营的地方,没有看到起火就能确定了,“他们在跑。”惊慌不安,所以连火都不敢生。
他没有进兴华城,只是让人去打听。
倒是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说是花家在打叛逆,在杀贼。
但说法有两种,一种说是花家败了,一种说是花家胜了。
打听的人不明白,回来跟姜武说:“大将军,这我可不懂了。到底是胜是败啊?”姜武说:“再往前打听打听。”
知道有战事后,姜武就分成了两队,一队仍旧扮成商人,过城就进,见村就停,一边做生意,一边四下打听事。
姜武则重又做了老本行,扮成了土匪,带着一堆凶神恶煞的人在野地里横行。
等两边再汇合,姜武的人多了两倍不止,原本带出鲁国的几百车盐变成了一千多车货物。
“前方就是公主城了!”一个大汉抹了把汗,往自己身上看看,再看姜武身上看看,笑出一口牙来:“将军,找个地方洗澡刮胡子梳头吧!”
不然,这样怎么去见公主哟!
公主城里今天很热闹。
徐丛到了。
为了欢迎他,姜姬举办了球赛,还是连环赛,百姓们都可以自组球队报名参赛,比赛的地方就在摘星宫前的大广场上。
姜姬给徐丛展示了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广场用来当球场,因为……参赛的人多啊,因为打起来热闹啊,因为观众多啊。
姜姬和徐丛当然是坐在将台上看的,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
徐丛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大型的球赛,底下各队都有一百五十多个人,打起来无所不用其极,互相挪腾,不亚于一场战斗。
由于人数众多,各队也各有职司,也有大将军、偏将、正军、偏军、先锋军、军师、斥候等,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军队。
徐丛在乐城也围观过几场乡野百姓之间的球赛,也看过鲁王踢球,但当时他都是挤在人群中,没有坐在高处看得清楚。
这一看之下,心中就是一惊。
眼前两队调兵遣将,都颇有章法。
如果鲁人日日沉浸在这个游戏中,那日后鲁国民间都能养出一大批擅战的将军来!
想到这里,竟让他有点不太敢看身边的鲁国公主了。
一直以来,他虽然也将鲁国公主当成一个人物,但也并没有特别看中。
她的重要之处在于,她来的时机太巧了。
巧在徐公已经萌生退意,要替徐家后代子孙找一个出路;
巧在皇帝年岁正当,需要一个皇后;
巧在凤凰台各家都积蓄了多年的能量,平衡已经危乎其危;
徐丛是懂的。他懂家中的情势,他知道他将要承担起的责任。
不是他冒犯长辈,家中哪怕是他的父亲,他的叔伯,眼光仍局限在臣子上。
他们想的仍是怎么当好一个臣子,怎么把花家、陶家、毛家都压制下去。好像只要他们徐家是这臣子中最拔尖的,徐家就可以屹立不倒。
但……如果皇帝不行了呢?
如果所有臣子头顶上的天,要塌了呢?
徐家没有人想得到这个。
徐公就是要找这样一个擎天之人。
所以鲁国公主爱权、擅权、机狡、智深,都不是毛病,反而是优点!是她的优势所在!
鲁国是不是强盛,鲁王是不是听她的,这也都不重要。一是鲁国太远,二来,鲁国公主当上皇后之后,为了坐稳后位,她势必需要向鲁国借力。所以鲁国强才能为她所用,才能支撑皇帝。
让大梁不会发生天塌地陷这样的凶事。
所有人都觉得现在皇帝这样最好,不找事,不惹事,不多事。这样他们这些臣子才当的最舒服。
徐丛苦笑。
是啊,他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