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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宦海(科举)-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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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着顾云浩到那门前,王管家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只往里请,而他自己却不踏入房门半步。
    见状,顾云浩也不作他想,点了点头,便抬步进去。
    及至厅内,果见临窗处乃有一矮榻,榻上放着一张红木小桌。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坐在榻上煮茶。
    这人穿着深色布衣,头戴方巾,面上尽是平和淡然之色。
    乍看之下,却是像个颐养天年的老人。
    又有谁能想到,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右相孙惟德呢?
    虽是如此,但顾云浩不敢大意,忙上前行礼道:“晚生淮安顾云浩,见过右相大人。”
    “来啦?”
    闻言,孙惟德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指了指矮榻的一侧,面色一如先前地道:“来坐下,尝一尝我新煮的这茶。”
    见他如此说,顾云浩也不言其他,直接应道:“是。”
    言罢,便坐了过去。
    “你来的时机算巧,这茶刚煮出两分味道。”
    这里孙惟德动作熟练地倒了两杯茶,自端起一杯,又示意顾云浩道:“来,尝尝。”
    听了这话,顾云浩亦是双手端了另一盏,及至唇间,轻轻呷了一口,又再抿一口,最后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确定自己是真的吃不出什么门道来。
    毕竟在前世,他也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与一般同年人一样是喝着汽水长大的,哪里研究过什么茶道。
    穿到这个时代之后,更是出身艰苦,即便吃茶,也最多是在山上撸一些金银花,或是自家种的桂花,晒干了泡一泡水罢了。
    茶道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可谓是个奢侈品。
    “如何?”孙惟德问。
    “晚生不懂茶道。”
    顾云浩觉得没必要佯装内行,遂直接说道:“只是这茶味道淡淡的,喝着有种淡香,其余晚生却是不知了。”
    “茶只论好喝与否就是了,也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说头。”
    孙惟德也不着恼,亦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道:“你这孩子既是程云的弟子,也算是老夫门下,又何须在老夫面前这般拘谨,说起来,你还当叫老夫一声‘师祖’呢。”
    “是,师祖。”
    闻言,顾云浩抬首一笑,应承下来,但却仍是不敢放肆,只道:“临进京前,老师有书信一封,嘱咐弟子务必亲手交予师祖。”
    说到这里,便自袖里取出江程云的那一封书信,站起身来,双手递给孙惟德。
    “哼,他还有脸给老夫写信!”
    哪晓得孙惟德却是似怒非怒地哼了一声,方才皱着眉接过信去。
    见状,顾云浩不知其中缘故,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得垂首立在一旁作鹌鹑状。
    毕竟江程云是他的恩师,若是老师惹怒了孙惟德,他身为弟子,又在立在跟前,少不得是要为老师挡雷的。
    孙惟德接过信之后,直接撕开,当着顾云浩的面便看起信来。
    只见他时而蹙眉,时而含笑捻须,最后却是直接将那信放在一旁,有些不耐去看的样子。
    “云浩?”
    孙惟德唤了一声,说道:“你老师信中说,你是有心明年的春闱?”
    突然被点到名字,顾云浩有些诧异,但也猜到了是老师江程云在信中提到了自己,当下便直接回道:“是想要一试,毕竟下一科,便得三年之后了。”
    哪晓得听了这话,孙惟德却是面上一笑,说道:“还算有志气,不像你那老师,窝在淮安这么多年,老夫几次叫他上京,偏生就是没出息。”
    这话一出,顾云浩却是觉得有些想跪了。
    淮安府好歹也是有‘粮仓’之称,堂堂一府知府,也是正四品的大员。
    在寻常人眼中,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就连他拜入江程云门下这么多年,家里人有时候都还觉得战战兢兢,难以置信。
    怎么听孙惟德这意思,好似还有些嫌弃和恨铁不成钢之感?
    难怪是权倾朝野的右相,连弟子当个知府,都觉得是没出息……
    而且,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位师祖的心思。
    老师当个知府是‘没出息’,而他仅仅是进京赴春闱之事,就是‘有志气’?
    这是个什么逻辑……
    只是这些话也只能放在心里,顾云浩也并不敢说出口来。
    “临行前,程云与你说起京中的境况么?”
