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生香 作者:十二弦琴-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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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一直都在你们府上暂居,”钟行俨的笑容沉了下来,“您这说辞好像有点儿不对。”
方青垣一怔,再看钟行俨已经没有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他的郑重和威慑让自己的心都停跳半拍,他……他这是想死活不认了?方青垣很后悔当初让钟行俨入住自己府上,如今他和自己算是捆了一条线上,脱不开身了!
“可街上半夜死了十四个人,挨家挨户已经问过,有二三十家人都亲眼见到,这件事又怎么办?”方青垣抬出了最大的难题,钟行俨皱眉,“这种事您觉得问我合适?”
方青垣咬牙切齿,“本县斗胆请怀远大将军之子当高参,指点本县一条活路!”
钟行俨听后不乏一笑,“那我就问问您了,那十四个人的身份查了么?你们庆城县的人口是少了?如果人口没有少,又多了这么十四个死人,您说是哪儿来的?”
方青垣豁然眼前一亮,“您是说……”
“定然是燕国的奸细了,关城门严查进出城人口的身份不就得了?何况,十四个人,您找到十四个人的尸体?这等数额怎能容人随意的编排,全尸才算!拼不上全尸的找个猫啊狗啊的胳膊腿儿也来凑合个人?可别逗了!就算您手下之人想要邀功也要符合实际,别信口胡诌,十四个奸细?军中斥候小队才七人,难不成还派兵攻城了?”
钟行俨抖着自己的腿,“我不过随意胡说,您自个儿瞧着办。”
方青垣当即拍腿大喜道个“好”字,他心中早已知道钟行俨咬死牙不认他也没辙,烂摊子摆在眼前他就要找出个说辞来,而刚刚钟行俨所提的话正可以抵挡一切谣言妄语,再颁布个有乱传谣言者砍头的讯息,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提这件事了。
可……这十四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方青垣有些问,可他终究没有开口,这种事少知道点儿是福不是祸,他还是抓紧把手头的事料理清楚才好。
“那钟公子打算在庆城县为母守孝至何时?”方青垣有意撵他走,尽管他不肯说,但这件事恐怕事涉太深,他还是莫要沾染太多才妙,在京中那些豪门显贵的眼中,他这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如同蚂蚁一般。
钟行俨顿了下,“三日后,福陵寺的法事做完我就走。”
“好!倒是本县定当亲自送钟公子至城门。”方青垣得了这个答复之后,也无心再与钟行俨寒暄,即刻又回到县衙处事。
方静之到了杨家见到梵音时,梵音正坐在院子中独自发呆,看着她落寞不语、无精打采的神情,方静之的心微微一疼,“怀柳,这是怎么了?”
“累着了。”梵音随意找了个借口,“想歇一歇。”
“那就歇一歇,我……陪你出去走走?”方静之坐在小桌对面,他不敢似其他人那般挨的太近。
梵音摇了摇头,“不想动弹。”
“那、那我也陪着你。”方静之坐在那里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青苗送上了茶,又为梵音披上一件厚实的棉袄,有心劝二人进屋去,可自家小姐从早间醒来就这样木然不语,谁都不理,恐怕她说了也是白说,只将茶倒好便到一旁候着。
梵音抿了一口热茶,却觉得胃腹仍有翻滚难受的滋味儿。
昨晚吐了一宿,时昏时睡,早间父亲也是等她醒来之后,交待了几句才去县衙上职,可梵音就是不想说话,她的确是累了,太累了。
从被杨老太太逼迫着冒充她的孙女到现在,梵音好像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
在杨家村是担心自身安危,更惦记着吾难师太,来到城里尽管过的有些穷,可还债、应酬这等事她也不得不伸手动脑去想一想。
昨晚,那股死神来临的恐惧感又突然起来,梵音只感觉自己的心停了一般,她离死亡居然那么的接近,只差分毫的距离。
尽管她还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是却没有记住上一世如何死去,而这一辈子重新活一回,她渴望生活,畏惧闭眼,但为何她总被涉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呢?
