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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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石咏进来所说的,乃是京郊大旱之事。石咏经过树村自家荒山与田亩的事儿,才知道京郊已经旱了这许久,料想整个华北可能都是这样,就想进来提醒一句,看看十三阿哥有没有办法,辗转将这个消息上达天听。
可是四阿哥却听着觉得十分闹心,他在户部,自然知道如今山东河南河北都旱了,歉收是一定的,如今只不知道会有多少地方绝收。四阿哥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来弟弟这里吃顿饭松快一会儿,石咏却追到这儿来给他添堵,四阿哥十分不快,当即板起脸问:“你以为这天下的官员,眼界都没有你的宽,都看不到天上毒辣辣的日头?”
石咏:……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北方大旱,你若是能想到个纾缓一二的法子,便也值得一说。如今只是见到了,便忙忙地来告,跟邀功似的,这有什么功好邀的?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沉稳……”
胤禛教训得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其实他心里也是堵得慌,回头赈灾的事,还是得找他的户部。户部要从别的省调粮赈济,就没哪次不推诿的。每每都是户部花了大代价,白花花的库银花出去,都中饱了采购赈济粮那些官员们的私囊,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米粮,就只有贪官们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么一丁点儿。京畿一带还好,在山东河南一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回头激起民变,可就真的糟糕了。
所以他教训起石咏来,就也毫不留情。
十三阿哥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出面打圆场,笑着说:“四哥,你让茂行先说完!”
四阿哥胤禛则虎着脸盯着石咏,心想:我看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岂料石咏当真开口,说:“今日因见到薛文起大哥送来了一只暹罗猪,因此卑职才想起这事儿来,卑职曾经听说过,暹罗产米,米价很低,若是真有需要,是否可以考虑从暹罗进口一些……”
他偷偷瞥眼,见四阿哥脸色依旧沉着,赶紧低下头进行自我检讨:“这事儿确实是卑职考虑得不周详,甚至卑职对这米粮之事,一无所知,原本不该冒冒失失地提起此事,只不过,卑职是想……”
早先石咏从十三阿哥府上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有件事他是一直想向十三阿哥提的。
薛蟠贾琏,外加石咏,这三人组走到正阳门的时候,天边一抹极艳丽的火烧云终于黯淡下去,夜幕即将降临。贾琏叹了一句:“看这晚霞,明日又是大日头啊!”
最近京中干旱,井水的水位都低了不少,百姓都怕缺水,盼着下雨,所以“大日头”对于京中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天气”。
石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原本是想向十三阿哥提一句,京郊正在大旱。于是他向薛蟠贾琏两位告了罪,只说是落了件东西在金鱼胡同,回去拿一下,便匆匆转身,往十三阿哥府赶。
“这可真是糟糕,这么旱下去,田亩绝收,百姓缺粮,这该如何是好?”石咏走在路上,望着天边一抹残红,情不自禁地出声抱怨。
“买,买粮啊!”这回是石崇冒了一句出来,“天下这么大,总有地方能买到粮!”
“想我当年,就是将中原的丝绢茶叶,铜器铁器,贩卖到东南沿海,甚至南洋诸岛,然后换珍珠玛瑙、象牙犀角回来,只要贩卖的东西在两地有足够的价差,这一趟就是有利可图的,便有海商愿意挣这个辛苦钱。”
石咏心想:南洋诸岛……
石崇还在滔滔不绝地宣扬他当年的丰功伟绩:“想我当年,金谷园都是靠这个建起来的,买米买粮,就只是派一对管事出门的事儿:给他们金银,管他们上哪儿给我买……”
石咏则充耳不闻,心中在想:后世不是经常能见到泰国香米么?再说了,如今既然有暹罗进贡的香猪能送到京里来,说明中华与暹罗颇有些往来。既然旱灾是天灾,无法避免,那为何不想些办法,通过贸易手段,从境外买些粮进来呢?
想到这里,石咏更是脚下生风,转身回去金鱼胡同。他在朝中所识的人不多,十六阿哥只管皇家内务,出面说这事儿未免有些越界了。而十三阿哥……石咏因为这次“自鸣钟”的合作关系,更愿意将这件事说与这位无爵阿哥知道。
可他哪里能想得到,再回头的时候,竟会有这位冷面王杵在十三阿哥的书房里?
