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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皇家妻-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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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靖身强力健,经干粮清水补给,又有阿殷细心的帮着包扎伤口敷药,浑身放松的躺了两个时辰,沉沉睡了一觉之后,便渐渐恢复了气力。

按照定王的安排,陶靖只消将徐耿诱至小狼沟,便可先去夏城歇息休养,可陶靖哪能安心去夏城?

他本就是极能忍耐的性子,身上虽有伤,包扎过后也无大碍,便让夏铮将其他军士带回夏城休养,他却讨了匹马,同阿殷、蔡高等人往小栈驰去。

这一带峰峦高低起伏,众人疾驰之间,忽见前面蔡高在拐弯处驻马噤声。

阿殷觉得奇怪,亦停在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王妃看那边——”蔡高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沟壑,那里有黑色的人影蠕动,足有三四十人。看其打扮,却是一队东襄士兵!

因山路盘旋,几人直至拐角处才看到对方,相距已不足一里。

阿殷犹自吃惊,身后陶靖却惊声道:“是徐煜!”

“徐煜?”阿殷失声。

“那穿着紫袍的就是。”陶靖曾与徐煜数万大军对阵,如今见他只带这么点人在身边逃命,霎时猜到了战情,“他带着这点人败逃至此,必定是定王殿下已经得手。这些人显然已经疲惫,蔡将军——你意如何?”

“这是天意!”蔡高大笑,“陶将军还能战吗?”

“这么点残兵败卒,有何惧处?”

阿殷也觉意外,手已经摸上了腰间刀柄。对面三四十人已是残兵败将,连兵器都丢得无影无踪,就连徐煜都是踉跄前行,步履凌乱。这边六人之中,陶靖虽然带伤未愈,剩下五人却都是高手,如今撞到徐煜,岂有轻易放过之理?

第99章3。13

阿殷、陶靖、蔡高及四名侍卫纵马扑过去,徐煜的残兵登时大乱。

小栈内凶猛的火势烧散士气军阵,亦将不少人烧成重伤。徐煜带着亲兵从浓烟中逃出;本就被火苗灼伤;浓烟入鼻更是令呼吸不畅,头晕目眩。经过城门口的厮杀和拼命奔逃;一行人早已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哪能跟生龙活虎的阿殷等人相比?

见那几人骑虎般攻杀下来;徐煜勉力提起手边铁枪;摆出对敌的姿态。

亲卫虽多丢了兵器,却还是围成一圈,将他护在正中。

对付这些失了武器的残兵败卒简直轻而易举。蔡高带四名侍卫奉命冲入,未待阿殷父女出手,片刻后便将那三四十个残兵打得七零八落。

徐煜执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甲胄半乱;血迹斑驳。他从火势最浓的小栈衙署逃出;一路烟熏火燎;又在荒野中奔逃,土灰与汗水交杂;十分狼狈。

陶靖数度与之交手,还记得他从前在马背上的虎虎威风,身后数万大军的模样。

而今英雄末路,潦倒落魄,倒是一叹。

阿殷驱马近前,徐煜即便在强敌环伺之下,也不肯轻易就范,手执铁枪拼死反抗,却已是强弩之末。阿殷避开他的攻击,飞脚将那铁枪踢飞,稳稳落入陶靖手中。手边没有结实的绳索,徐煜又是东襄名将,阿殷不敢掉以倾心,仗着身形灵巧,几招拳脚相接之后,绕至徐煜背后,踢向他脑后要穴。

高壮威猛的汉子匍匐在地,几名侍卫扯下衣衫将徐煜手脚捆住,扔上马背。

正要起行时,忽听远处脚步凌乱传来,听其阵仗,足有几百人。且比起徐耿身边脚步虚浮的残兵,这些人跑得还算整齐有力,不像是被冲散溃逃的败兵。

卫兰山中沟壑纵横,山石嶙峋,难得有这么条现成的路,被拿来逃命也不算意外。

阿殷不知来的是敌是友,顾忌对方人多,忙翻身上马,同陶靖等人迅速攀山。还未跑出多远,回头望过去,那山沟中尘土扬起,最先是几名东襄士兵,而后转出个穿着东襄官服的男子,后面跟了近两百军士。这些人手中虽无战旗,兵器却都还在,也不像徐耿那些被烟熏火燎的亲兵般狼狈,勉强保持着队形。

阿殷和蔡高下意识看向陶靖,就听他沉声道:“应是那位监军。”

比起在敌阵前拼命的将士,监军是文臣,可在后方营寨等候。且其官职与徐煜这个主帅相近,身边另有亲兵,等徐煜露出败象,常荀率兵攻入敌营的时候,监军自知回天无力,立马带着亲兵逃命。这些兵士未经激战,虽是一路奔逃,却还算整齐,只要不遇到劲敌,足可保护他回到东襄。

而今狭路相逢,阿殷等人立于高处却人手有限,碰上监军这么个鸡肋的对手,并不打算出手。

——毕竟那位只是个文臣,哪怕活着逃出去,也难以像徐耿兄弟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不足为患。

反倒是底下的监军,虽不认得对面的人,却一眼就认出了被擒获的徐煜。

他的身旁,跟随逃命的陈博也一眼就认出了陶靖,而后看到阿殷,立时就道:“舅舅,那边为首的是陶靖,旁边是定王妃!”

