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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你是谁-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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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当年第一次见到的她太像了。
    可惜……
    萧荀又去看那个小男孩,倒是跟容蔚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
    容唯一看不懂这个伯伯的表情,“伯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萧荀嗯了声,“是啊。”
    “那一定很寂寞吧。”
    容唯一仰着头,“我爷爷说的,如果老了,还是一个人,那很寂寞的。”
    萧荀揉揉她的头发,“你爷爷说的对。”
    他很寂寞,寂寞到违背自己的决定,忍不住在去年离开岛上,去了那个小镇,隔了很远的距离凝望嵌在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
    容唯一说,“伯伯,我能不能跟我弟弟,还有纪白杨回家了?”
    萧荀眼底涌动的情绪消失,“不着急,你妈妈会来接你们。”
    容唯一睁大眼睛,“真的吗?”
    “嗯。”萧荀说,“还有你爸爸,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容唯一平时挺精的,戒备心也有,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陌生的伯伯,就很想去亲近,一点都不排斥。
    “那好吧。”
    容唯一又问,“伯伯,我们能去外面玩吗?”
    “可以是可以。”萧荀说,“不过外面的树林里有很多虫子,会|咬|人。”
    容唯一的脸一白,还是在这里等爹地妈咪吧。
    咳嗽声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很大,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萧荀咳个不停,苍白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他摆手,阻止下人上前。
    那咳声把三个小孩都惊吓到了,他们一声不出,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会儿,容唯一发出声音,“伯伯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说,“生病了要打针吃药的,不吃药就好不了。”
    萧荀拿帕子遮在唇边,擦了擦就收在掌心里,他笑着叹息,“伯伯只是老了。”
    容唯一揪着小眉毛,爷爷也说他老了,还总是生病。
    她问过妈咪,连妈咪那么厉害的人,都没办法。
    “小张,小王,你们看着孩子们,我去歇歇。”
    萧荀按着椅子扶手,缓慢而吃力的站起来,转身走了。
    他推开屋子的门进去,坐到放置在阳台的那张摇椅上,手放在腿上面,身子跟着摇椅轻轻摇|晃。
    半辈子的岁月里所发生的一幕幕,都如同一部老电影,在脑海里放映着。
    萧荀从来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他是这么以为的,在施凉身上,他做了,不止一次。
    如果当年在她治疗时,自己不干涉她重生后的外形,不让她拥有那张脸,也许后来发生的,就都不会发生。
    又如果当年他不犹豫,对容蔚然赶尽杀绝,或者不放她出岛……
    那么现在,她还在这间屋子里。
    萧荀伸出手,指腹按着眉心,老了,总是不自觉的去回忆过往。
    他长叹,又引起一阵咳嗽,以他的身体状况,用不了多久就能去见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孩了。
    也好。
    三孩子起初还很老实规矩,把前厅的各个角落都看遍了,环境熟悉了以后,他们就不怕了,开始东张西望。
    几个大人都拿眼睛盯着,不敢掉以轻心,怕有谁摔着磕着。
    “你们慢点,不要乱跑——”
    小张小王夫妻俩绷紧神经,他们没有孩子,这会儿体会了一把做父母的那种担惊受怕的心情。
    没过一会儿,三孩子就跑出去了,个头都小,还不好找。
    地方很大,屋子也多。
    容唯一这看看,那看看,晕晕乎乎的,被她发现了一个房间,“你们快来看……”
    她一回头,后面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弟弟和纪白杨不知道去哪儿了。
    “喂!”
    容唯一小声喊,没有回应。
    犹豫着是快点走,还是进去看看,容唯一没忍住,走进去了。
    房间特别大,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还有好多书,比爹地书房里的书还要多很多。
    “这里是伯伯工作的地方吗?”
    容唯一趴在桌上,踮起脚去看上面的东西,她看到一幅画,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咦,这里怎么会有妈咪的画?”
    是那个伯伯画的吗?
    她记得伯伯说过,他认识妈咪。
    想了想,容唯一偷偷的把那张纸拿下来,卷吧卷吧,小心的塞进衣服里,想着回家给妈咪看。
    半个多小时后,萧荀让下人多泡了两杯茶,他端起面前那杯,慢条斯理的抿一口。
    茶是新茶,颜色翠绿,有淡淡的清香,喝到嘴里,味道纯正。
    一杯茶见底,萧荀轻轻敲点着桌面,红木家具衬着骨节分明,肤色苍白的手指,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的呼吸很轻,神情沉稳,等待的感觉都在心里,并没有暴露出来。
    周遭寂静下来,阳台外面,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下人过来禀报,萧荀阖在一起的眼帘缓缓撩开,“让他们进来。”
    别苑外面,施凉站在那里,她面上的表情是有些恍惚的。
    九年了。
    她又回来了。
    离开时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现在回来,她脚踩着地面,走的平稳。
    垂放的手被握住,施凉回过神来,侧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她的丈夫,觉得命运真是可爱又任性。
    容蔚然抿抿唇,“走吧。”
    施凉跟他走进去,眼前所见的,都和记忆里的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也一样……
    下人们看到施凉,脸上都露出复杂之色,似乎是在压制着激动,也压制了伤感。
    离那个人越来越近,空气里都有了他的气息,有一把钩子,钩着施凉的心脏,她突然害怕起来,不想进去了。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容蔚然的眉峰一皱,嗓音低沉,“阿凉。”
    “你在怕什么?”
    施凉的脸色很不好,言行举止都不正常,显得迷茫,逃避着,她怕看到那个人头发白了,背脊佝偻着,老去的样子。
    过了两三分钟,施凉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吸,再次迈开脚步。
    等她踏进那间屋子,看到那个躺在摇椅上的人时,身形一下子就滞住了。