如今石咏有些战战兢兢,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
“……卑职只想着,那个众人拾柴火焰高,还有……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万一卑职出的这点馊主意,也能帮上点儿小忙,卑职就心满意足了。”
石咏啰里啰嗦的一长串说完,四阿哥已经实在被这絮絮叨叨、磨磨唧唧的傻小子给气笑了,笑骂道:“本王又没有不让你说!”
石咏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
“卑职拙见,既然暹罗米贱,将其采购,一来可以平抑米价,二来若真有赈灾之需,也总比在别处采购要便宜些。”
四阿哥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便宜”两个字,深深地打动了他。执掌户部若干年,为钱粮殚精竭虑,每天在拆东墙补西墙,四阿哥一听“便宜”这两个字,就像是真捡了个大便宜,心头一热,当即两眼放光,盯着石咏。
“不……不妥!”听石咏说完,四阿哥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当即说:“不是这样的,若是从暹罗购粮,一去一回就要数月,救灾乃是救急,若这粮不能及时运到,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石咏却说:“卑职以为,眼下是旱情初起的时候,灾情到底如何,眼下尚不得知。因此各地最缺粮的时候,应当是每年征税之后,一直到明年夏熟之前。”
有些农人在减产之后,不得不将口粮也卖了缴赋税,因此秋收征税之后到冬令,向来是容易发生饥荒的时候,再就是三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按这么说,若是早早动手,未雨绸缪,可能也是来得及的。
四阿哥这样想着,却只“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低头沉思片刻,摇着头说:“不妥,还是不妥。若是叫教商家发现了这中间的价差,大量进口,岂不谷贱伤农?再者,若是本国农人见农桑无利可图,务农之人渐少,岂不动摇国本?”
石咏有些无语,觉得这位雍亲王想得好远,他所说的,进口暹罗稻米,只是为了救灾满足一时之需而已,怎么到了对方这里就乌泱泱地想了那么远去。
石咏则认为,这些不妨都交给市场,时间一久,市场便会将这种偏差慢慢修正。例如中华从暹罗打量进口米粮,暹罗米价渐高,慢慢地海商便会无利可图,进口的数量自然而然会减小,那么中华本土的粮食又会占据主导。再者,中华人口众多,又不断繁衍,市场巨大,暹罗的进口,在短时间之内也未必能够对粮价有太多影响。
也难为他,在铁面王四阿哥的“积威”之下,连说带比划,到底是顶着压力,将他想说的内容,都一一表达出来了。
四阿哥倒也并不是全然不晓海贸之事,只是长年管着户部事务,又重农桑,眼下旱情眼见着越来越重,关心则乱,听见石咏这样一通“歪理”,忍不住也开口辩驳……只有十三阿哥作壁上观,乐得清闲。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雍亲王陷入沉思,十三阿哥则偷偷送给石咏一个“你赢了”的眼神。
石咏拜别之后,四阿哥才慢慢托起早已凉了的饭碗,小口小口地细细咀嚼,一面吃一面沉思,有些食不知味。
十三阿哥又问起四阿哥随扈前往承德的事儿。今年圣驾先去承德,然后巡幸塞外,点了四、五、八、十、十四、十六、十七这几位随行,三阿哥诚亲王坐镇京师。四阿哥见问,脸上多少露出些不虞之色,说:“圣上命人修承德避暑山庄,他便也跟着在承德修园子,这点儿小心思,以为旁人看不透么?”