累了,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累了……她也要就此想一想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行。
现在,她只想这样静静的呆着,谁也不搭理。
方静之默默的看着她,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喜欢杨怀柳,或许只觉得与她在一起很舒服?喜欢听她直率的唠叨,喜欢看她眯着那双大眼睛的笑,更对她幼年没有更好的生活还要操持一个家予以发自内心的怜悯同情。
她总是能够讲出一些道理直戳人心,那根本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说出的话,可却就是出自她口。
方静之看呆了,呆到梵音起身离开了这里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爷,您还是进屋吧,这里很冷的。”
青苗过来劝,方静之才反应过来院子里只剩他自己,面色尴尬的扯了笑,目光便四处望去,找寻着梵音的踪影。
梵音此时正在门口看着前来这里的钟行俨,他不仅来,还让人拎来了几只刚刚杀过的鸡,鸡脑袋耷拉着,还在不停的往地上滴血。
昨儿刚刚看到人脑袋滚地,今儿再看到血,梵音只觉得胃里火烧一般的犯呕,当即又吐了出来。
青苗连忙跑过去连拍带顺的安抚半晌,钟行俨满脸无辜,“只是让你补补身子的。”
“钟、钟行俨,你就是故意的,你个臭流氓,臭无赖,臭……呕!”梵音吐的眼前发黑,青苗连忙将她扶进屋中。
彩云站在那里胆怯的瞧着刚杀过的鸡半晌,想伸手去拿却又不敢,想进屋去看自家小姐又怕被说怠慢,犹犹豫豫的看着钟行俨,钟行俨无辜挠了挠头,转身就看到了方静之。
方静之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看着他,臭流氓、臭无赖……怀柳刚刚为何这么骂他?他到底对怀柳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
第一百零五章 芦柴棍
方静之很有上前问个清楚的冲动,可他往屋中看了看,实在不敢去直接问梵音,只能转头看向还拎着鸡的钟行俨。
钟行俨无奈的叹气,直接将东西送去厨房。
方静之跟了过去,见周围无人不免私下低声气闷道:
“钟大哥,你要对怀柳妹妹负责!”
“负责……负责?我负什么责?”钟行俨哭笑不得,方静之一本正经皱眉道:“你对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
“行了,你跟你那个爹一样,脑子里都是不拐弯的只等着别人想,她才十一岁,长的又像个芦柴棍似的,你瞧得上啊?”钟行俨不屑的鄙视,更往方静之的裤裆之处瞄了一眼,毛还没全,想的够复杂的。
方静之被他这么一盯满脸通红,急忙侧过身去,“是……是我误会了,可怀柳妹妹为何那么生气?”
“因为她……累着了!”钟行俨随意敷衍一句转身便出了门。
出门一抬头,就正看到梵音站在那里叉腰盯着他,钟行俨心虚的咧嘴一笑,刚刚那句“芦柴棒”没让她听见吧?
芦柴棍?看不上?梵音气炸了肺,昨儿的事还没有找他算账,今天还拎了两只滴血的鸡来恶心她,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他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居然还这样做,跑到家里来恶心她就罢了,还如此讽刺诋毁,她梵音要是让这等人瞧上简直倒八辈子血霉,他就是个恶鬼投胎,谁沾上谁倒霉!
简直……简直就是禽兽!
“钟行俨,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滚!”
梵音的突然暴骂让钟行俨无奈的耸肩摊手,见她举起角落中的扫帚,钟行俨只得快步离去,因为这丫头可真敢往自己身上打。
“怀、怀柳……”
方静之从厨房里挪步出来,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钟行俨都让她给骂走了,自己不会也被撵吧?
梵音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对方家的人她没有纹丝好感更无心交际,原本觉得方静之为人尚佳,但被方夫人恶心的她实在没心思搭理,都已经被误认为居心叵测有意攀高枝了,她还怎么热情对待?
方静之被这样冷待严重的受了内伤,动情之后便成了痴,脑中更在琢磨着为何怀柳对钟行俨可以暴跳如雷,却连与他说话的兴致都没有,即便他厚脸皮跟着,她也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脸皮厚是需要时间的磨砺的,方静之的功力尚浅,只在杨家吃过午饭后便离开此地,回家独自忧伤去了。
梵音见他出了家门不由舒了口气,他们受伤?自己的内伤又谁来抚平?只要一闭眼,她的脑袋里始终忘不掉昨晚的事,忘记也需要本事,她还没有心大到那种地步,也许时间可以抹平,可才刚过了一天而已。
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慢呢!