第79章

    施凉的前半生,亲人陪伴她的时间远远不及萧荀。

    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和身份,他都已经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深深地刻在她的生命里。

    每个人都会渐渐长大,老去,死去。

    萧荀还差最后一步。

    他残忍又坚决地把这个事实呈现在施凉面前,无论她是否接受。

    施凉偏过头,眼角瞬间潮湿一片,她曾经近距离触摸死亡,那种恐惧永远无法忘记,也释怀不了。

    所以她很怕。

    怕重要的人去碰死亡。

    萧荀开口打破静默,“你们来了啊。”

    他的双鬓发白,眼角布满细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轮廓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是真的老了。

    施凉的鼻子发酸,“嗯。”

    萧荀看向容蔚然,容蔚然也看过去,两个男人的目光交汇,有什么迸射出去,在施凉尚未发觉的时候,已经错开了。

    几瞬后,容蔚然的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我去看孩子。”

    他转身,背影沉寂。

    施凉来不及去拉,甚至都没有眼神询问的机会。

    摇椅大幅度的晃动,萧荀站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却引来一阵大声的咳嗽。

    施凉蹙起眉心,无意识的迈开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萧荀粗粗的喘息,他动着浅色的嘴唇,想叫过来的人把水杯拿给他,话没说出去,水杯已经递到面前。

    这一刻,有一把无形的剪刀正在一点点地剪开记忆,将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片段全部单独剪下来,丟在他们面前。

    说是最亲的亲人,一点也不为过。

    到目前为止,容蔚然守着施凉的年月都未曾超过萧荀的二分之一。

    施凉拍着男人的后背,触碰到那层衣物下的|皮|肉,温度,还有突显的骨骼,她的指尖发颤。

    那年走时,他的背脊挺拔高大,身形健壮,握住她的手强硬有力,如今他消瘦了许多,孤独的气息很重。

    施凉不愿意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她找着话题,“什么时候戴上眼镜的?”

    “前年,”萧荀放下杯子,“视线下降了,看东西模糊。”

    他突然就问了一句,“腿还疼不疼?”

    施凉说,“早就不疼了。”

    萧荀默了一会儿,“阿凉,你怪我当年的私心吗?”

