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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皇家妻-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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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秉兰也已十六,从前临阳郡主虽提过此事,却都是捡着与代王有关的人家。

如今既已和离,过往之事搁下,倒确实该张罗起来了。

因季先生辞官不就,府中平常也无甚大事,季夫人既然过来了,陶秉兰和阿殷便苦留住,等陶靖回来一同用饭。祖孙三个顺道将出城上香的日子商议过,定在了四日之后。

待得陶靖回来,得知季夫人此来之意,大为感激,殷勤招待后,亲自将季夫人护送回府。

*

隔日,阿殷趁着闲暇,约了傅垚去逛街市。

两人倒有一阵子没见了,沿街将胭脂衣裳首饰铺子逛得尽兴,便往茶楼里暂歇。这茶楼就坐落在京城首屈一指的银楼对面,逛完街市的姑娘们多爱在此喝茶暂歇,她俩进去才寻了座位坐下,推窗取凉,目光一转,却瞧见了常兰惠。

常兰惠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同桌坐着的三个姑娘皆是金银绫罗,仆从环绕,想来身份也不低。

那边常兰惠正好也瞧过来,阿殷便冲她微笑,权做招呼。

傅垚虽也是官家千金,平常却甚少跟这些公府侯门中人往来,跟着打量了一眼,低声道:“瞧着倒挺和气。”

“这位是惠定侯府家的千金,与旁人倒很不同。”阿殷眼角余光瞥见常兰惠似往这边走来,有些诧异,便起身相迎。

这茶楼里布置得宽敞,桌间相隔较远,常兰惠缓步走来,没带半个随行,近了才道“陶……姑娘。”

阿殷便是一笑,“难得上街走走,竟能碰见常姑娘,倒是有缘。”

“我兄长与陶姑娘同府共事,我们自然有缘。那日从凤凰岭匆匆离开就不曾再见过,如何了?”

这话问得暧昧,自然是碍着傅垚在场,常兰惠不知阿殷是否避讳,所以问得含糊。阿殷倒不会避着好友,又感念常兰惠那日的相助,便如实道:“高相与高将军那边已然解释清楚了,只是还不知高姑娘如何。”

“果真你是没去看她。”常兰惠笑了笑,道:“特地过来,就是想提醒你,她那边还是和从前想的一样。有误会罅隙并非好事,若有时机,你还是再跟她解释一番为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那里的心结还是得你出马才行。”

这道理阿殷明白,更知常兰惠的好心,当即道:“多谢提醒。待她气消些我再寻机解释,也许会更好些。”

“果真兄长夸得不错,陶姑娘通情达理。”常兰惠一笑,也不多逗留,起身作别。

阿殷谢她好意,亦起身相送。

旁边傅垚待常兰惠走了,挑眉笑望阿殷。

阿殷轻轻摇头。

“又不能说……”傅垚有些泄气,旋即道:“本来还想把四本书都还你,现在看来,待会只还两本。剩下的过阵子再说!”

“那可是我从他书房偷出来的,不能再拖!”阿殷板着脸——傅垚虽好动,却也爱看书,先前有几本书各处找不到,阿殷在陶秉兰书房瞧见,便想帮她借出来。谁知道陶秉兰待书格外吝啬,那几本又是绝版,死活不肯借,阿殷无奈之下,便趁他不备偷了出来。

傅垚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那我不管,即便你哥发现了,也是你背锅。”

“那我也会把你供出来!”阿殷说罢,忽然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来,每回你想看的书都能在他书房找到,不如便收了这书房,往后想看就取?”

“那我却之不恭……”傅垚话到一半,忽然回过味来。她跟阿殷关系亲近,无人处也常打趣玩笑,立时明白了阿殷言下之意,面上微红,道:“打住!吃糕点!”

阿殷依言品尝糕点,唇边笑意却没能压下去——

季夫人说要给兄长张罗婚事,依傅垚和兄长的性情,若是凑到一处,似乎挺有意思。

*

阿殷终究软硬兼施将四本书从傅垚手中夺回,悄悄放回陶秉兰的书房。待得约定之日,季夫人如约带了膝下小孙女和阿殷兄妹,往城西的佛寺去上香,就着寺院后山里的清冽泉水冲茶,一日尽兴。

只是在离开时,碰见了几个熟人。

这佛寺因后山的泉水而出名,常有贵人往来,阿殷远远瞧见盛气凌人离去的寿安公主时并未在意。谁知道没走一阵,便见代王妃和临阳郡主也走了出来。不同于寿安公主的倨傲态度,这两人面色不甚好看,像是受什么气了似的。