定王妃?监军目中一亮,仗着己方人多,当即道:“放箭,射杀!”

此时阿殷等人也不过攀了二三十步,全然落在对方射程之内,箭支如雨落来,迫得他们边退边挡。

阿殷并没打算恋战,在侍卫护持之下避过第一波箭雨,见陶靖弯弓搭箭,诧异道:“父亲!”

“是陈博!”陶靖目力极佳,一遇到对方监军便想起了弃城的陈博。再凝神往对面一瞧,那该死的陈博可不就在监军的队伍中?檀城内的惨烈景象犹在眼前,若非陈博弃城而逃,徐煜兄弟哪会轻易攻破檀城,而后一路肆虐过境,践踏百姓?

陶靖含恨,不在乎那位监军,却绝不肯放过陈博。

弯弓射敌,便难以躲避箭雨。阿殷哪会容父亲有失,当即腾身至他身边,将飞射而来的箭支挡开。

陶靖弓如满月,松指的一瞬,利箭便破空射出,噗的一声,端端正正射在陈博颈间。

胸中愤恨随利箭射出,陶靖分辨得出敌我强弱,再不恋战,当即随阿殷等人往高处退。

然而几百支箭如雨射来,他们七人仓促赶路,没有盾牌护身,如何抵挡得住?

自低处射来的箭虽说力道不足,却还是能扎进血肉。阿殷上半身有软甲护体,将迎面箭支尽数挡开,为留下徐煜的活口,不时还要分神护他,腿上却未能防备,被箭支刺入。

座下的中箭,嘶声往高处跑,片刻之后,总算逃出了箭阵的笼罩。

徐煜被横着搭在蔡高马上,虽被阿殷护着没伤要害,腿脚处却被扎成了刺猬,负伤不轻。队伍中七人或轻或重都负了伤,此地不宜久留,便沿山道疾驰离去。

极短暂的交锋,却是峰回路转。

到得山腰一处空地,几人才算是能够暂时停歇,处理伤口。

阿殷转至僻静处,自将鞋袜除了,粗粗涂上药膏。举目四顾,仲春的卫兰山内依旧荒凉冷落,不见多少绿意,甚至显得荒凉。然而山峦起伏叠嶂,险峰危垂林立,乱石嶙峋如刀剑斧枪,却是与京城中的秀丽山水决然不同的气象。

此时的京城必定是春归天暖,群花盛开,踏青的男女春衫轻薄,绿水画船。

即便永初帝因为战事没心思举办马球赛,那些锦衣玉食、不知边地苦寒的贵门之人,怕已在暗中举办马球赛和赏花宴,寻欢取乐。也许他们根本不曾察觉,那安稳富贵的背后,流了多少人的血,垫了多少人的命,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流落逃难。

泰州的徐煜兄弟虽战败,北庭的镇南王却还是如虎狼疾攻。

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斩杀敌将、生擒徐煜的喜悦渐渐冲淡,北地荒凉的层峦之间,阿殷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真盼永远不要起战事的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殷转头,就见陶靖步履不甚稳当的走了过来。私下里父女间礼仪不多,陶靖见她神情甚哀,平常总有明丽笑意的杏眸中略有迷茫,便坐在阿殷身侧,“伤势如何?”

“一点皮外伤,回去养几天就好。父亲无碍吧?”

陶靖拍了拍胸膛,虽是负伤疲累,眉目间却都是豪气,“卫兰山我都逃得出来,这点伤算什么。定王既然已将徐煜打败,咱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往后还可歇两天。”

阿殷嗤的一笑,听他提起定王,不免想起那日急切间跑出衙署的情形。

那个时候,定王必定气坏了吧。

等她回去,恐怕还得想办法叫他消气,免得定王怒气未歇,寻机在床榻上惩治。

这样想着,眉眼中到底添了温柔之意。

陶靖察觉她情绪变化,便问道:“这回出来,是得了定王允准,还是擅做主张?”