    施凉面色不变,她的回答和从前一样,“不怪。”

    萧荀笑着叹道,“……我倒是希望你怪。”

    施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却没有去作一番详细解释的打算。

    “唯一和言言两个孩子都很可爱,胆子也不小。”

    萧荀说,“要是在岛上走丟了,或者掉进哪里,都会出事。”

    施凉抿唇,“是我的疏忽。”

    萧荀没有严肃,眼中有温和的笑意,“不过,没有他们,你也不会来这里。”

    施凉不自觉的还嘴,“我想来看你,是你说不想我再回岛上。”

    萧荀咳了几声,“你不听话的时候还少了?”

    施凉又一次还嘴,“既然你想要我回来,为什么要心口不一?”

    萧荀的眼底激起波澜,他蓦然发现,面前已经做了两个孩子妈妈的人,眉眼间还是他熟悉的神态。

    他笑着摇头,“到头来,都是我错了。”

    施凉反应过来,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不自在和尴尬。

    仿佛分别的那九年,就是一个梦。

    中午是施凉下厨,在厨房忙活,做了一桌子饭菜。

    萧荀生平第一次吃到她煮的东西,夸她厨艺不错。

    “我刚开始做菜的时候,肉不是夹生,就是糊了,”施凉说,“吃点鱼香肉丝,这是我最拿手的。”

    她习惯的盛了碗蘑菇汤,放在容蔚然面前。

    容蔚然搁下筷子,端起碗喝汤,热流滑进胃里,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眉间的皱痕减轻一些。

    容唯一姐弟俩乖乖的坐在爹地旁边,不吵不闹,特别老实。

    容蔚然不时给他俩夹菜,“牛奶少喝,把饭吃了。”

    “噢。”

    姐弟俩晃着腿,眼睛都放在萧荀身上,唯独纪白杨没有,他头都没抬,一直闷声扒饭吃,菜都不敢夹。

    碗里多了一块排骨,纪白杨愣愣的,他抬起沾到饭粒的脸,去看容唯一。

    “有饭。”容唯一伸手,去给他抹了。

    纪白杨的脸涨红,头又埋下去,快埋进碗里了。

    父母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施凉跟容蔚然都捕捉到了。

    饭后,萧荀单独把容蔚然叫去,两个男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施凉是放心的,他们都不是过去的样子,心态也不同了,不会怒目而视,拳脚相加。

    她在四周走走停停,望着熟悉的景色,感慨时光匆匆流逝,无情又冷酷。

    容唯一神秘兮兮的跑过来说,“妈咪,给你看一样东西,不要告诉爹地。”

    施凉看到女儿拿出的那副画,怔住了,半响,她发出声音,“唯一,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容唯一说,“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画就在桌子上放着。”

    “妈咪,是伯伯画的吗?”

    施凉看着画,她想说不是,萧荀是不会画画的,但是下面的字迹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施凉回过神来,女儿已经不在跟前,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她收起画,去了萧荀的书房,将东西放回原处。

    门外,小张在那站着,施凉出来时,她欲言又止。

    “说吧。”

    小张说,“先生得过一次重感冒,落下了病根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施凉问道,“什么时候?”

    小张说,“就是施小姐离开岛上的那天夜里。”

    施凉沉默了。

    小张又说,“先生平时都在房里,不是写写画画,就是坐在摇椅上,一坐能坐上大半天,到了冬天下雪,先生就站在雪地里看雪,怎么软也没用。”

    “他的心里装着谁也不知道的东西,久郁成结了。”

    施凉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我知道了。”

    那个人的心里装的是什么,她能猜到一点,一个和雪有关的人,一段大雪天发生的往事,是悲伤的。

    施凉没有当天回去,她在岛上待了几天,陪萧荀走出别苑,看看花草树木,看看大海。

    “跟我去镇上住吧。”

    萧荀咳了一下,目光深不见底,“要给我送终吗?”

    施凉的眉心一拧,她听到耳边的声音,隐隐是笑着的,“放心,我还能活几年,没那么快走。”

    海边的风有点大,萧荀咳的厉害,施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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