她们三人从前感情甚好,出入皆在一处,今日却这般情形,怎不叫阿殷好奇。

回到定王府后,她当即找到消息灵通的常荀打探。常荀倒是知道些内情,说自从姜家被查抄后,代王和代王妃日渐不和,寿安公主只向着代王,代王妃和临阳郡主却流连姜家女眷,代王府中据说已有过数次小摩擦了。照这个情形下去,代王府上迟早要起内讧,到时候坐山看好戏,叫阿殷暂且别着急。

阿殷当然不会为这些事着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定王府的事——

据常荀顺着乌荀草探到的消息,那日凤凰岭的刺客,应该是和邱四娘同出一源,也是出自剑门。

第66章2。7

常荀将探查的结果禀报上去,定王倒没觉得意外。

京城虽是卧虎藏龙之地;但敢在王爷和宰相头上动土,甚至派死士刺杀的人却没几个,假手剑门的亡命之徒便不难理解。只是先前关于高妘的种种事情皆是东宫出手;那么刺杀的事会是谁?

书房内冰轮扇出徐徐凉风,常荀来回踱步;显然也颇不安;“据我所查,剑门行事虽诡秘,却也知道收敛。刺杀寻常百姓小官的生意或许敢接;但要在京城外刺杀殿下……那可是百死莫赎的重罪。即便这些刺客是死士;接生意的人也该懂得掂分量——毕竟他们接生意也是为了混饭吃,犯不着自寻死路。这回他们如此嚣张;恐怕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做后盾,殿下不妨想想……东宫?”

“东宫?”定王沉吟。

他也曾有过这猜想,却很快否了。做了二十余年的兄弟;东宫太子是个什么脾气,定王心里也有数。幼时太子确实仗着身份欺压;这些年兄弟间也是感情淡薄;太子心怀嫉恨,会同中宫皇后离间永初帝跟他的感情,这些事情定王也清楚。然而以太子的庸碌和求贤德仁善之名的心思,纵然想把他踩下去,却也不至于动刺杀的念头——

那日若非阿殷及时赶到,他怕已死于剑下。届时永初帝震怒彻查,未尝不会牵扯出幕后指使之人。

但凡被永初帝查出太子对亲兄弟下手,东宫之位必定难保。

即便太子可能受人蛊惑,以孟皇后的性子,也绝不会准他出此下策。

可这京城中,敢如此行凶的,还能有谁?

将可疑的人挨个推测一番,定王便带着常荀去了趟吟香屋,阿殷因为好奇,便自请跟随。

吟香屋里从前关押薛姬,如今却关着那位邱四娘。先前高相将她带到相府审问过后,不再怀疑,便会同定王一同入宫禀报永初帝了结此事。只是剑门的插足着实蹊跷,定王以怀疑她跟凤凰岭刺杀之案有关为由,求得永初帝允准,依旧将她带回王府关押,丢在这吟香屋中。

盛夏时节,吟香屋外草木葱茏阴翳,倒是难得的清凉岑寂。

阿殷推门进去时,邱四娘正缩在一张短榻上,嘴唇干裂面容苍白,神智已然昏迷,却在听见动静时身子微动。

定王府审问的手法不及内廷冷酷,却极擅攻击人的神智。似邱四娘这般人物,能被剑门安排在京城独当一面,自然经过磨砺,她不惧怕鞭笞拷问,却抵不住药物的侵蚀。最初两天邱四娘还硬撑着不肯开口,到后面精神实在熬不住,便将关于高妘的留言招供得干干净净。她手上沾着不少人命官司,又是如今握在手中关于剑门的唯一线索,定王自然没打算放过,这些天饮食中的药物未停,将她精神摧得更弱。

定王带着阿殷在门边站定,常荀缓缓踱步向前。

邱四娘的眼睛眯开条缝,却似畏惧明亮光线,立时又阖眼。直到常荀走至跟前,她才抬起眼皮,双瞳茫然,却沙哑的叫了声“水”。

常荀立定,取过一碗清水,拿瓷勺喂了些许,却不肯多给,拿水来换答案。

他虽出身世家,却自幼不受拘束,少年时将各处游历过来,三教九流都有接触。虽是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之人,做这等伺候人的活儿却也不笨拙,加之语声温和循循善诱,竟从邱四娘口中套出不少话来,却没有太大的用处——这邱四娘显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散播流言这等事虽交给了她,刺杀害命却非她所能接触。况她虽毕竟残存理智,能熬则熬,许多话便语焉不详。

常荀倒也没有不耐烦,迂回兜转继续深问。

那清水中混了药粉,邱四娘平常不肯喝,如今渴极了,哪怕毒药也要喝下去。待得两刻钟过去,药效渐渐起作用,常荀总算挖到了想要的信息——邱四娘虽对刺杀之事毫不知情,却吐露出了她在京城的上司,城北一处歌坊的女管事。

出了吟香屋,定王当即派常荀去那歌坊抓人,回身见阿殷面色不对,问道:“怎么?”