钟行俨离开杨家并没有再回县令府,那个地方他已经不想再回,出城离开此地,他直奔福陵寺而去。
他需要两天的功夫静观其变,也要弄明白为何宇文信在此时对他下手。
尽管宇文家与自己父亲是敌对两派,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宇文信如此贸然动手一定有缘故和因由,难道是西北出了什么事?钟行俨手指绕口朝天鸣哨三声,未过多久,天空一只白色的鹰疾速而驰,于天空中盘旋几圈之后落在他的肩上。
快速的写了一封信绑在鹰爪上面,可临近放飞之际,钟行俨又有了犹豫,如果宇文信敢在这里肆意下杀手要自己的命,恐怕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会否有人盯着?
钟行俨自嘲一笑,如若有人盯着又如何?就试一下是自己驯养的鹰快,还是他们的箭快!
轻轻一拍鹰背,一道白影疾速腾空,残影在天空划下了一道白线,当即消失,钟行俨闭目半晌,便准备去找主持方丈,他嫌自己在这里肆意捣乱,让小和尚把自己带到县令府,如今他回来了,总要再露一面让主持松松心。
添香油银子时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有事相求便动心眼儿撵人快走,如今的和尚也都不纯洁了!
方青垣终究将死掉的十四个人身份洗黑,封锁城门、严格审查进出城的人员往来,一连折腾了三日,事情也逐渐的平息下去,百姓们见县衙对这件事格外看重,也没有了八卦斗嘴的心思,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方青垣松一口气,张县尉也是熬的精疲力竭,撂下此事去找杨志远喝了两天酒。
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梵音还没能脱离梦魇的阴影,做饭时只要单独看到物什的头颅就腹胃翻滚,故而这几次为张县尉和父亲喝酒炖的鸡都是整个的,吃的时候他们自己撕拆便是。
梵音看着他们吃着满嘴流油,自己清粥白菜,偶尔来一点儿笋丝解解苦,她的嘴里吃什么都是苦的,味觉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障碍,瞧了大夫,称她是心火太重,梵音脑子里不由蹦出了钟行俨,难不成这是给他吃了十来天苦瓜的报应?
还是自己的修行不够啊,恶鬼煞气太重,往后一定远离。
门外有了响声,青苗过去开门,正是方静之又来了。
这几天他每日都定时前来,即便梵音不说话,他也就在这里坐着喝茶,看书,杨志远已经有了书房和藏书的屋子,他便闷头扎进去读书,什么时候梵音开口了,他才过来搭几句话。
梵音对他这副态度很莫名其妙,这是怎么的了?不似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直性格,反倒成了扭扭捏捏的姑娘一样?连说句话都开始左思右想的费劲,等他开口说时,梵音早把刚刚的话题给忘至脑后了。
书读多了吧?不会又去跟那个齐陵鸿老头子习课了?
梵音没有细问,乐意来她自当不能给撵出去,这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让青苗精心的伺候着,她便将心思又放在赵阳的面铺上,因为昨儿赵妈妈又送来了十两银子的红利,更请她能否再多加两道汤面的品样。
梵音闷头想着,又要合大众口味,又要能在这个调味不全的地界做得出来,这也是个要精心研究下的问题。
宇文信在看着手上的回书,十四个人的死变成了四个人,而且还成了身份不明的燕国奸细,庆城县的这位县令还真敢臆想,连这样的说辞都能想得出来,也不亏是个人才。
亦或许……这主意是钟行俨出的?
宇文信的薄唇紧抿,闭目仰头指敲桌案,想着前两日被两位兄长骂的狗血淋头时的模样,他心中却是在笑。
一群只会持刀动手的武夫罢了,不过是死了十四个死士,却恨不得他比这些人更早死,寻常只被称呼几声主人就真觉得自己是神一样的存在,军权高于皇权,这种想法简直荒唐可笑。
也只有宇文侯在听他们斥骂完之后又问一问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而他将西北之事全盘托出之后,宇文侯的那一番赞赏让两位兄长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可宇文信知道,他们不过是暂时的让步,因为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那些人眼中,只是当他为庶子出身的奴才罢了。
总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