    这时,孙惟德又问:“当下朝中局势不明,你可晓得?明年的春闱,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你那老师怎么会允准你赴考?”
    “老师是有提过。”
    顾云浩忙应声答道:“只弟子还是想竭力一试,朝中之事,弟子虽所知不多,但若涉及到春闱,亦自会小心。”
    其实江程云先前只与他说过几句朝中的局势,并未有什么不放心的样子。
    想来老师就是想着孙惟德在,因此才并不担心吧?
    毕竟临行前,江程云也是透露过这个意思的。
    只是这些话,顾云浩此刻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哼,你也不必替他遮掩。”
    孙惟德何须人也,自然亦是看的明白,当下便直接道:“方才他还在信中要老夫帮着照看你一二,可见分明是看着老夫在此,方才如此不管不顾,也不将朝局与你分说清楚,便允准你上京。”
    听了这话,顾云浩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他这些年来也学会了掩饰,故而面上还是不显。若是换作前世的他,此刻只怕早已是满面通红了。
    这事本质上来说,老师自然是真的为他好。
    一面怕他因为错过了春闱,再空等三年,一面又担心他卷入是非之中。
    索性也不言明清楚,便直接书信一封,将他推给了师祖孙惟德……
    虽然在临行前,老师有说过会让这位当朝右相的师祖照看自己一二,但也没说是这么个复杂的情况啊……
    不过尴尬虽是尴尬,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顾云浩也不会故作姿态。
    而且再这短短的相处之间,他也知晓这位右相大人,看似对老师满腹不满,实则内里是极为看重。
    既然朝中局势不明,甚至来年春闱也会有诸多风险,他自然也当小心为上。
    而且老师都是将自己托付给了孙惟德,自然是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顾云浩并非是一个清高的人。
    他一个在京中毫无根基的举子,能有当朝右相这样的靠山,又何乐而不为呢?
    见江程云都已经将路给铺好了,他自然是没什么可顾忌面子的,当下便转身两步,走到孙惟德跟前,以门下弟子之礼,恭敬地拜道:“弟子初来京中,敢请师祖提点,弟子此生不敢忘此大恩。”
 
第99章 第99章:局势

    “算你小子机灵。”
    见状; 孙惟德并无多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顾云浩细察其颜色,见他并无厌恶之态,反而眼中似有欣赏之意,也是心下稍定。
    毕竟这也算是攀附了,他与孙惟德这乃是第一次见面,如此行事,他还是有些担心引起这位师祖的反感。
    “你那老师倒是惯会躲懒。”
    此时; 孙惟德却又是想到了江程云; 当下便有些没好气地道:“老夫如今在朝中一力撑着,他却也是不肯回京襄助,现在倒是好意思让老夫替他看顾弟子了。”
    听闻这话,顾云浩当下心思万千。
    不为其他,却是觉得这话里信息太多了。
    难道身为堂堂右相的孙惟德; 也觉得在朝中如履薄冰么?
    而且好似还有些感叹手下无人可用?
    这显然已经脱离了顾云浩的理解范围。
    毕竟在他以为; 右相如此位高权重,门下应当多得是人投效才对。
    “老师平时亦是时常提及您老人家。”
    见着孙惟德抱怨老师,顾云浩自然少不得替恩师分辨两句,道:“只是他在淮安为政多年; 想来也是有他的缘故。还望师祖体谅。”
    “哼; 你只以为淮安是个什么好地方么!”
    哪晓得孙惟德听了这话; 却是面带不耐地一哼; 说道:“你尚且年幼; 不知其中利害,也属正常。只是程云为官多年,居然还这般执拗,实属不该。”
    闻言,顾云浩更是心中一凛,随即却是担心起来。
    难道淮安有什么不妥之处么?那老师岂不是处在危机之中?
    “弟子愚钝,还望师祖明示,可是淮安一地,有何不妥?”
    他现在担心江程云,也不及思考其他,遂直接问道。
    “淮安是何地?若是在寻常之时,任一个知府到也并无不可。”
    孙惟德此刻亦是幽幽一叹,愁眉微蹙,说道:“只是当下却是离得越远越好。”
    淮安?