“从前跟着殿下剿匪,也算见识过杀伐场面了。方才头一回瞧见这种情形,有些感慨罢了。”阿殷的声音略微低沉,抬头瞧着定王,“这位邱四娘被关在这里,可真是生不如死。卑职看她那样子,虽然皮外伤无碍,然而动弹不得,连近在咫尺的水都拿不到,几乎跟废人无异。她没想寻死吗?”

“能活着,何必寻死?她在世上还有牵挂的人。”

阿殷回头瞧一眼紧闭的屋门,有些意外,“她也会有牵挂的人?”

“即便那些不顾惜性命的死士,也能有牵挂,更何况她。邱四娘在那座茶楼里藏身已有数年,再冷的心也该对其中的人生出些感情。”定王忽然凑近些许,对上她双眼,含笑低声道:“没听说过吗,烟火温柔,最磨人心志。”

这突如其来的不正经叫阿殷一愣。

好在定王很快就又恢复如常,阿殷心跳在漏了半拍后又归于寻常,接着叹道:“邱四娘心有所系,常司马审问的手段又高超,那温言软语比刀锋利刃还利害。若是哪天我落到别人手里,碰上这样的手段,恐怕也没有招架之力。想想还觉得……有点可怕。”

“瞎琢磨什么!”定王失笑,拉过阿殷的手,才发觉袖下指尖发凉,不由微怔,“真这样想?”

这回倒是阿殷笑了,“这还能有假?倘若有人想对殿下不利,把歪心思打到我的头上,想将我这个不顶事又胆小的司马捉过去,从我这里撬王府的布防,也是有可能的……”阿殷越想,越觉得这担忧有些道理,“我可没有邱四娘这般能耐,万一到时候熬不住,岂不是就吐干净了?”

她几乎已经想象出了那场景,她被人捉了逼供,毫无反抗之力,如邱四娘那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定王侧头听她胡扯,唇边渐渐浮起笑意——“定王府这么多人,他们为何就捉你?”

他比阿殷高了大半个头,瞧着左近无人,不自觉便将手搭在阿殷肩头。

“我是王府右司马,知道的仅次于长史和常司马。而且我又是个意志薄弱的女子,很容易逼供。换了是我,也抓这样的人。”阿殷还没注意到这个,畅想得停不下来,又侧头道:“若真是这样,殿下可要及早来救我。”

假山之侧树木参差,斑驳光影落在她脸上,双眸如星辰明朗。

定王一笑驻足。

阿殷揪着他腰间衣裳,“法子我都想好了。上回配的香粉气味独特,往后我便用它。若我被人捉走,殿下派只大犬过来,必定能循着香气找到。我呢,做不到守口如瓶,也可以先想法子拖延时间,必不给殿下拖后腿。”

她平常都尽量维持王府司马的端庄,甚少有这般少女幻想的情态,偶尔流露一回,格外可爱。

定王凑近,分辨出了香粉的味道,果然香气独特。

“唔,法子很好。不过——”他就势将阿殷箍入怀中,“我不会让你被人捉走。”

“还有,阿殷,你是我的妻子,不止是王府的右司马。”

“谁若动你,我便灭谁。”——譬如凤凰台边易容诬陷阿殷之人。

林下风来,光影随之斑驳摇动,定王低头吻在阿殷唇上。

*

常荀办事倒是挺快,往那教坊走了几趟,虽然没动那位剑门的老板娘,却将这两月中往来人等摸得清楚,得知端午宴后,东宫属臣封伦曾前往其中寻乐。而在此之前,封伦从未去过那歌坊。

这位封伦,正是先前自尽的鲍安的舅兄。

定王听罢消息,面色更见阴沉。那位封伦他有些印象,只是个七品的官职,在永初帝为东宫安排的众多名士大儒之中,着实微末。

不过这也更合情理。

剑门毕竟是旁门左道,永初帝安排的臣子中纵然有为东宫忠心者,却都不会做这等龌龊事情,倒是这个封伦身份低微,又是从底下摸爬滚打起来的,更容易安排这些事情。只是以太子的心性,竟然会如此信重这微末之人,将刺杀亲王这等大事交给他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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