“……殿下不同意,我就跑了出来。”阿殷觉出陶靖语气不善,避开他的目光,杏眸却偷偷打量陶靖的神色。

果然!陶靖又气又无奈。

当时在小狼沟命垂一线,在自以为绝无生路之际,女儿从天而降救护,确实令他又惊又喜。等那绝境过去,便又是后怕——北地正是战乱,阿殷顶着王妃的身份就这么跑出来,身边又只跟了有数的几个侍卫,若途中遇袭该当如何?定王统筹小栈的事,以一敌十本就艰难,碰上她这自作主张的倔脾气,必定也气得够呛。

陶靖不语,只盯着阿殷。

阿殷低头躲了会儿,才小声道:“女儿已经知道错了。”

“错在何处?”

“不该孤身跑出来……”阿殷低声。知道这回太感情用事,却并不后悔。

陶靖一眼就瞧出她这不是发自内心,遂道:“孤身跑出是一层,最要紧的是你擅做主张。连同上回大悲寺的事,这已经是第二回了。行军打仗时主帅偏将设得分明,就是为让主将能统筹调派,严整有序,免得乱了计划。幸好你身上没有军职,否则这就是擅自违抗军令!更何况你是王妃的身份,这回算是运气好,歪打正着捡了个漏。若没这样的机缘巧合,万一被徐煜擒了要挟,定王是救你,还是不救你?”

这些事情,在当时极度的担忧之下,阿殷确实没有考虑。

她自知有错,看向陶靖时,杏眼中带着歉意,“我只是担心父亲……”

“行军在外,最先是将帅君臣,其次才是父子兄弟。你且想想,此事若换了隋铁衣,她会如何做?去卫兰山诱敌是我身为战将的选择,或生或死,都是考量过的。阿殷——”陶靖叹了口气,声音终究柔和起来,“你如今是王妃,与闺中女儿不同。定王殿下肩负重任,遇事时,你也该以王妃的身份去考虑。”

阿殷闻言,面上稍带狡黠调皮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

作为王妃,她确实做得还不够好。

这回她无愧于父亲,但若真出了偏差,确实会陷定王于不利之境。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阿殷容色渐渐肃然,承诺一般。

陶靖闻言颔首。

*

一行人回到小栈,那边火势虽已熄了,却还是不时有薄烟窜起。城门半扇烧损,晃晃悠悠的挂在那里,顶上的城楼都未能幸免,烧得焦黑。这地儿尚且如此,城中连绵成片的民房是如何惨状,自是可想而知。而在城门口,激战后堆积的伤亡士兵尚未清理,满地狼藉。

阿殷等人均不知定王火攻之计,瞧见这残破景象,都是大惊。

城门口不见半个活人,循着护城河跑了一阵,才看到疲惫的军士正往来搀扶,将残存的战友救出。

蔡高驻马问了几句话,便朝阿殷拱手道:“殿下已经得胜,在西南三里处整顿。”

“走!”阿殷毫不迟疑,循着方才士兵所指的方向,择路疾驰。

不多时便碰见更多的伤残士兵,因阿殷和高元骁穿的都是军中将领的服侍,自发避让出道路。

阿殷方才被小栈那惨状吓得不轻,只怕定王也出什么岔子,手中缰绳握得死紧。到得定王停兵整顿之处,郊野中军士正在造反,青烟从挖出的土灶中腾出,已能飘出阵阵肉汤香味。伤残的士兵们分堆休息,互相搀扶帮忙,军医来去忙着包扎。人群之中,常荀身上甲胄俱失,不知从哪里寻了套青衫穿着,正带人四处检视。

见了阿殷,常荀面上稍露意外,就听阿殷道:“殿下呢?”

“那边!”常荀下意识的指向前面。

此处人多不便纵马,阿殷顾不得腿上伤处,飞身而起,借着林间低矮的树杈几回腾挪,往定王方向而去。

常荀瞧着那瞬息即过的身影,想起那日小栈衙署中仆婢的描述,叹道:“跑得快,回得也快,啧啧。殿下派出去那队人怕是又得扑空。”还未叹罢,就见后面陶靖和蔡高等人紧随而至,蔡高的马背上还驮着个体貌粗壮的汉子。

陶靖翻身下马,朝常荀打个招呼,“殿下呢?”

“陶将军,你回来了!”常荀已听说了陶靖入山诱敌之事,瞧他虽露疲态,却未负重伤,倒是喜出望外。

后面蔡高吩咐侍卫将徐煜抬过来,汗水晶莹的脸上扯出笑容,“常司马瞧瞧,可认得此人?”不待常荀答话,便迫不及待的笑道:“王妃的运气可真是好,昨晚及时赶到,救下陶将军杀了徐耿不说,回来的路上还捉了徐煜!这场仗,咱们可是彻头彻尾的赢了!东襄人除了那监军,半个都没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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