    华朝‘粮仓’!
    当下,顾云浩便反应了过来。
    既然圣上龙体有恙,朝中的夺嫡之争只怕更是厉害,据称大皇子跟二皇子四处拉拢人手,即便是内阁大臣们,也多各有心思。
    自前番洛省科考舞弊一案之后,副相陶明哲跟左相杜允文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而因着王豫之跟茂国公府的关系,左相杜允文与二皇子之间的牵连也是越来越深。
    其余几个阁臣,或是各有心思,或是摇摆不定。
    难怪就连身为右相的孙惟德,也觉得有些步履维艰之感。
    毕竟大皇子跟二皇子斗得厉害,只怕都是想要拉拢这位右相大人吧。
    加上淮安之地,虽是不如扬州富庶,但却是华朝的‘粮仓’,且离大皇子的封地蜀中又近。
    若是大皇子有意养些兵甲……
    那自然是会想尽办法将淮安握在手中。
    想到这一层,顾云浩更是担心不已,忙道:“师祖,那老师现在的处境岂非是凶险非常?”
    “就连你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偏生他却是那般固执。”
    说起这事,孙惟德便气不打一处来,亦是沉着一张脸,说道:“去年之时,老夫便告知要他早些回京,只是他却是充耳不闻,及至到了现在这个局势,你以为他又能轻易从淮安脱身么。”
    这话乃是实话。
    现在的淮安,不仅大皇子有意图之。
    只怕二皇子等人,也是紧紧地盯着。
    即便江程云此刻想离任回京,大皇子跟二皇子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毕竟他们那些人,都是不想淮安一地,落在对方的手里。
    只是去年开春之时,那却是淮安水患过去不久,淮安之下的数万亩良田耕地,才清淤除障了,是水患过后的第一次耕作。
    为此,江程云那个春天都忙着奔走各县巡视。
    加之,由于先前的围山引水之策,淮安多了许多天然湖泊。
    水患之后,江程云又下令各县在这些山谷之地修建水库,从而固住当初引流的洪水。
    或许因此种种,方才没有按着孙惟德的意思,回返京城吧?
    毕竟老师在淮安为政多年,淮安水患之后,他又怎么会立即撒手而去。
    “师祖,可能是因着当年淮安的水患之事……”
    “你若不说,老夫倒还忘了。”
    顾云浩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孙惟德打断道:“掘堤泻洪,倒是好大的胆子。”
    说到这里,孙惟德又看了看顾云浩,继续问:“云浩,此事应当也有你的主意在里面吧?”
    “是。”顾云浩老老实实地答道。
    见他回答,孙惟德一时也不说话,就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见着如此的孙惟德,顾云浩心中也忐忑不已。
    眼下的孙惟德,即便是就这么不说话,但也给人一种迫人的紧张之感,与方才与他品茶闲话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这便是为上位者的气势么?
    也对,堂堂右相,宦海沉浮多年,又岂会真的似先前他所见到的那般随和恬淡。
    “罢了,都是一样的拧脾气。”
    这时,孙惟德又是一叹,说道:“也难怪程云会收你作弟子,原来亦是一个直性子,只是你今后行事,万不可如你老师一般,需得多加思量。”
    “前次水患,他亦是运气好,若是不然,朝中御史言官的奏本,都能将他淹了。”
    听闻这话,顾云浩忙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在京中,只好生读书温习,以待来年春闱,其余之事,不可多沾染,以免引火上身。”孙惟德吩咐道。
    “是,弟子明白。”
    知晓这是在提点自己,顾云浩忙答应下来。
    “遇着不明缘由之事,且先不论其他,只管来寻老夫就是。”
    孙惟德吃了口茶,眉尖一挑,神色间带着几分果决地道:“毕竟你也是我孙惟德门下的弟子,凡事也不要过于胆小畏惧。”
    “是,弟子明白。”
    应下一声,顾云浩心中亦颇为感念。
    师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真的是准备照拂自己……
    不过听着孙惟德说话,怎么感觉好像这位右相大人有些护短的意思?
    这点简直跟他老师江程云太像了。
    “你此来京中,可去过各省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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