第105章
圣上巡幸塞外; 亦点了平郡王纳尔苏随扈。因太后亦前往承德避暑山庄小住,所以纳尔苏也允了携眷前往承德。待圣驾北上时; 宗室女眷可以留在承德陪太后住一阵。
离京之前; 平郡王福晋元春记挂着弟妹们的事儿; 便轻车简从; 也未事先递帖子,就这么回了一趟贾府,令贾母与王夫人喜出望外。
上回元春归宁之后; 贾母便出面; 寻了两个妥当的嬷嬷来府里给迎春与湘云教规矩,且叮嘱了迎春是主; 湘云是辅。然而迎春与湘云以前都没学过规矩; 眼下正是走路吃饭穿衣全要一一学起。这学了没多久,湘云就先病倒了; 贾母心疼; 又觉湘云反正只是小选; 里外要撂牌子的,便让湘云那边先缓缓。
迎春却是正经明年要参选的人,没法子; 只能咬着牙苦练。元春两个月没见她; 便见瘦了两圈,元春是过来人,知道吃的这苦意味着什么,只能劝妹妹:“你且忍忍; 这些规矩,习惯了便再没什么。”
迎春如今说话走路,已经都能端着架子,然而与人说话交际,却还是不行,见堂姐劝慰,只能木然点头,一句回话都没有。
元春心下暗自叹息,待迎春退下去,才问起贾母与王夫人:“二妹妹的亲事,家里若是有瞧得中的人家,我倒是可以在太后和德娘娘那里递句话的。”
贾母与王夫人对望一眼,都是摇摇头。
“迎丫头出身不高,实在不指望她攀哪一门贵亲。若是能配个宗室,嫁个奉国将军、奉恩将军做正室,已是很好了。”贾母叹了口气。
元春却诧异:“二妹妹性子绵,又不爱说话,做当家主母,怕是立不起来威。祖母有没有想过,她若是入哪个皇子府给皇孙辈儿做侧室呢?”
元春倒是一腔心思,为妹妹考虑。她素知从宫中到各皇子府,都现有规矩摆着。以迎春这安分守己的性子,若是去了这样的地方,自然会处处容让,躲在后头,反而能少好些纷争。这些皇子皇孙们的内宅之事,也一向有人盯着,乱不到哪儿去。
王夫人却私心里不喜长房,心想迎春若是真入了皇子府,回头得了势,岂不是比元春这郡王福晋更体面,当下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迎丫头也得有这个命才行啊!”
元春见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接茬,便问:“祖母,大伯那里有没有透过话,他是个什么意思?”她可还记得上回提醒元春之事的,是长房的媳妇。
贾母登时露出不豫之色:“别提了,你大伯正指着迎丫头落选,好将闺女嫁与十四阿哥的门人,走那边的路子呢。早先跟我这个当娘的叫板,怪我这个当娘的多事,犯不着请人来教迎春规矩!”
元春一时震住了没能接上茬儿,实在是没想到贾赦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儿,这人指定是浑到没边儿了。她一着急,忙道:“老太太,您可得把着点儿,这是阖家的脸面,如今不止二妹妹一个的事儿,下头还有三妹妹、四妹妹。”
贾母铁青着脸,说:“大姐儿放心,你大伯就是个浑人。”
元春为了迎春的事儿,往贾府跑了一趟,却没得半点头绪,只得安慰自己,选秀之期在明年,这事儿尚且不急。她一向关心幼弟,少不得宝玉叫出来,问了他上回应试之前染病的事儿,又好生宽慰了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石咏这头,则正在接受三阿哥诚亲王胤祉与礼部官员对景山神御殿的“和稀泥”式验收。
原本内务府营造司完工的工程,都是由内务府和工部一道验收的。可是如今十六阿哥随扈去了承德,而工部尚书与侍郎也因河工的事不在京中。这验收的差事就交到了诚亲王胤祉手上。
在验收的整个过程中,诚亲王都坐在景山牌楼下的大树一旁喝茶,同时以“温煦”的目光反复打量侍立在一旁的石咏。石咏被他看得心中难免发毛。
少时里面礼部的官员出来,回报说是修缮工程没有什么问题,石咏这才舒了一口气。
“王爷,神御殿侧还有一间小院,貌似没有修整,这是不是……也该在石主事此次的修缮范围之内啊?”诚亲王手下没挑出毛病,就只能故意找茬了。
诚亲王面上依旧温煦,看向石咏,却拖长了声音问:“石主事……嗯?”
石咏无奈,只得垂手躬身回答:“回禀诚亲王,那件小院卑职带人去检查过里面的情形,几处不稳固的地方也有适当加固。只是,那院子里现住着……”
他越说越压低了声音,抬眼看着胤祉,露出一副“你懂的”神色。
胤祉听他欲言又止,满腹疑惑地想了一回,突然省过来,吓了一跳,赶紧瞪了自己的下属一眼,匆匆忙忙地说:“好了,石主事做事勤勉,本王都记下了,回头见了十六弟,自然替你说几句好话。”
石咏便不再多说,低头谢过胤祉。
胤祉胡乱点点头,说:“好了,石主事先忙吧!本王今日还要带人祈雨